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好好的》苏辍笔

2、Chapter2

　　【一】
　　多年之后你会不会想起有那么一个男孩——
　　在你错弱无力，受了沉重打击之后，温柔地替你擦掉眼泪，轻言：“行乐，我在。”

　　【二】
　　苏顾北看着眼前的女生，然后低声说道：“行乐，我们回去吧。”
　　女生反应似乎慢了半拍，原本本能就应该站起来，她却在愣了几秒后才慢吞吞地站起来，甚至差点摔倒：“回去，回哪去？”她抬起头来，脸上没什么表情。苏顾北把篮球塞进书包里，然后对她伸出手来：“当然是回教室了，你还想回哪去？”苏行乐看着对方深处的那只手，倔强地捏紧了校服，过了一会儿后又松开，在校服上造成不可磨灭的印记。
　　男生叹了口气，然后用一种奇怪地语调说：“你知不知道是谁告发了你？”
　　苏行乐把手攥成了拳头，然后自顾自地迈开步子，全当身后的男生成隐形人。

　　【三】
　　苏行乐坐在座位上，面前摊着一本仿古式的本子。
　　她手里拿着一支钢笔，却不知道该写什么。前面的女生忽然转过头来：“后门同学！把你的语文作业拿来，老师说要检查。你要是没做就早点说，不要浪费我时间。”
　　自从那件事情被全校的人知道了后，“后门”渐渐变成了苏行乐的代称。同班同学也就算了，就连初一的几个小学妹也向躲着瘟疫一样地躲着她，嘴里却还啧啧不休地讨论着自己。苏行乐觉得是自己活该，也许自己就应该这样子习惯这一切。
　　但她，仍然怨恨着黎安颜。
　　她一时之间出了神，没有回答对方。
　　女生却在一秒之间明白了苏行乐的意思：“喂，你是没做对吧？那就快点做，不要因为你一个，让我们全班都抄书。‘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你听说过没？”女生的口才真是了不得，对方面无表情，也可以这样子说一大通，并且做出并不存在的判断。
　　苏行乐被身边男生忽然大喊地一声惊醒，这才反应过来：“欸，我做了——”却听见前排的女生大声嚷嚷：“后门没做。真是希望这回老班手下留情，不然被她害死了！”这是什么意思？苏行乐愣在那里，瞳孔放大，血液里的成分不断地增加。

　　【四】
　　苏行乐终于决定转班。
　　她特地选在放学的时候去许主任的办公室和她好好商量一番。
　　“许主任，我想转班。”苏行乐说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好像是来讨债的，应该说的台词是：“两块五毛快点拿来，我还要回家吃饭呢。”
　　许主任觉得很不简单，抿了一口茶之后，用一种习以为常地说辞道：“这件事情，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吧。”谁会相信这种话？除非苏行乐是傻子，但是，许主任还真的把她当成傻子来看。“我真的想转班。想要一个新的学习环境，而且——苏老师那个班里的学习气氛似乎更好一点。许主任，希望你现在就给我一个答案。”苏行乐则是不依不饶地缠着许主任。
　　她真的是受够了，班上同学的冷言冷语。
　　——还有黎安颜那副假惺惺的面孔。
　　“那么，苏老师你认为呢——”真是凑巧了，苏老师正在和一个女同学商量英语作文比赛的事情。许主任正好把足球踢给她。苏老师立马对那个女学生说了几句，然后笑吟吟地走到苏行乐面前，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说：“那就转进来吧。她看起来挺聪明的，不是吗？你叫什么？”
　　苏行乐抿了抿嘴，然后正视着眼前留着披肩长发笑容温暖的老师。
　　很像一个人不是么？
　　她听见自己用一种暖糯又不拖泥带水的声音说：“苏行乐。”
　　苏老师的眼眸里闪射出一点惊讶，然后继续带着微笑说：“苏行乐啊，真好听的名字。”
　　许主任把话题又绕回来：“那么就这么决定了。苏老师，我先走了。你和这位同学好好说说。苏行乐，周一你就去苏老师班吧。”许主任拿着那个青花瓷杯子匆匆地走出了门口，走过苏行乐身旁的时候她清楚地听见老师呓语：“真是麻烦。本来就也不是什么好学生，转什么班啊？浪费人时间——”
　　原来如此啊。
　　那么就这样吧，浪费时间就浪费吧。
　　“苏行乐，你也先回去吧。周一的时候我会叫同学帮你领一套桌椅的。那个——你知道我们班级在哪里？”苏老师那么关心地问着她。行乐扬起莫名地微笑：“谢谢老师。”然后快步走到办公室门口，却发现书包被人踢远了。
　　——是谁干的？
　　偏偏苏老师还在后面问：“苏行乐同学，没事吧？”
　　她只好忍住疑惑，继续攥紧了书包带子，指关节处开始泛白。
　　“你怎么那么慢啊？”那个女生站在办公室门口没走。
　　苏行乐歪过头来，想了好久才想响起她的名字——
　　“是你——夏葵？”

