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月·神魔之宴》红桃K

18、Act 18

　　甜蜜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魔王陛下只比往日多花了不到一个月时间就结束了南方巡礼。尽管这意味着她暂时不能再次与赛玖一起外出参观城区，亚希仍然因为这个消息而雀跃了好一阵子，连一向严格的黑魔法导师也破例允许她提前一个小时下课。

　　由于公主殿下尚未参于政事，希望能第一时间见到父王的她在紧闭的议事厅外等了大约十分钟。直至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凯尔回来禀报，说是魔王陛下希望女儿先行去洁娜的寓所，待他处理好手头的事情之后可以一块儿喝个下午茶，顺便谈谈殿下在各类教育方面的进展；亚希才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女官们居住的宫殿西翼走去。

　　“再过五天就是禁卫军试炼，听说陛下就是为了亲自为殿下您挑选合适的侍卫才赶回来的喵~”
　　一路上，凯尔舒舒服服地躺在亚希怀中，跟她说些刚刚打听到的轶事；公主殿下则多少有些似听非听，一直在担心自己这段时间内的努力成果能否完全达到父王的期望。她有些希望自己能在三天前就读完那本《上古咒文》，那样就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来试验被简化的“烈焰地狱”是否能够达到原版的强度——不过相对的是无法在试炼之前完成要送给赛玖的礼物。

　　对比一下轻重缓急之后，公主殿下很安心地认为父王必定会一如既往地为自己自豪，这才开始认认真真地对凯尔说的每一句话做出反应……经过洁娜住所前面的一片小花园时，亚希停止跟凯尔讨论需不需要让厨房送双份的新鲜草莓，对着正中那座实际比例的石雕发出了感叹：“啊，我其实一直很喜欢这雕像，虽然她有着我所见过最悲伤的表情。”

　　尽管被周围开得茂盛的粉红色鸟绒花遮掩得几乎很难看清身形，公主殿下仍然觉得“她”那微微扬起的脸蛋异常精致而美丽——每一个忧伤的细微处都雕琢得非常仔细，好像下一秒钟就能看到石像的眼角当真渗出眼泪来；紧紧并在一起做出恳求姿势的纤细手臂，跪下的双膝还有挺直的腰线构成几个极有张力的角度——雕像的每一处线条都是那么真实而流畅，让她不得不惊叹工匠得经过多久的揣摩才能将那个时刻如此完美而富有艺术感地复制出来。

　　每次看到这石像，亚希总会开始想象“她”究竟在向谁要求什么，又是谁狠心地迟迟不肯答应“她”的请求，令“她”如此疲惫、悲哀而绝望。
　　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不会拒绝这样一位高贵而哀恸的女士……公主殿下在雕像面前伫立许久，直到凯尔开始催促才再次移动脚步；随后很快又在洁娜的套房前头停下，好奇地皱了皱眉头。

　　“这里有个带有隔音效果的防御结界……很有意思，现在可不是午睡时间。”亚希指着洁娜那大大敞开，只用一挂水晶珠帘遮挡视线的房门跟凯尔讲起了魔法原理，头头是道：“而且这只是一个非常简单的玩意儿，并不具备嵌套结构，也不含有任何回馈或者自修复机制，很容易被其他结界师悄无声息地破解。”

　　凯尔点点头，望着亚希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拜，“我也可以破啦喵~不过动静会比较大，不可能毫无声息~喵。”

　　“好吧，让我们偷偷进去吓她一大跳。考虑到父王回来之后第一个见的是她，我相信洁娜会乐疯掉，从而忘记我这样不够光彩的闯入。”打定主意要恶作剧的公主殿下小心地在某个位置上点了一点，手指划过之处漾出一片七色光斑，犹如铺了一层薄油的水面。亚希谨慎地用自己的魔力抽起一条主力支撑线——结界刚刚被拨出一个小口，她就听到了来自另一边的声音：那是女性显然在某种情况下才会发出的娇喘混合着皮革、木料、地板或者还有其他什么材料相互摩擦的声音。

　　木然地松开那条支撑线，亚希作了两次深呼吸，抱紧怀中同样惊愕得快把双睛弹出眼眶的凯尔，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喃喃道：“父王不可能比我们快吧？就算能赶到我们前头，也不会开这种玩笑不是吗？”

　　“应、应该就不会……”凯尔大着舌头结结巴巴地回答，一不小心咬了自己一口，痛得发出呜呜的声音。“喵……呜呜——那会是……”

　　“嗯……我的确听过宫殿里的女性有时需要自我抚慰的事。”亚希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冲凯尔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等下我重新打开结界后会马上很大声地喊她的名字，咱们则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在父王到之前让她自己解决那件事。”

　　“可、可是那个动静不像是……不像是只有她一个喵~”说到这里，黑猫十分窘迫地开始交替着用两个前爪挠耳朵，畏畏缩缩地不敢对上公主殿下的眼睛。

　　“你是在暗示她对父王不忠么？”亚希稍微严厉地瞟了凯尔一眼，双眉紧锁，深深盯住了那扇浅茶色的水晶帘子，仔细想了一会儿所有的可能性，最后露出很难说是嫌恶还是无奈的神情：“好吧，我承认，既然父王可以随意和任何女子过夜，如果禁止她跟其他的男□□往，那确实不公平——可这里毕竟是皇宫。”

