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夏》夕今一代

39、第十八章

　　找了这么久，却依然没有半点消息。一直不肯善待的人……不代表自己不重视啊……

　　其实，恰好是江远每日想到最多的人。

　　只是，每一次想起都是因为憎恨，都是那么无法克制的想把那个女人的罪恶狠狠报复在他的身上……
　　想着，我再也找不到你，但是，你的待罪羔羊却要永远留在我的掌心接受惩罚。

　　头隐隐作痛，双手按住太阳穴用力的揉着，即使闭着眼睛也感觉得到面前的窗口里，夏末强盛而灿烂的白昼日光。

　　忽然，一阵刺目的金色光影里，仿佛看见了有天使，猛的一下展开漂亮的巨大六翼……飞进了白昼最耀眼的深处……

　　只是那么一秒，但是，的确是……天使。

　　朦胧的日光中，只剩下，几根飞舞飘零的白羽。

　　猛的睁开双眼，胸口依然在急促的喘息，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着……

　　天使……江远是个不相信神佛的人，脑海里从来没有这些宗教形象的概念。

　　可是，怎么会……心中忽然有一种错过了什么的感觉……

　　一种莫名强烈的不安卡在胸口，喉咙中沉闷酸涩，视线也开始变得干燥的感觉。

　　是一种想哭却没有眼泪的，干燥的感觉。

　　“江总？？”门口站着的男子担心的唤了一声，“我敲了很久的门，也没有等到回应，却听见您的叫声。”

　　“叫声？？”江远疑惑的抬起头，对视着郑蓝的视线。

　　“是，您叫了江修的名字……”

　　江修失踪已经快一个星期了，无论是爱着他，还是恨着他的人，都开始一点点绝望。

　　江远沉默下来，又想起刚刚的幻象。

　　一如往日衣冠楚楚，郑蓝挺拔的站在江远办公桌前。

　　在江远面前时，是郑蓝微笑最多的时候，他是那样尊敬江远，在心中，江远不只是老板，与其说是老板，不如说是恩师，父亲。

　　但是，今日，同样地微笑里，却多了一丝，即将离别的感伤。

　　“江总，今天，我是来道别的。”郑蓝低着头，不再看着江远，，“辞呈，您应该已经看过了吧……前几天让秘书送过来了……”

　　辞呈，郑蓝是没有办法当面交给江远的。

　　“我没看。”江远忽然扭过头去，侧脸上绷起固执的线条。

　　“江总……”看着江远倔强的样子，郑蓝的眼睛开始湿润，“别这样……如果这样的话……我可是会认为你舍不得我……”

　　明明就是那样的不舍，却只能用这样玩笑的语气说出来。

　　“臭小子……竟然也要成家了……”江远垂下头，冲抽屉里抽出一张支票写下长长的一串数字，“要和严彤去美国结婚的话……婚礼我是参加不了了……”

　　“不要……”郑蓝突然轻轻打断，“江总……您给我的已经够多的了……我不要这些。”

　　江远似乎有些不解，微微皱了皱眉。

　　郑蓝的眼中有泪光在晃动，“江总，这只笔……如果舍得的话……我可就带走了……”

　　“它？”江远看看手中的笔，虽然金质，但是，照比支票上的这串数字来说，只是冰山一角。

　　怎么会不明白郑蓝的心意。因为太深的情感，所以，离开时，最想带走的只是一点纪念而已。

　　“臭小子……你要给我过的幸福……”

　　听见幸福两个字，郑蓝的眼中忽然有了犹豫，“江总，其实……你也一直是幸福的……”

　　“幸福？……我的幸福，在江修的妈妈离开我的时候……就终结了……”

　　“江总……”郑蓝握紧手中的钢笔，如果，将想要说的话说出来，那么……对江远来说，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抚慰……还是折磨……

