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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反逆的真相(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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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侏儒还真带来了一匹漂亮的小母马,并请拉芙缇拉骑在上面,这令她多少有点不自在,毕竟,作为“特殊的战士”她并不习惯出现在人前,更不要说高调出现在市井中了。当然,如果她知道这个品种的小马,作为结婚时男方送给新娘子的礼物,在南方贵族圈子中相当盛行,估计还会更不自然。
组织允许她只要觉得有必要,就立刻发动亚莉斯亚姐妹,因此,明明知道这有可能是三名深渊者布下的陷阱,她也觉得不必过于害怕——城里出现妖魔和怪物的话,被人们恐惧和厌弃的反正是都是能够从人变成怪物的觉醒者。
逻辑相当简单粗暴,你是妖魔领主,你和你的手下不是人类并且能变成怪物,有怪物闹事,我们还看见了你和你的部下变成怪物,所以一定是你的错,怪物死开——人们普遍信奉这个思维,这也成了史达夫的挡箭牌,和涂污对手名誉的利器。
其实她不太喜欢这种有些卑鄙的做法,但她的本职工作就是去利用人心的弱点,来伤害和她一模一样的战士,所以……也就只能这么做着,毕竟,如果知道她可鄙的能力,如果知道她做的那些事,谁会愿意接纳她呢,即使是战士?
除了……
亚莉斯亚和……比茜……
只有在她们那里,她才能感到她不是一个人,不是孤孤单单的,战士中的异类……或许是因为异类变成了三人?
和深渊者作战,她们会死吧?她听组织的人说过,这两个孩子因为形态不够理想,每每都伤在九面狐王的妖气爆炸之下,遍体鳞伤……说到九面狐王……她抬头仰望着缪夏领的行馆,漂亮得让人难以置信的豪宅大门顶端,用黄铜浇筑出狄恩菲尔德家族的标志——一匹奔跑的丛林巨狼……
跨过这扇门,或许自己就不得不面对被认为是那两个孩子天然克星的冷酷女王……
“里弗特、莱特——”刚跨入室内,她便听见楼上远远传来了年轻女子的怒喝,这声音相当年轻,大概就只有十五、六岁,但这人一开口,两个侏儒便齐齐打了个寒战。
“公主陛下又发怒了——”
“可怜的侏儒又要挨板子了——”
“以前可不像这样——”
“自从可敬的赫利希大人——”
“还有温柔的里尔克先生——”
拉芙缇拉打量着他们奇怪的反应,她注意到这间屋子作为贵族的府邸相当怪异——墙壁坑坑洼洼,既无挂毯也无装饰倒也罢了,那些坑坑洼洼的分明是一条条鞭痕,屋里还摆放着很多巨大的双子女神的雕像,一些很是完整,一些则缺胳膊少腿,更有甚者直接从腰部断掉了。
她在脑子里勾勒出一个年轻而残暴,又有几分歇斯底里的女性形象,皱了皱眉,或许这和“赫利希”与“里尔克”有什么关系吧……
“我们马上就到,女士——”瘦侏儒推开了他们跟前一扇豪华的大门。
——这扇门的背后有更多的女神雕像,一个衣着华丽,身形丰腴却神色恍惚的年轻姑娘,不断将一尊很小的女神雕像推倒又摆好,摆好又推倒,整个人神经兮兮的,她旁边是一个脸部线条相当刚毅,戴着眼镜的男仆,正以一种极力忍耐的神色盯着那女孩和她没完没了的小游戏,他们旁边正好躺着一大尊完整的双子女神雕像。
“可怜的希耶尔小姐——”
“自从那两位过世,她就精神失常了——”
“目睹妖魔,谁能不怕——”
“迪妮莎与克蕾雅,女神是她唯一的慰藉——”
“愿诸神保佑她的灵魂——”
男仆好像更不耐烦了,恶狠狠地瞪着两个侏儒,唬得他们一溜烟往前冲,忙不迭打开起居室大门,拉芙缇拉看了他一眼,这人的眼珠颜色似乎很浅,她拿不准是淡蓝色、灰蓝色还是浅灰色。
“我等你很久了——”门一打开,一个有些过于激动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这间屋子和其他房间相比似乎要好一点,至少墙壁是完好而正常的,也没有乱七八糟的雕像摆得到处都是。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吭哧吭哧抬着亚莉斯亚姐妹的那几个粗使唤仆人放下了拉芙缇拉的雕像,看来是准备把这尊包裹着黑双子的女神像留在前厅,她不解地打量着这群人,莫非真如她之前猜测的最坏结果,这完完全全是深渊者们给她、给那对可怜的双胞胎设下的致命圈套吗?
