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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千里烟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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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丝攒玉的季节,微凉,却惬意。空气中有春泥潮湿的气味,很清新。青山古木,立于斯景之前的封君兰愈显得如画中人。
但他如黛的远山眉却蹙着,不知为何,同意来这‘天剑门’小住。也许,张遥那近乎天真的神态可以融化他内心的冷漠吧。总之,一向以无情著称的他却真的对那家伙毫无心机的笑脸很没辙。也罢,反正身上重伤未愈,留此养伤也无妨。
“君兰~~~~~~”张遥小猫般凑上来,在被封君兰几次‘温柔’地提醒后‘封贤弟’这一称呼张遥再也不敢出口。天晓得那么绝艳清冷的一个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下手又狠毒又无情,简直比暴走的非月还可怕。
他怎么可能忘记得了当年的那场围攻,那个被所有的人爱戴尊敬的哥哥,那个冷漠的哥哥为了守护一个邪道的女人而与天下为敌的惨烈。他不明白,不明白哥哥为什么愿意为了那个让人唾弃的女子而放弃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残忍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女人看到哥哥的尸体的时候竟然会那么疯狂,竟然会毫不犹豫地用手中嫣红的剑一次又一次贯穿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正邪不两立吗!
直到今天,看到封君兰负手远望时眉间的一抹清愁,蓦然间让他想到了曾经的哥哥,即使没有表情,也掩不去这一抹相似的清愁。
猛然抬头,却看到不知何时封君兰已然坐在他对面,静静地陪着他。
“啊,对不起,我又走神了。”张遥秀气的娃娃脸微红。
“无妨”封君兰淡淡地回答。
“呃……君兰,我走神了多久?”
“两个时辰。”
张遥脸又红了红,小声说
“对不起,君兰你找我聊天我又走神了……君兰你找我的事可不可以再说一遍?这次我不会再走神了!”
封君兰瞥了眼涨红着脸的张遥。
“……两个时辰前是你叫我,然后什么也没说。”
“……”张看上去似乎很不好意思
“……”封无奈地微笑着
“呵呵……这个,这个,我也忘了找君兰你的事是什么了……”
幽幽地,又是一声长叹。
“尊主,你现在已经是‘狂龙教’教主了,为什么事事还要妾身提醒!”红衣女子柳眉倒竖,杏眸圆瞪,骨节‘咯咯’作响,大有眼前的俊公子反驳一句就掐死他的冲动。
“非月,本座只是心里愧疚,想关心一下他的伤势”龙纹玄衣的男子笑得理直气壮,丝毫不显一丝愧疚。
“尊主,你把人骗成那样又伤成这样,他会原谅你猪都能上树!你去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要以为妾身是神医!封公子的毒妾身要都能解还要他‘飘香公子’的名号干嘛!”冷非月笑得无比温柔地一把掐在夜罗绝胸口的伤上,看着眼前的俊脸扭曲起来,心里终于高兴一点“依妾身看,尊主还是乖乖呆着养伤的好”。
“呜,好痛,肯定出血了。”夜罗绝哀怨地瞄了非月一眼,小小声说
“骗他的是本座每错,可是捅他好几刀的人可是你耶,非月,对那样一个手无寸铁又失去武功的人下此毒手,你心里都不会不安啊?”
非月心中泪如泉涌,苍天啊,当初自己到底哪根筋搭错了,竟会去追随这既无人品复无信用面慈心恨伪善又厚颜无耻的主啊
“请尊主弄清楚,当初是谁下的格杀令,若非妾身实在心下不忍,封公子早被某人害死了”
‘某人’无耻地笑着,丝毫没有老底被揭的尴尬。
半晌,夜罗绝突然收起了戏谑,正色道
“冷非月听令!”
冷非月亦是颜色一变,庄重地单膝跪下
“本座令副使冷非月护送夜罗绝暗访封府!”
“妾身领命”恭敬一拜,冷非月这才起身,一双凤眼满是怨恨,这小人竟连教主令都用出来了,真是……卑鄙
看着眼前笑得很小人的教主,冷非月心中谋划着要不要干脆再策反一次,废了这家伙的教主之位得了。
末了一丝无奈的微笑还是留在了她如工笔描画的脸上。
无论如何强硬,如何否认,如何为自己找借口,终是不舍吗?
一肚子熊熊燃烧的愤怒苦于无处发泄。将玉面冻若寒霜的冷非月再次骂自己多余的良心,被头儿连哄带骗快马加鞭家上偷偷摸摸潜入封府之后,冷非月就一直处于爆发的边缘。
什么嘛,让她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大美人累得花容憔悴到连镜子都不敢照,陪某个良心有愧的人风尘仆仆赶了十天路去看“友人”,却连人家的头发都没见着一根,看人家紧锁的院门,明摆着“人面不知何处去,逃花依旧笑春风”嘛。
一独自怒火无处发泄,冷美人只好把气撒在了主子头上
“愧疚吧,尊主!搞不好人早死在路上了,不要以为封公子像你一样要贻害万年,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定人家早在奈何桥畔等你了!”不敢出手痛扁主子,但风凉话倒没少说。
一向厚脸厚皮的夜罗绝竟长长叹了口气
“非月,他不会死的,伤他,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重的一次,他死不了。”
非月懒懒地瞟了他一眼
“这么肯定?那你叹什么气?”
“故地重游啊……”
算来,这还确实是离开后第一次再回到这花园啊。
一晃,已是十年。
十年间多少恩怨,多少风云变幻,只有这小小的花园不变,仍是它曾经的模样。仍旧是他们都喜欢的曼朱砂华的海洋。同样的红,同样的寂寞哀伤的颜色……同样伤心的回忆。
非月拉了拉感伤中的主子,低声说
“有人来了!”
夜罗绝细细寻声,嘴角扯开一抹微笑
“不妨,是故人呢……非月,你先退下吧,她,大概不会高兴见到你的。”
“那也不止只有妾身一个!”骂了句,非月还是轻盈地旋入树梢间,失了踪影。
人声渐近,却是如莺啼似清脆悦耳。
封采音手持纸鸢,笑得天真浪漫。
远远的,瞥见花海之中静立着一抹玄色背影,孤傲,寂寞,狂放又美得惊心,一如,曾经。
“谁!”声音带了颤抖,是对失望的恐惧。
“音儿忘了我了吗?”浅笑,转身,刹那风华,俊美如神祗,却温柔如昔。
花海的尽头,白衣少女清雅唯美,若晨间花瓣上的露珠,手中的纸鸢落地,一行清泪划下绝美的容颜。
泪过,如珍珠,一如分离的那个夜晚,那月,那人,那泪。
曾经年幼的女孩已是沉鱼落雁,一行清泪,却流过夜的心头,如同惊雷。
张臂,唇畔已是一抹了然的笑意
“是我,我回来了……”
静静地望着花海中相拥的两人,冷非月眉间愁色更浓了。
天召,武林同盟,狂龙教,三家的势力之争,不论自己怎么不愿意,也终是会有无辜的人被卷进来的。自己和张远,也不正是这之中的悲剧吗?她不希望这个有着和君兰相似的容貌的女孩的未来就这样成为政治的牺牲品。但是……
毫无办法啊……
她知道夜的无奈。即使夜不出手,天召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也许,能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就是幸福吧?即使不能给她幸福,至少可以给她保护。夜所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任性狂傲如你,也许如果没有这些多余的温柔和体贴,你的霸业早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