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曦 九天舞》艾薇兰琦

13、凤曦

　　凤曦
　　孤远山巅，传说中连凤凰也无法到达的天的尽头。
　　枫澈寒蓦然睁开双眸。
　　流火，流火——
　　尘世宿命的力量竟然冲破了孤远山结界，进入这俯视天地的寂寞所在！
　　那是怎样的力量？
　　“不——，我决不允许！”九天战神霍然挺身。
　　如水般的光华流泻，清碧的龙裔刀划向苍穹。

　　流火。
　　乱长风，逆雪流。
　　这只有莹白与湛蓝的寂寞世界，第一次被夭夭如华的流火灼伤。
　　来自尘世的泪水与希望，悲欢与离合。
　　生之乐，死之哀，激烈的撞击着这无爱无恨，超然物外的天宇。
　　那是他曾深深怀念的声音！
　　孤远山上最初的那些日子里，他曾发狂的渴望着的，来自尘世的声响。
　　龙裔刀纵可斩破世间一切金石，却又怎能破碎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

　　炽热如岩浆，流火铺天盖地，焦灼狂躁啃噬着枫澈寒的灵魂。
　　空有绝世战力，他却无处施展。
　　烟弦，烟弦，你绝不能醒来！
　　不可以再介入孤远山外的那个世界！

　　凤凰的清啸远远传来。
　　日月失色。
　　“噗”血雾喷涌，龙裔刀灿烂的光华瞬间一黯。
　　烟弦额上的九芒星封印终于湮灭。

　　缓缓地，缓缓地，阿修罗王朝的少主睁开了她美丽的双眸。
　　“不——”悲哀的呼喊声中，九天战神踉跄倒地，如同一个绝望的少年。

　　无声的穿过一层水样的光幕，烟弦仰起头，纯净的黑色眸子凝视着远方——那有着山川与河流，有着苦难与梦想的远方。
　　“嘤——”
　　一泓泉水划过天空。
　　海蓝色的额发飘落，枫澈寒手中，龙裔刀轻吟变幻。
　　“要阻止我吗，澈？”
　　少女轻柔的问。
　　轻柔可是冷然。
　　空气一波一波拍打，恍如隔世。

　　“是的，既然连堕天封印也无法改变一切，那么，就试试用我自身的力量吧！”枫澈寒悲哀的一笑，“看看传说中九天战神的力量，能否改变星辰的轨道。”
　　“澈，我的命运，由我自己选择，与你无关！”烟弦的凝视着远方，淡淡的微笑，“我能听见，箜薇在召唤我，我的族人，我的王朝在召唤着我。”
　　华美的羽翼舒展，烟弦轻盈的振翅。

　　“为什么要逼我出手？”
　　龙裔刀裹挟着气流袭来，风呼啸，九天战神的泪水无声坠落。
　　“为了我们的结束，和忘却……”
　　云舒卷，少女温柔的微笑，幻化为虚无。
　　……

　　结束了，他和她就这样结束了。
　　枫澈寒站在空荡荡的孤远山巅上，仰起脸，泪流满面。
　　“烟弦，你会湮灭的，留在那个世界，你注定会湮灭，当最后一颗星辰坠落，你和王朝都将化为尘埃，这就是你所选择的未来……”
　　错了吗？
　　这一次，自己并没有放手。
　　为什么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人决然离去？
　　雪寂寞的飘落，有什么东西，就这样轻轻的碎裂了。

　　风呼啸，此刻，站在神山之巅的不再是威名赫赫的九天战神，而是一个孤独悲哀的少年。
　　而那风，那从远古洪荒吹来的风，载着少年破碎的悲哀，浩浩荡荡奔向看不见尽头的远方。

　　逆着强劲的气流，耳边惟有风声作响。
　　世界瞬间变得如此安静。
　　箜薇茫然的睁着眼睛。

　　天与地，俱沉寂。
　　山与海，俱空明。
　　日月星辰，风雪炎冰……

　　铁羽箭刺破气流，呼啸而来，天人守卫纷纷跨上坐骑，开始升空。

　　“第一列，预备——”天人侍卫的声音恍惚传来，不过百米，却缥缈有如云端相隔。
　　“嗖，嗖。”箭锋仿佛击碎空气般，一地碎裂的声音。
　　鲜红的血溅开，雪衣一片绯红印染。
　　寒冷，寒冷蔓延开来。
　　这个温暖如春的时刻，最残酷的冬天嫣然绽放。
　　冻结灵魂。

