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许三千丝》墨玉流年

4、谁把流年暗偷换（一）

　　一个身影从竹林的暗影处走出来，一袭紫衣临风而飘，一头长发倾泻而下，发上松松的系了一条白色缎带，身后的竹林是一副浑然天成的水墨画。落叶飘飘洒洒，卷起宽大的衣袖，已分辨不出他是男是女，若是男子则多了三分娇艳，若是女子则少了三分柔情。
　　“辟芷，你回来的甚是时候。”
　　身形一晃，辟芷便稳稳的坐于石桌一侧，端酒自饮，两厢无话。
　　“我在凡间走了这许多年，喝了许多好酒，方知，酒不在好坏，只看能举樽共饮的是什么人。”
　　兮离抿嘴一笑，只将壶嘴对准杯口，香醇的酒气便潺潺的溢出，合着竹叶的清芬，霎时便能将人带入无尘的幻境。
　　辟芷盯着金樽出神，那些以为已经遗忘的事，久远的让人怀疑是否曾经发生过，却时常在不经意的年生里冉冉的浮起，仿佛是冰封的河面下的暗流，明明已经寒到极致，仍然在细小的裂缝中流动着细细的涓水。谁叫神仙始终有颗会跳动的心？
　　记忆仿佛又回到了那时中天月圆。还是这竹林，这石桌，只不过石桌边围坐的是四人。那时他们大抵是年少，正是不知愁苦的年纪，一方天地便是一世自由，一杯酒便是一生朋友。谁曾想到，物换星移，曾经的年少轻狂怎敌得过天界的清规戒律？若失去的仅仅是这么一点张狂倒也罢，却怎么也想不到有些人从此便是两不相见的境地。
　　离开的是一忘皆空，留下的是回首萧瑟。
　　辟芷摇摇头，罢了，还想这些作甚，神仙哪有什么前尘往事？
　　“那小仙子我见着觉得甚是像一个人。”辟芷看着兮离极认真道，“虽说像，但到底并不是，你莫要犯糊涂。”
　　兮离把酒端到嘴边泛着醉意斜眼看着辟芷，“我何时糊涂过？如今若说有让我悔恨的事，便是这难得糊涂！”
　　给自己又盛满一杯，酒水顺着舌尖沁入心肺，没有暖意，竟是寒凉到苦涩，兮离看着指尖处一滴圆润的酒水，抬手一挥，这水珠便柔柔的向着云雾飞去，“我平生最盼望的便是醉一场，可惜……”
　　可惜他从未醉生梦死过，也许这世上能醉人的，并非是酒。若真的能醉一场，便也能红尘痴怨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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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华坐在殿外廊檐下，歪着身子倚在一根金柱上，腿伸的直直的，手里拿着瓜果，忙不舍施的往嘴里塞，身旁还放着好几支竹篮，篮子里大抵都差不多是吃食。岚止站在殿外看着对面的小仙娥一直没停嘴，脸色一时比一时黑。
　　虽说自家的神尊一向喜静，怎的这次有失常理的带回这么个恬燥多动脑子里只想着吃的呆子回来。只她往这神殿外一坐，岚止便觉得这司法神殿的形象便掉了几个层次，原先高不可攀的清冷愣是让瑶华给衬的没个正形。
　　可见，什么样的人配什么样的气质，他家的神尊穿块破布恐怕也是实打实的谪仙，可眼前的这位——刚换的白纱衣便染上了绿色的汁水，旁边还沾着一些糕点屑，活像几条大青虫挂在衣服上，叫人一阵恶心。
　　司法神殿一向清净，各位仙子几千年清心寡欲，虽早闻司法神尊如何的俊美，百闻不如一见，此番兮离上神在寿辰上匆匆一过，便触动了不少仙子的芳心，可谓是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自两万年前神魔大战后，天界年轻有为的神仙陨殁了不少，只剩下些古来稀的老仙家，大都隐居避世，云游四海。是以，还居在天宫里的神仙已然不多，如今这司法上神可不就是众星捧月。
