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月·神魔之宴》红桃K

7、Act 07

　　作为经历了一个月生死拼搏走到最后的选手，三位角斗士没有让大家失望，演绎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战斗。半人马巫师的傀儡层出不穷，靠着队伍优势在开始的半个小时里占尽上风，将另外两名参赛者逼得左右支绌。然而这样的局面在翼魔和独眼巨人联手之后出现了转机：有了后者在正面硬抗傀儡们的攻击，前者很快就找到破绽冲进重围直接重伤了术师。

　　半人马痛苦地低吼了一声，两枚布满利刺的藤蔓从泥地里猛地钻出来，像巨蛇一样咬住翼魔的双臂，将其压至角斗场的另一边。巫师捂住缺了一大块皮肉的腰腹部喃喃念出止血的咒语，虚弱的四蹄在地面上踏出不安的声响；原本在猛烈攻击独眼巨人的六只红泥傀儡分出两名去捶打在藤蔓包围里挣扎的翼魔，令本来已经快被压制得快趴下的巨人得以喘息，红着眼睛抱住一名傀儡的膝盖奋力一抱一挤，顿时令其失去平衡，狠狠砸到另一位兄弟的身上。

　　“那个巫师好像对疗伤不太在行的样子。”见半人马不停地念咒，他腰上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却开始发黄发绿，明显是感染了剧毒的样子；亚希皱紧眉头，有些忧心地看了赛玖一眼。“角斗的时候，能用毒药的么？”

　　“并没有规定说不能用。”赛玖笑盈盈地解释道：“再说了，翼魔与剧毒的鸡冠蛇妖是死敌，长期争斗下来身上难免会沾染蛇妖的毒液，即便角斗时规定不能用毒也算不上犯规。而且，”少年用一种足以令人脸红心跳的温柔目光注视着亚希，缓缓用那提琴般悠扬的声线说道：“医疗魔法的天赋在魔界十分罕见，他怎么能跟得到路加之月赐福的尊贵的您相比。”

　　“杀！杀！”亚希还没来得及回应，突然在赛场里回荡起的呼喝便吸引了她和赛玖的注意力——原来就是在他们对话的这段短短时间，独眼巨人开启了种族的狂暴之力，身上肌肉胀大到原来的两倍有余，掀翻了由于召唤者精力稍损而变得没那么动作自如的傀儡，直接冲到半人马面前，一手夹住马身中部将其提起，另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则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令本就受了重伤的巫师毫无反击的余力。

　　“杀！杀！杀！”观众们群情激昂地重复喊着一个词，仿佛拿着大刀般疯狂地挥舞双臂，连那些在开场前买了半人马赢的也不例外——他们似乎已经忘了那些押出去的钱财，即将目睹死亡的刺激感令他们身体发热眼睛充血，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杀！”
　　“杀！”
　　“杀！！”

　　白发苍苍的头颅滚落于地，一篷红血则像喷泉一样高高飞起，将捏紧双手呵呵笑着的独眼巨人染得面目全非。亚希打了个寒颤，可还没等从首次亲眼目睹死亡的震撼中恢复过来，她便看见那“胜利者”面上的笑容凝在当场——巨人低头望向自己传来锐利疼痛的胸部，那里不知什么时候穿出了一只爪子，四指紧扣着一枚腾腾跳动的暗红色物体！跳动——跳动……

　　翼魔收回利爪的时候微微使力，任凭独眼巨人的身躯向前软软倒下；他在充斥会场的磅礴欢呼声中振一振双翅窜到高空，挺胸舒臂发出一声长长利啸，而后将爪中那颗仍在搏动的心脏以一种展示的慢动作凑到狞笑不止的唇边，狠狠地咬了下去。在喝彩声中一口一口地吞吃完巨人那颗有他半个脑袋那么大的心脏之后，翼魔将残存于掌中的黑血胡乱抹在胸口，急不可耐用破锣般的嗓音地朝某个方向叫道：“还不快把我的战利品送上来！”

　　话音刚落，最底层的两道铁门就当啷一声打开，继四只半人高的箱子之后，一群用镣铐锁住的妖族踉踉跄跄地从门里被推了出来，除了两三个麻木不仁的之外，其他脸上都布满了恐惧。一名编着长辫的青年女子望见尸体后开始死死抱住怀中两个孩子低声啜泣，拼命不让目睹亲人死状格外激动的他们挣脱出去。

