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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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个烽火台。。。晓歌心里念着，瞧一眼身边的杨宇潇，这人倒是笃定，背了一大包吃的喝的，精神还那么好，时不时的回头搀她一把。大半年了，两人见面的机会都屈指可数，好容易周末能见个面，却安排了这么个节目，这个人是想怎样？
十一月的北京，已有了些许冬的凛冽，城里暖气都开始送了。放眼长城内外，满山遍野之中一片萧索，朔野秋风劲，晓歌险的被风掀翻在地，忙抓了护栏，向墙根儿贴着，紧了紧大衣领子，真狼狈！杨宇潇在她前头几步，这时回过头来，搂着晓歌，大半个身子替她挡住风，正欲前行，又停下，搓了搓手，捧起晓歌的脸，巴掌大的脸有点儿发白，被风吹得冰冰凉。
晓歌以为杨宇潇要说点什么，可是他什么都没说，搂着晓歌一级一级地向上爬。
初冬的清晨，八达岭长城一片静谧，今天是个阴天，北风刮得格外疾劲。偶有三两个游客经过，身姿同他俩一样，缓慢而吃力。
一路上杨宇潇话很少，几乎不说话。晓歌也不说。
风小一点儿了，杨宇潇牵着晓歌的手，又替她理了理鬓边的乱发，正欲开口，晓歌欣喜地叫道：“宇潇，把相机拿出来，我要拍照！”所有的东西都背在杨宇潇身上，杨宇潇从背包里掏出晓歌的单反，
“看见什么了？”
“你看！”
晓歌眼里是无限的温柔，视线所及，原来城墙根儿下，一丛枯枝中奇迹般摇曳着一茎小花，星星点点的艳红色在风中舞动，却固执地不肯消逝，任性地绽放着自己的美丽。晓歌把那一抹艳丽收入镜头中，疲累似也消减了一些。
第六个烽火台。。。身边不见游人，只有烈烈的风，夹杂着少许枯叶扑面而来。许久不运动，晓歌觉得腿有点疼。她的脚步慢了下来，目光望向前方延绵的山峰。和这个男人交往五年了，不是不知道他的性格，很是内敛妥帖，总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但是有时候，也摸不透他在想什么。比如说，杨宇潇要是有了小三儿，自己大概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想到这里，晓歌自嘲地笑了笑。他的手还牢牢地牵着自己的，那样安稳，那样温暖。
晓歌的目光望得更远。过完春节，和杨宇潇见面不超过三次，电话不超过十通，够多了是吧？上一次见他是九月初，两人约在世贸天阶，这里离他的公司近。一起匆匆吃过晚饭，杨宇潇甚至没有送她回家，说要加班，便转身离去。他的眼神那样疲惫，晓歌从来不多问的，想要关切一下，竟不知如何开口。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五年了，也许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再美好的爱情，也被打磨成了鸡肋。
上个月的某天晚上，晓歌赶完画稿，又去了世贸天阶。是的，那里离杨宇潇的公司太近，可是晓歌甚至没有给杨宇潇打电话。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天幕上有情人的甜言蜜语来回穿梭，露天酒吧有个歌者，抱着吉他，在唱着陈奕迅的《好久不见》。
我来到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像著没我的日子
你是怎样的孤独
拿著你给的照片
熟悉的那一条街
只是为了你的画面
我们回不到那天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著笑脸回首寒喧和你坐著聊聊天
我多麼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不再需说从前
只是寒暄对你说一句
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第七个烽火台。。。晓歌不但是腿软了，感觉全身都瘫软如泥，自己怎么那么没用啊，哎。杨宇潇陪着她坐在台阶上，为她拿出不锈钢水杯，又拿出保温饭盒：“吃个三明治？”晓歌喝了口热水，感觉体力恢复了一点，看着饭盒，有点难以置信。。。好久没吃到杨宇潇亲手做的“秘制三明治”了，但还是摇摇头：“我不饿。”
身边有两个白人并肩行过，一男一女，皆身形高大，他们是恋人吗？
晓歌的思绪随着目光，又拉远了。
从湖北老家来京，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工作两年，算算都快十年了。作为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又是师太的拥趸，自然是深深地明白“自己买花戴”这个道理。租房、找工作、半夜里被房东把行李扔到大街上、晚上十点高烧40度还撑着加班，这些都是小CASE，算不得苦吧？也就这么过来了，自己不还是青春貌美，笑靥如花么？