　　也许，真相让人痛苦，但是，与其对自己所爱的人痛恨终生，倒不如让他知道，自己究竟是被怎样的爱着……

　　没错，该让江远知道的。恨着自己深爱的人，太痛苦了……这颗一直被束缚的心，该得到解放了……那个一直被误解的女人……也该被理解了……

　　说出来，为了一直相爱的两个人……也为了……江修……

　　之前，因为知道江远痛恨江修，江修一又心讨好父亲，害怕被父亲讨厌，自己便以此来威胁他，觉得，无论用什么方法，让他害怕自己，依赖自己就好，可是，现在，和严彤之间这份依旧朦胧不清的爱情，让你给自己永远失去了拥有江修的资格。

　　忽然，想全世界的人都来爱他，照顾他。

　　“我去美国筹办婚礼的时候，听人提起了江修的妈妈……”

　　“怎么样，阔太太的生活一定不错吧……”江远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江总……”郑蓝的声音变得更低，让江远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二十多年前，她和一位美籍华侨结婚，那是她家里的安排。”

　　“我知道，即使打了她近二十岁，为了钱与地位，还是抛下了一无所有的我。”

　　“可是，后来，您拥有了江氏。”郑蓝抬起头，眼睛片闪过一道光芒。“还记得吗？您创办江氏，您的一位老同学斥巨资入股，那笔钱呢……其实是江夫人的……”

　　“你说什么！！？？”

　　“江夫人她……听从家里的安排远嫁，是因为那华侨威胁如果娶不到她，就会让您从地球上消失，但如果，江夫人听从他，他会，让您拥有自己开办公司的资本。

　　江修的妈妈为了保护您的生命，为了帮助您的事业……最后，背叛了，你们的爱情……

　　背叛了爱情，却，还是，爱着您……就像，您一直，爱着她一样……”

　　江远坐在那里，感觉全身都在慢慢变得僵硬，胸口撕裂的痛，岁月的刻刀，回忆的碎片，一笔笔划在心脏的表面，喉咙中的腥咸越来越浓，直到眼角忽然湿热。

　　“我去见了她，因为是您的事情……所以太激动，所以做了冒失的举动。”

　　“这些话，夫人要求我永远不要告诉您……也希望我转告您……别把相守看的太重，只要您知道，她不在您的身边，却爱着您……

　　不管，你们彼此要和谁在一起，都拥有着两份爱情……

　　希望您……好好照顾江修……

　　把你们的孩子留在你的身边，也是她的私心……

　　说着这些话，郑蓝也哽咽了。仿佛又回到那个阳光暖洋洋的午后，优雅的夫人端坐在靠窗的沙发里，满脸安详，满脸泪光。

　　“把江修留给江远，是我的一点点私心，让他记得有一个女人，曾和他相爱过……即使，看见修儿会让他难过，也想任性固执的让他这样无法忘记我……不想让自己从他的世界里完全消失并不留痕迹……郑先生……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你，太自私了。

　　怎么可以这样说啊……为了我放弃了一切幸福的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怎么可以说自己自私啊……

　　“呜呜——”自从机场与女热分别，一滴泪都没有再流过的江远，忽然双手掩面粗声粗气的哭起来……

　　这是，被掩藏了二十年的泪水，在知道了事情全部真相的只一刻后决堤……

　　那是无数次爆发又无数次压抑的感情……终于，随着眼泪尽情的流了出来……

　　“所以。江总……在我走后，请您，好好照顾江修。”郑蓝终于说出了最隐晦的嘱托。

　　二十多年的冷酷无情对待，那日近乎夺去生命的鞭打……甚至不敢忍再回想那日江修拖着破碎的身体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啊——”我在做什么！！！

　　江修……江修……回来啊……我对不起你的妈妈……也，对不起，你……

　　“江修一直希望您喜欢他……从没怪过您……努力做一个好员工，一直努力工作，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好儿子……即使被误解，也要保护您的事业不受威胁，被打，也不怪您……

　　因为，他一直把您当成他的爸爸。

　　您的儿子，这样爱着您，他一定会回来的，知道您不再恨他，他的出现，不再让您难过。

　　江修他……会回来的……

　　江修。

　　江修。

　　你在哪里啊……你看，你一直希望的温暖，就要来了，你呢……在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