　　“哭什么哭！啐！”翼魔飞身而下，随手抓过那女子怀中的孩童抛到一边，一把揽起她的细腰，将其带入空中——细麻的长裙瞬间被撕裂成几片，婀娜的身子像被钓上岸的游鱼一般鲜活地弹跳了几下，而后便绵软地瘫了下来，任凭身后的暴徒狂乱肆虐……

　　赛玖从翼魔抓烂那女子的衣裙起就迅速用自己的背脊挡住了亚希的视线，尽管如此，涉世未深的女孩仍是目瞪口呆，好半晌没办法动弹。那女子痛苦的呻吟在观众们潮水般的叫好声中是那样的细弱，却如同利箭一样深深刺痛了亚希的内心。

　　“怎么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女孩揪住赛玖后背的衬衫，低哑地发出质问——虽说熟习魔界典籍的公主殿下完全明了角斗场上的胜利者有权用任何方式享用自己的战利品，她却完全无法接受眼前这淫-秽不堪的现实——伤痛和怒火同时在她心口煎熬，简直令她难以呼吸。

　　约摸数分钟后，突然听得不远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亚希不由得侧头离开了被保护的范围，瞧见那惨遭凌-辱的女子坠落尘埃，浑身上下布满爪痕，腿上尤其血迹斑斑；头颅与肩部形成一个不可能弯折的角度，完全失去了生命气息，不由得再次呆愣当场。赛玖转过身来握住了亚希那有些发颤的冰凉双手，低声唤了好几次她的名字都没能将女孩从那令头脑空白的震惊中解脱出来。

　　“真是没意思。”翼魔将那承受不住他强烈欲望的受害者扔出去之后，眼珠子一转，又瞧上了方才被母亲保护在怀中的一名小女孩，她继承了母亲的妖娆身姿，稚嫩身段虽不曾完全发育却另有一种令人鼻孔发痒的媚态。

　　看到那魔鬼收起双翅降落于地，发出嘿嘿奸笑朝自己靠近；小女孩发出一声尖叫扭身就逃；她的兄弟小独眼巨人则勇敢地挡在了二者中间，尽管他那身板怎么看怎么都经不起对手轻轻一击——翼魔只扇了扇背后的翅膀便将其拍到十数米外，怎么挣也挣不起来。

　　“逃什么逃。”魔鬼慢慢向看中的猎物靠近，十分享受地听着她的恐惧惊呼；剩下的几名“战利品”默默地逃到赛场边缘贴地站好，除了女孩那嘶喊着艰难向她爬过去的兄弟，没有一个敢于出声质疑胜利者的暴行。

　　眼见翼魔离那贴在一根立柱上，颤抖得几乎已经站不稳的女孩越来越近；亚希狠狠眨了眨眼睛，从赛玖手中抽回了自己一直被暖着的双手。“我不允许更多的罪恶在我面前发生。”她抬起手来想要解除布在包厢外的结界，右手手指却再次被赛玖轻轻捏拢。

　　“您不必为这种事伤神，而且……”
　　亚希顺着赛玖侧开的目光看过去，马上就明白了他指的是那位财政大臣；她轻轻摇头，掀起裙摆撕下一大片蕾丝衬裙当做蒙面巾系好，而后推推被她这个动作吓得凝滞当场的赛玖，举手挥开防护结界飞了出去。

　　“抓到……谁？！是谁？！！”
　　翼魔伸长手臂去捞那完全被吓得动不了的女孩时忽然觉得腕上一疼，身经百战的他在心里大叫不好，急急反身跃起冲上高空，拉开一段距离之后才激怒地放声大叫：“是谁偷袭我？！！妈-的给我滚出来！！”

　　“我要你的战利品。”离他大概二十米的空中突然多了一个蒙面的黑色身影，举至胸高的右手掌心虚虚托着三四枚绽放出夺目银光的魔法弹，比半人马巫师曾经聚起的那枚要小巧凝练得多——显然是擦伤他手腕的罪魁祸首。