　　【五】
　　和夏葵的交集说起来倒也挺好玩的。
　　那是上个周五。
　　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畏手畏脚的女生，校服很长几乎盖过配套的校裤。也许是因为不合身的缘故，她看起来很娇小。头发绑成光洁的辫子，弄得松松的，但看起来让人感觉很舒服。有几个好奇的女生已经大胆地走过去问：“你是几班的？来这里干什么？”女生怯怯地看了她们一样，然后嘴唇蠕动着，似乎要说些什么。但实在没人听清她在说什么。
　　苏行乐刚好从语文老师办公室里走出来，看见一个陌生的女孩子站在班级门口自然很是好奇：“你来干什么？找人的么？”
　　女生抬眼看她，“我是来借书的。政治书，你们谁有带？”
　　苏行乐探出半个身子，眺望了一下前面几个班级：“前面班的你没问过吗？”
　　女生对她解释：“他们不是没带，就是我们政治课在同一时间。我只好来你们这借了……”她吞吞吐吐然后不继续说下去了。苏行乐立马转过身去大声问：“你们谁有带政治书啊？”
　　——没有人回应。
　　苏行乐对她吐了吐舌头，然后嘱咐：“我也不知道我带没带政治书，毕竟今天没有政治课。你在这里等一下啊，我去找一下。不然……你就去其他班借借看吧。”她步履轻盈地走回自己的座位，蹲下来在书包里一通翻找。
　　女生只好走出来几步，靠在墙壁上等待着苏行乐。
　　苏行乐很快找到了政治书，一路小跑地走出来，“给你。今天随便你什么时候还。我叫苏行乐，你叫什么？”
　　女生往前走几步，接过书，“我叫夏葵。”
　　说完就跑远了，她在跑过一个班之后恢复了走路的样子。
　　苏行乐看着她的背影内心地发出感慨：“真是害羞的女孩子。”
　　话一出口中，就被夏天空气里裹挟着的闷热和炎热的夏风融合，最终融合得一点不剩了。

　　【六】
　　女生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你想起来啦？”
　　苏行乐点点头，然后继续把书包当单肩包用：“和你的老师说了几句话啊。”
　　夏葵站在原地没走，过了几分钟后，当苏行乐已经走出四步之后，她才慢悠悠地说：“行乐，这样子不好的。肩会被压得一高一低。”苏行乐做着慢动作回过身子来，不敢相信地看着夏葵。夏葵看得出来，她眼里有惊讶。于是她主动走上去，脸上有恬静的笑容。
　　“那好吧。”
　　苏行乐把包拿下来，用手拎着走。
　　“夏葵——”苏行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口叫她的名字。
　　夏葵笑嘻嘻地扭过头来，看着行乐的眼睛：“什么事情？”
　　苏行乐咽下一口口水，停下脚步，看着她的眼睛发狠一样地问：“夏葵，你相信我吗？”
　　女生也愣住了，目光在她的全身游离。

　　【七】
　　你相信我吗？
　　苏行乐一直很想知道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为什么自己还没从学校里被开除？
　　而是能这样子好好地在学校里学习。
　　哦，也许还称不上是“好好的”。
　　她去问了她爸妈：“我为什么还在学校里？”
　　父母看着电视，云淡风轻地说道：“你额头上的伤是不是你们校长弄的？”
　　苏行乐马上顿悟了，转过身子飞奔上了楼。
　　是的，是的，她明白——额头上的伤就是致命武器。随便跑到报社说说，第二天肯定马上就见报，但是，不知道会以什么标题出来。但是，父母是不屑这样子的。妈妈才不会像泼妇骂街一样地拖着自己冲到学校去，说要找个说法。
　　她肯定是会穿得那么得体，然后笑吟吟地往校长面前一坐，说：“这件事情，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吧。”这是就样子。
　　对于，“二十五万”父母们自然也有解释的方法。
　　——“我们不出钱买，你进得了吗？”
　　是的，苏行乐的学校并不算很好。进学校还是要加倍努力的，但万一考试的时候发挥失常，估计连那种最蹩脚的中学也进不了。

　　【八】
　　女生似乎在商量说辞，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我相信你。”
　　苏行乐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慢慢地凝固了，“为什么……相信我？”
　　她用不敢相信地目光扫视夏葵，又把指甲嵌进那块不常受伤的肉上。
　　有顿顿地痛从手上蔓延开来，蔓延到全身。
　　对面的女生说了那样一句话，那样一句话，觉得任由谁都不会忘记：
　　“没有为什么，我只要看你的眼睛，就能知道，你——没错。”
　　是的，我只要看着你的眼睛。
　　不用你说什么，不用解释。
　　我只相信我看见的，不相信我听见的。
　　看见的有可能是真的，有可能不是真的。
　　——但听见的，可能不是真的。

　　【九】
　　她抱住夏葵，手里的书包砰然落地。
　　夏葵笑了笑，然后推开她，捏捏脸说：“行乐，你矫情什么啊？”
　　行乐眨着眼睛，眼里已经浮起些许雾气——她快要哭了。
　　苏行乐弯下腰捡起书包，然后和夏葵手拉着手往下走。
　　“你什么时候转进来？”夏葵重新捡起一个话题来。
　　苏行乐二话不说地答：“就下周一。”
　　“哦……”夏葵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那我带你去领桌椅吧。”
　　苏行乐婉言拒绝：“不要用了吧。老师说会让人去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