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域》封华

1、初遇

　　前世今生，地狱天堂
　　我这副躯体，这抹气息，这具灵魂
　　都只属于他
　　你还要我
　　如何离开他

　　这个吸血鬼生活的“血域”，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每个吸血鬼都摆脱不了他一生下来就应有的命运和枷锁。在那虚假的人造光的“照耀”下，我们追寻着那所谓的信仰和力量。

　　我是个吸血鬼。
　　准确的说，我是个没用的吸血鬼。
　　当同龄的孩子已经学会自食其力的吸血猎食时，我还一直在“享用”着父亲大人为我准备好的、现成的鲜血。
　　当周围的伙伴们都已经可以猎杀血猎的时候，我还只能乖乖的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甚至，我连最基本的“指甲”也没有。
　　一个除了吸血之外一无是处的吸血鬼，注定了他在这个血域里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当然，我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贵族里成长的子女每逢百岁时，就要举行一次成人礼。蒙父亲大人的光，我也不例外。
　　成人礼是吸血鬼当中最重要的仪式之一，它标志着我们已经步入成年，意味着我们已经要开始独立自主的生活。
　　对于不喜欢群居生活的吸血鬼来说，这个仪式无疑是重大而又隆重的。可是对于我，无疑是个灾难。
　　因为这意味着我就要脱离了父亲大人的羽翼，自己一个人生活了。可是，这么没有用处的我，有能力一个人独自生活下去吗？
　　我不知道。

　　我在众多侍从的伺候下穿好华服，精致的妆容让我几乎认不出镜子里的人就是我。
　　我将手轻轻搭在父亲大人的手里，父亲却不经意的将手掌往回收了收。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成人礼，父亲大人是不喜欢和我过多接触的。
　　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是心里还是有点难过。
　　我缓缓地步入会场，伴着众多贵族和平民羡慕而又复杂的目光，毫不专心的进行着这场关于“我”的成人礼。
　　“托瑞多四氏风朔，请继续秉承着托瑞多家族的荣耀与信仰……”
　　高台上，梵卓家族的辛卡维大人用他浑厚而又极尽威严的嗓音朗读着这份枯燥无味的致词。
　　他是我们血族中最资深的长老，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活了多少年岁，大概，当我们血族人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存在了。
　　“请务必将我们的六大戒律铭记于心：避世，领权，后裔，责任，客尊，弑亲……
　　血域的光环将永远伴与我们身侧……”

　　成人礼结束后，父亲大人便向我引见我的未婚夫寂地——理所当然的，这是每一个完成成人礼后的吸血鬼的第一份“礼物”。
　　我微微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那个所谓的“未婚夫”。他是个英俊的男子，黑发黑瞳，定是布鲁赫家族的吧。可是那双陷于眉骨下的黑色瞳仁太过深邃，像是一个毫不见底的黑洞，能洞穿一切。
　　出于礼貌，我朝他笑笑。
　　他却突然抬手抚上了我的脸颊，然后轻声说：“朔儿，你长大了。”他的声音虽然很轻，却极有穿透力，那样亲昵的呼唤，像是在唤着一个好久不见的故友。
　　朔儿，你长大了……
　　后来我听到了不少关于那个寂地的传闻：百年前，和人类大战时，他是吸血鬼中的王牌骑士。
　　听完后，我不禁唏嘘：原来他已经二三百岁了，大我许多呢。