　　虽然敌人的身形比他自己小了不少，看上去也十分瘦弱；可因为那些明显不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所能抵御的光点，翼魔握紧隐隐灼痛的右腕，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惧意，只是嘴上仍不肯服软地开始高声吼叫：“卫士！卫士！！把这个家伙拿……”

　　“我拿出三倍以上于这批战利品的赌注。”乔装的公主打断他的叫嚷，左手手腕一翻，亮出掌心几枚鹌鹑蛋大小的血红色宝石，颗颗有着美丽的十二射星光。“依照魔界法则，你必须允许我换走你的战利品，或者接受我的挑战！”说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她微微扬了扬手，那几枚魔法弹便围绕着整个穹顶上方作了几个互相追逐的动作，速度好比流星闪电，灵巧则犹如活物一般，令懂行或不懂行的观众都发出了重重喝彩。

　　贪婪地望了一眼女孩手中的极品红宝，翼魔舔舔嘴唇，并不敢马上应承下来；这时，原本在巨龙骨架眼眶处熊熊燃烧的磷火骤然暗了下来，一条黑雾般的身影滑入赛场，同时拥有着鬼魅的迅捷和清风的优雅，在亚希侧前方款款悬停在空中。

　　“作为他的主人，我接受你的挑战。”

　　语调平淡却威势十足的男性声线响彻全场时龙头爆发出夺目的光亮，将从雾中现出的高大身形映照得格外堂皇。亚希终于看清了那张从未见过却莫名令她觉得熟悉的脸庞：英俊而高贵，比起双胞胎来更多了一种成熟男性特有的魅力；长而微挑的眼角展现出自信傲然的气势，耳廓略尖，配合色泽独特的晶红双眸，明确地昭示了他妖族中最高等的贵族——血族的身份。

　　“好。”
　　少女翻转掌心，任那一小堆红宝石如沙砾一般掉落，如临大敌地稍稍皱起眉头。魔界向来以强者为尊，身为魔王之女，她当然有足够的自信打败面前的对手；但从他身上传来的魔法波动却告诉她绝对不能对其掉以轻心——所以亚希十分谨慎地开始充分凝聚魔力，顾不上理会观众席上的某位大臣会不会认出她来。

　　那看上去有些悠闲且懒散的青年男子一开始只是好整以暇地用绅士的姿态等待他的对手做好准备，可伴随着亚希展现出来的魔力越发增强，他的脸上开始出现狐疑和惊讶的表情。最后，当少女露在蕾丝面巾外的一对明眸因为魔力的溢出而显露出原本的颜色时，青年终于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是……是你？！”

　　“我……”亚希本想说出“我不认识你”这句话，可看到对方那无比惊喜到连呼吸都开始不稳的样子，又联系到之前便抱有的莫名熟悉感，便顿了一顿，小心地问道：“请问，你是谁？”

　　“啊？”青年男子有些失望地睁大了双眼，而后突然略略低头笑出声来，微眯的双眼俯视着高度连他肩膀都不到的少女；因为着迷于她那对曾经在梦中回味过无数次的眼眸——深浓而娇艳的水晶紫，仿佛闪烁着酒红的火光，比最贵重的宝石还要光彩夺目——磁性的嗓音流露出与一身劲装和方才那冷酷模样不怎么搭界的温柔来：“是的，您自然是不知道我名姓的。”

　　他本想正式行礼，但是头刚低下去的时候便用余光瞥见亚希慌张地摇了两下头，便不再躬身下去，向少女所在的方向靠了靠，用更加低沉醇厚的声线悄声说道：“瑞里克·冯·欧苏西斯是您永远忠实的奴仆，我最亲爱的……女孩。”

　　尽管十分感谢这位瑞里克没有当场叫出“公主”或者“殿下”之类会揭穿自己身份的名词来，亚希仍然不怎么适应得了“最忠实的奴仆”和“最亲爱”之类的字眼儿，有些窘迫地往后退退，微微颔首时觉得颈项有点儿僵硬。

　　“那么，请你妥善安置底下的那些……‘战利品’，我希望他们能够在你的领地里像自由民一样生活，不会受到过分的侵害。”斟字酌句地说出自己的愿望之后，她迅速从敞开的天顶离开了角斗场，只来得及朝赛玖所在那个包厢的方向尽量不打眼地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