　　公主殿下再次做了个深呼吸，而后重复了一次在结界上打开缺口的动作；结果除了那些喘息和摩擦撞击声之外，这次她还听到了一个令她遍体生凉如堕冰窟的声音，一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就在昨天晚上刚刚对她倾吐过爱意的声音，专属于少年的清亮声线在低音区展现出魅惑的磁性：
　　“……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

　　确定传自房中的魔法波动确实来自赛玖，亚希手指一颤，被她拈起的支撑线马上弹回原位，完全阻隔了内外的声波传递；可是那些已经传到她耳中的调笑声却仍旧阴魂不散，充塞着整个视听——不用真实目睹她就能够拼凑出那些画面：跟大街小巷里发生的并没有什么两样，无非是交叠的肉-体、扭曲的表情、还有不断重复的某类动作……

　　据说那是快乐的事情。
　　“没长大的小女孩”，说的应该是我吧。
　　今天天气很好，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声音好像是从起居室传来的，我坐过一次那里的沙发。
　　各种各样的念头就这样一条一条地自发跳进亚希的脑子，然后马上又跳走；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低着头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机械而规整，好像在丈量土地一样……

　　于是雷尼看见的是这样的场面：黑色的猫妖扇动着小翅膀在公主殿下周围盘旋，以快要哭出来或者已经哭出来的表情劝她换一条路；可它的主人却仍是一脸茫然地一意孤行，缓慢而笔直地穿过一小片酢浆果地。几个未成熟的青色浆果被踩得稀巴烂，坚硬的果核深深嵌入鞋底，让她的步伐显得有点高低不平；被刮破好几道的裙摆上勾着好多虎爪木的尖刺还有长着两片小翅膀的草本达兰花种，充分证明除了酢浆果外，其他的灌木丛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入侵。

　　“喂，我正好有话要说。”发现亚希只是走她自己的路，根本不搭理他，雷尼挡住了她那条就算用尺子量也不会发现任何偏差的直线路径；然而女孩非但没听到他说话，反倒直接撞了上去。
　　“你是怎么回事！”按住她的肩膀将其往后推了两步，雷尼生气地提高了嗓门；亚希六神无主地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脸，顿时觉得心口一紧，不自觉地死死揪住前襟，呼吸越发沉重。

　　“总之我只是想说，我会在试炼之前离开，顺便转告那家伙不用担心……哎，到底……怎么了？”说了两句话之后，从一开始就刻意回避与亚希直接面对面的雷尼总算发现了不妥：女孩的脸色灰暗得毫无生气，整个身子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他不假思索地单手扶住了她，扭头就冲黑猫质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那个……”凯尔咽了一口口水，觉得后脑勺被雷尼瞪得一阵发麻，“我、我们本来是要去洁娜大人那里喝下午茶的喵~可是门口那里有个结界喵~然后殿下说那是一个很简单的结……”

　　“说重点！”感觉到亚希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雷尼用双手扶住她的肩头，不耐烦地开始冲黑猫低吼；于是凯尔打了个激灵，将尾巴牢牢地夹在两条后腿之间，忐忑地高八度叫道：“赛玖大人也在里面！”

　　雷尼用他一贯傲慢而不屑的调子哼了一声，“他在里面又……喂！”想到某个可能性，少年登时面色发青，不由狠狠咬紧牙关，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他们两个不会是……”

　　“啊……啊！！糟、糟了！”感应到什么的黑猫突然浑身毛发直竖，十分惶急地开始揪自己的胡子，抛下对它怒目而视的雷尼去使劲儿去蹭亚希。“殿下，殿、殿下，陛下正往这个方向过来，很快就要到了！！”

　　“父王……”许久没有出声的亚希轻轻地呼唤了一声，觉得整个下巴僵硬得像是被冰冻魔法击中了一样。“父王他……父王！”她猛然浑身一震，挣开雷尼的扶持将凯尔一把捞在手里，惊恐地捏紧它的前爪叫道：“怎么办！怎么办！如果……不、不行，我一定会露出破绽……一定——雷尼！”刚刚发现他就站在自己身边的公主殿下倒抽一口冷气，愣愣地瞅了他两秒钟，而后陡然睁大了双眼。

　　“只有这个办法了！”亚希匆匆在裙摆上擦掉自己手心的冷汗，万分紧张地抓住了雷尼的衣袖，低声恳求道：“不论有多奇怪都好，请一定要帮我把这件事掩盖过去；还有，之后请提醒我解除魔法！”

　　不等雷尼答应，亚希就派遣凯尔马上去洁娜那里用强硬的方法破坏结界，自己则开始低头默念咒语。对她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太高深的魔法，所以当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和说笑声的时候，亚希的脸色已经恢复红润，甚至还能冲雷尼眨眨眼，唇角挑起一个调皮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