“进来……快进来……”这时她才看清了正在说话的安多米娅·狄恩菲尔德是个什么样子——这位大小姐的礼服式样华丽,像是正式场合穿的衣服,却又旧又破,深棕色的头发曾被梳理成很精致的发髻,此刻也变得像稻草堆一样,各种乱发参差不齐,她的眼眶很红,身上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其中一两个正在流出鲜红的血液,No.10的战士一走近她,便闻到一股相当强烈的酒味。
缪夏领的大小姐酗酒?!不过她很高兴看见对方流着红色的血液,至少不是觉醒者,也很高兴她顶着一脑袋的乱发——每种能染头发的药水里都被掺有“毒蛇之信”,一种浆液黏糊糊的草药汁,如果这头发是染的,那么毫无疑问她将有一个完美而非蓬松得过分的发型,这一头棕发也不必担心是叛逃战士的浅金色染出来的。
至少眼前这个女孩,再怎么歇斯底里也是人类。
“不借吗……为什么不借?”安多米娅抬起头,神色宛如一条渴血的饿狼,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盯住拉芙缇拉,“我又不是强占,或者强买……”
她打了一个酒嗝:“你信吗,只要我想,这两件事随随便便都能做到……”
“毕竟是……”史达夫早就为战士编好了理由,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出现,“毕竟是家父的遗作,请谅解,小姐……”
“我说的是借又不是买,谁要你这玩意儿了,就算送我也懒得要,明白吗,你这油盐不进的榆木脑袋——”她突然咆哮起来,整个人像一匹怒气冲冲的母狼。
“你是哪儿人?”她又问。
“奥尔夫的埃德加……”组织为保住黑双子想得很周全,她的身份不能是约顿人,不然遇到这种情况安多米娅即使真的对她又打又杀,强抢了雕像,也没人管得着,大小姐的处罚至多就是个闭门思过关禁闭一两个月。
“倒是生对了地方,不然我现在就把你扔去喂狼……”狄恩菲尔德喜欢养狼众所周知,不是狼狗,而是实实在在的野狼。
场面尴尬起来,拉芙缇拉沉默不语,这下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棕色头发,个子稍矮些的精悍男人出现在起居室门口,他长得还算好看,但也说不出是哪种类型的好看,可能是所谓的顺眼型吧。这人也许是个骑士,也许是个不太受家族待见的小贵族子弟,谁知道呢,只能说他看上去像是那一类的人。
“子爵大人——”
“子爵大人——”
“恳请子爵大人安抚生气的小姐——”
“恳请子爵大人救救可怜的女士和侏儒——”
这男人出现以后,缪夏的大小姐神色变得稍微安静了一点,似乎没那么疯了,拉芙缇拉虽然不敢过于放松,但就冲着场面至少有了些许缓和来看,她也觉得该感谢这个子爵。
子爵上下打量了这个没有额发的高个子女人一眼,径直走向那疯疯癫癫的女孩,他拉着她的手从壁炉前直到落地窗,然后打开了阳台的大门:“稍安勿躁,我的女士——”
这话是对拉芙缇拉说的,然后他带着女孩上了阳台,低声在她耳畔说:“演得不错,小姐,你姨妈一定会为此感到欣慰的……”
“我喝了点酒,”她偷偷地笑着说,“瑟琳娜医生还给了我一茶勺兴奋剂……”这个时候风向正好,他们的话一句也传不进战士的耳朵里。
还记得十二岁那年,她第一次看到登门拜访的姨妈,就惊讶于她能轻而易举地将一张脸孔变成另一张脸孔,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的本事,之后便缠着曼海姆公爵,零零碎碎地把这神奇的本事学了好些,然后拿去捉弄爸爸妈妈和里尔克……
“如果你没法完完全全地保持镇定,那不如干脆就完全抛弃镇定,用疯狂和失控,谩骂和歇斯底里来掩盖难以控制面部表情的问题……当你的动作和表情足够夸张,人们会只想对你敬而远之,就不会来深究你的表情不自然了,一张因为悲伤和愤怒被严重扭曲的脸,请问得上哪里去找‘自然’二字?”而在昨天夜里,莫嘉娜姨妈是这么跟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