　　对于寂地的突然邀请，我一点都没有办法，只能乖乖的任他摆布。
　　我在仆人的带领下上了马车，寂地已经坐在了里面。他朝我笑了笑，我却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马车里，两人尴尬的面对面坐着，不，尴尬的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他只是很自然的望着我出神，害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能是因为已经习惯了受周围人的讥讽和嘲笑，我已经忘了该怎样与一个陌生人正常的沟通。
　　结果整趟旅途中，我们没有说一句话，本来想找点话题的我，可是一对上他直直盯着我的深邃双眸，我就没了勇气。
　　一下马车，就看到远处一个神采奕奕的男子热情的朝我们招手，示意我们过去。
　　“小寂。”
　　寂地听到这种亲昵的呼唤不禁皱了皱眉，显然十分不悦。
　　“他是我的朋友，尚珈。”寂地介绍。
　　我笑，“我叫风朔。”
　　“啊，你就是小寂的未婚妻吧，哈哈。”他大笑，上下打量着我，像是看着一个怪物，“不像，一点也不像。”他咂了咂嘴，嘟哝道。
　　我微微蹙眉，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别理他。”寂地捏了捏我的手，轻声说。
　　我点了点头。
　　我们跟着尚珈继续走着，阳光有些刺眼，第一次走出血域来到外面的世界，虽然已经涂用了遮光药，但还是极不适应。
　　毕竟，那是我们今生永远无法企及的光。
　　第一次外出，我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跟着眼前的两人，若不是一同前来，我是绝不会自己出来的。
　　我用余光依稀能感受到周围人们异样的目光，像是重重的锁链一样将自己一圈一圈的围住，然后定格。像是困在牢笼里的珍奇异兽一样。异样的发色和瞳色，让我们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出。我下意识的握紧了寂地的手，跟紧了他们的步伐。
　　寂地回过头来，微微冲我笑着。纤长的手指温柔的抚上我的脸颊，这样反而使我显得更加窘迫。
　　“哎哎哎，你们两个也节约一点，”一旁的尚珈斜眼睨着我们，一副不屑的样子，“这么高调在大街上，多影响市容啊，再说了……”尚珈的话只说到一半，寂地便毫不客气的向他投了两把眼刀，尚珈只好悻悻闭嘴。
　　“到了。”寂地轻轻说着。
　　我顺着寂地的手指看向远处，突地，我被眼前的人山人海震慑住了，一群群的人情绪很高涨，周围响满了人们开心的欢呼声，似乎在举办什么活动。
　　这和吸血鬼庄重而又正式的仪式一点也不一样。
　　“今天是……”寂地不紧不慢的向我解说着，我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眼前的烟花吸引住了我的视线，我看着它升起，散开，然后落下，此起彼伏，像是一束束美丽的鲜花在天空中绽放。
　　我被这样的景色迷住了，竟然都忘了自己是站在人类的地盘上，忘了自己是吸血鬼的身份。
　　突然，人群中一个魁梧大汉指着我们大叫，“吸血鬼！他们是吸血鬼！”
　　簇拥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本来兴高采烈的人们瞬时变了脸色，像是躲避瘟疫一样离的我们远远的。
　　我还没从慌乱当中回过神来，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拉进怀里。
　　“妈的，被发现了。”尚珈暗暗骂道，“你没事吧。”他瞅了瞅怀里的我，像是在看着一只惊魂未定的小猫。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尚珈，这个神采飞扬的男子，明明是第一次见，却很突兀的给我一种温馨而又……熟悉的感觉。
　　“寂地呢？”我问。
　　“不知道，走散了吧。”他的声音有些急促，“别担心，那家伙很强，死不了。”
　　尚珈淡淡地说着，“现在要先会合才行。”说完，他咬住自己的手腕，鲜血汩汩而流，那红色的液体赤裸裸的诱惑着我的视线。我尴尬的看向别处，但鲜血的气味却让我整个身体都微微一颤。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尚珈把自己流血的手腕伸到我面前，然后咧开嘴笑笑说：“别浪费了。”
　　我吞了吞口水，看着他真挚的极尽邀请的眼神，便毫不犹豫的咬住了他的手腕，他吃痛的呻吟了一声。
　　“你们在这啊。”寂地的声音不适时的在耳边响起，我急忙舔干了嘴边的鲜血。

　　“朔儿，以后无聊了常来找我。”临走前，尚珈笑眯眯的对我说。
　　朔儿……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
　　寂地把我送回家的时候，我轻声问他，“你也吸过尚珈的血，对吧。”
　　能根据鲜血的味道追踪到我们，这也是吸血鬼的一种能力，不过这种对血的敏感度，却是因人而异。
　　而这种能力，只有吸过，才能辨别出。
　　他表情不改，只是很自然的回答道： “嗯。”

　　回到家后，一进房门就看到了父亲大人，以及他身边的少年。
　　“朔儿，”父亲大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血仆了。”
　　父亲大人将身边的少年推到我身边，对我嘱咐道。
　　这就是成人礼后的第二份礼物了。
　　血仆，是经过成人礼后的贵族才可以拥有的特权。血仆一般都是冈格罗族人，这是历代的惯例，也是冈格罗人的宿命。
　　我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的刘海长的挡住了大半张面孔，身形单薄的有些病态，肌肤也苍白的近乎透明。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的专属血仆了。
　　我走过去，轻轻拉住他的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我叫风朔。”我掩上房门，再次看着眼前的少年。
　　“翼……”他淡淡地说，不带一丝感情的，“我叫翼。”
　　我轻轻地捧起他的脸，小心的撩开他的刘海，突的，我被一张近乎绝美的面庞给震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