　　“箜薇，你看见了吗？那颗青色的星，隐藏在护岸璀璨的光华之下。它的光芒如此黯淡，它的星力如此微弱。普天之下，又有几个占星师能真正参透众生的命运？就是那颗星辰，它将改变整个云汉的格局，将改变世间万物的命运！”
　　百年如烟散去，就像当初那苍白的占星师为她拨散镜像前的迷雾一样，过去与未来，再次无比清晰的出现在她眼前。
　　是的，我就是那颗星！
　　我的陨落，可以换来护岸的重生。
　　我可以去改变一切，包括王朝的宿命！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醒啊！
　　烟弦，烟弦……
　　我快不行了。
　　求求你，快醒来吧。

　　虚弱的呼唤中，泪水汹涌而出。
　　春天凋零，箜薇竭力伸出苍白的手，向着苍茫天空，触摸，或是渴求……

　　凤曦，清啸——
　　天地在震动，一切化为崩塌的镜像。
　　短暂与永恒交错的瞬间，万物归于虚无。
　　流火，从天的尽头倾泻。
　　莲花，白色莲花，在甜美的空气中渐次绽放。
　　清泉之水，欢畅的轻吟。
　　——破空

　　坠落的雪衣飘飞。
　　瞬间，一对矫然的羽翼从中舒展。
　　纯白色的光温柔的包裹着。
　　并蒂莲花。
　　坠落
　　与飞升——

　　纯白的羽翼轻轻托住她。
　　那熟悉的温暖。
　　箜薇黯淡下去的眼眸中陡然闪过狂喜的光芒。
　　“烟弦，烟弦。”她喃喃低语着，终于微笑。
　　“你终于回来了吗！”

　　“是的，我回来了，以王朝之名。”温柔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殿下，第三十四任大祭司箜薇请求您的誓言，王朝，整个王朝……请您……”大祭司哽咽不能成声。
　　“以天之名，以海之名，以日月之名，以星辰之名。吾，神之血脉，月之守护烟弦，愿为利剑，守得天宇，以全王朝之续，”逆着风，睁开迷离的双眸，一袭雪衣的少女握住箜薇渐渐冰冷的手，“此生不离不弃。”

　　莲花香气流转，流转烟弦每一丝扬发的精魂。
　　“那么，请珍重……”箜薇长舒一口气，轻轻松开手。
　　眼中的泪水凝固了，如一层薄薄的翳，映着脉脉天光。
　　少女祭司临终的微笑，如同映日浮雪，通往澄澈的往生。

　　烟弦终于没有去挽留。
　　她们本已经错过，相逢之时，亦不过是两颗星辰最后的彼此回望。
　　生之涯，死之岸。
　　短短一望间，便是永别。

　　辉煌的红与金在云端扬洒，炽热的光穿透一切，那是信仰！
　　行走在云端之上的透明灵魂，温柔的微笑。
　　那无限存在着也永恒包裹着整个幻族命运的天地苍茫……
　　那永恒的宁静与黑暗……

　　空海之上，归来的月之守护只是静静的凝视着。
　　忽然，她振翼长歌
　　“天邪
　　山川悲兮浮云
　　日月挽兮素华
　　东君望静女兮失期
　　临风嗟兮长叹
　　凰兮 凰兮
　　凌帝洲
　　悲兮 悲兮
　　死别离
　　君当谁须兮云之际
　　且登九天兮抚六曜
　　凰兮 凰兮
　　鸣翠翳
　　悲兮 悲兮
　　死别离
　　横绝江曦兮孤流
　　回竦长剑兮代舞
　　此恨长无绝兮终古
　　……”
　　恍若无人的长歌中，晶莹的泪水从天空簌簌坠落。
　　“箜薇……箜薇……”
　　“箜薇……”
　　“箜薇……”
　　……
　　风停云静。
　　无望的呼唤声中，那一袭坠入落合海中的雪衣。
　　如一朵最美的莲花。
　　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