　　那边才散席这边便有仙子迫不及待争先恐后的往司法殿涌，打着送东西的名义想进神殿看看上神，奈何这神尊的风貌是想看便能看的？先贿赂了门外的仙童才是正经。
　　岚止自然是晓得这些仙子心里都打什么算盘，可瑶华却是迷糊。看着岚止将一个个香气飘飘，袅袅娜娜仙女们拒之门外心痛的很！
　　不为别的就为那一篮子的瓜果让瑶华看的垂涎三尺，却只能闻，不能吃，岂不痛苦。最后瑶华直接忽略岚止气的发青的神色，来人提来篮子便上前收着还不忘给对方说一句，“姐姐只管将食物放下，只将名字写好放入蓝中，等我家神尊有空的时候吃这水果不就能看见姐姐的名字？”
　　那些乘兴而来败兴而去的仙子们只恨自己愚钝，想那神尊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自己送的花啊朵的自然算不得是奇珍异宝，神仙虽不食五谷，但甘露瓜果还是经常吃的，何况天界空气新鲜，水质透彻，滋养出来的瓜果自然不是凡间的俗食能比拟的，最大的优点便在于放不烂！
　　所以也不必担心这果子的保质期，大可安心放在果篮里等着神尊什么时候记起来了，便什么时候来品尝。这样一想，悔恨莫及，平白的叫别的仙子白白占了便宜，让神尊识得了名字。
　　熟不知，瓜果是被吃了，可惜是都进了瑶华的肚子。那些装着名字的空篮子也不知最后被岚止扔到什么地方去了，什么叫空欢喜？那些做梦都在笑的仙子们大概便是如此了。
　　瑶华打了个饱嗝，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巴，又轻轻拍了拍肚子，不知吃这么多水果会不会增加仙力？她本想着这些果子既是仙子们摘的定是占了不少仙气，吃了它们不就等于吸收了仙气，等她仙力提高了便能用仙法浇灌黑莲，好让他早日幻化成人形，自己不至于天天苦等，还要提心吊胆的防着那兮离上神拔了黑莲的仙根。
　　在瑶华的心中，这上神的形象着实不怎么好，欺负弱小，脾气不好，喜喝酒，目前还不知酒品如何，若不好，一个醉酒便毁了黑莲的真身，她找谁哭去啊。
　　瑶华起身寻思着要不要再去找些仙露来喝喝，却在转身的时候撞在一个人身上，抬头便见着如墨的发丝在眼前飞舞，日光正从缝隙里射入眼睛，天界的霞光斑驳的罩在他的身后，让那三千烦恼丝也氲上了一层流光。他身上有着竹叶的清雅又沾染着一丝淡淡的酒香，瑶华有些迷恋的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岚止惊讶的张嘴看着这一幕，某人似乎还意犹未尽，摸了一把又一把，“神……神尊！”
　　似乎刚反应过来，瑶华惊的连连后退，自己莫不是吃了神尊的豆腐？浇花的仙子说，吃了豆腐是要负责的。这可如何使得，这神尊若是要她负责那黑莲怎么办哪。黑莲与她同根生，自有神识起，便只有黑莲与她相伴无数个日夜，这两万年来，瑶华心里除了黑莲可就没有别人，不能变节，不能变节！花也是有骨气的。不过——
　　瑶华偷偷瞄着兮离未变的神色，心下犹豫了，若是神尊死赖着要她负责，她这柱莲花也只好迫于压力看在他长得这般好看的份上，勉强……勉强收下了，不过，她绝不会委屈黑莲！
　　正当瑶华盘算着心里的小九九时，兮离皱眉看着瑶华衣服上的汁水，“众仙家送给本尊的果子都叫你给吃了，你要怎么还给本尊？”
　　瑶华歪着头思考着这个问题，这神尊怎的这样小气，不过是吃了几个果子，竟还来讨要。如今吃了，还怎么还？最后瑶华无比严肃的对兮离讲，“我有个法子，只怕将果子还给了神尊，神尊不要。”
　　兮离挑眉看着瑶华，看她又能编出个什么弯弯道道来。
　　“我吐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