但是。。。如果一个男人，从金钱到精神上，都是可有可无，那么这一段恋爱又有什么意义呢？
认识杨宇潇的时候晓歌还是学生，浑身透着傻气。那时杨宇潇已经工作了，却还是陪着她疯过、闹过。现在想来，不过是在校园里，杨宇潇骑自行车带着她，晓歌的胳膊怯怯地环住他的腰；隆冬的街头，两个人呵着气，分吃一只烤地瓜。。。这样的事情，每一对恋人都做过吧？
两人疏远不过十个月，晓歌竟是否定掉了过往的五年，感情啊感情,也不过是“无边落木萧萧下”罢了！
晓歌想得入神，却没有注意身边那个人，替她挡着风，一直注视着她，他的眼睛那么好看，眼神里有一点焦灼，还有一点紧张。
第八个烽火台。。。时至正午，北风却陡然刮得更为凛冽，看不到半点太阳的影子，厚厚的云层一片混沌，好像要下雨了啊！连绵起伏的山峦之中，似有模糊的几点苍翠，只是人仿佛被包裹在乌云里一般，阴沉沉的格外清冷。
晓歌的手抚过冰冷的城墙，有一点黯然。这万里长城之下，埋着多少枯骨？
仿佛融入这苍茫天地间，四野只有风在呼啸，杨宇潇心事慎重的样子，更显稳沉。晓歌暗自猜度，自己将从他口中听到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之间的话是这样少了？从前的那些旧时光，你是不是都忘了？可是我还记得啊，我记得。
晓歌轻轻叹了口气。
那是一个盛夏的午后，快要放暑假了，杨宇潇在晓歌的寝室，帮她收拾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两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哎呀，那样多的话，都说了些什么？倒是不记得了。不知什么时候，晓歌就依偎在杨宇潇的怀里睡着了，那样踏实，那样香甜。真的睡着了吗？她的睫毛浓密且长，像两扇小扇子，依稀有一个吻覆上她的额，轻轻柔柔，旋即离开。哦，那是拂过的南风吧？窗外的知了那样聒噪，却奈何不了这满室宁静。
“阿嚏！”晓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忙忙地找面纸。杨宇潇替晓歌重新系好围巾，眼里满是内疚：“看来今天爬长城真是个馊主意。”晓歌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才知道啊？”杨宇潇接着想说点什么，犹豫着，欲言又止，只是又伸手替晓歌戴好帽子。
两人的脚步平缓而一致，寂寥长城上，渐渐有细碎的雨丝落下来，温柔细软如发，满山满谷，皆似在雾中。
晓歌的叹息一阵一阵，就如远山那层雾，渐渐浓密。晓歌突然想起一句歌词，莫文蔚的《广岛之恋》：
不够时间好好来爱你
早该停止风流的游戏
愿被你抛弃就算了解而分离
不愿爱的没有答案结局
不够时间好好来恨你
终于明白恨人不容易
爱恨消失前用手温暖我的脸
为我证明我曾真心爱过你
说吧，亲爱的，因为我们爱过，因为我真心爱过你。即使你说分手，有点不明不白，可是感情就像指尖的沙子，流逝了，再也抓不住。
尽管下着细雨，晓歌也没有急着返回，她能感觉到愈往前走，杨宇潇愈是紧张。还好雨势没有更大。杨宇潇终于停下脚步，晓歌也停下，静静地看着他。在她的注视下，一向沉稳的杨宇潇竟然有一丝慌乱。
肆虐的北风似乎温柔了一点，但是空气没有丝毫的温暖，今天真不是爬长城的好日子。可是这样的天气，也许是分手的好日子。
杨宇潇捧起晓歌的双手，他的手微微带着颤抖：“晓歌，从现在起，我有话要对你说，请你，一定要认真听我说。”
晓歌心里泛起一丝苦涩，她说：“好。”
杨宇潇小心地说：“那。。。我开始说了？”
晓歌对他笑了一下：“好。”
“这一年我的工作太忙，疏远了你，我知道。那是因为，我心里，有一个计划。”
晓歌看着他的眼睛，微笑。
“晓歌，我们交往五年了，我以为我已经足够了解你，可是有时候，又觉得不那么了解你。从你父亲生病，到去世，你承受了太多。你坚持不愿意我帮你，我能理解。可是你太要强了，看看你现在，瘦成什么样子，我很心疼你，你知道吗？”
晓歌仍在微笑，眼睛却蒙上一层雾气。本是平凡人家的小女儿，所求不过是父母康健，有一份安稳的工作而已。可是两年前，最疼爱自己的父亲突染恶疾，一年之内已经耗尽家财。老家的房子早就卖了，却远远填不上医院的窟窿。晓歌是家里的独生女，从来父亲就是她和妈妈的依靠，就是家里的一片天。现在，天突然塌了，妈妈除了哭，也没个大主意。晓歌回老家四处借贷，又将父母接来北京，父亲拖了一年，终告不治。
最普通的寻常百姓，遇到这样的事情，不就是这样的吗？借贷、接父母来京、联系医院、化疗。。。本来最开始是瞒着杨宇潇的，直到父母来京，杨宇潇才知道父亲的病，他坚持帮父亲联系到了最好的医院、最好的教授，其他的，晓歌拒绝他的帮助。最难的时候，撑一撑不也就过来了。
他终于是嫌弃自己了么？晓歌心里冷冷的笑。
“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们的关系不能再这样下去，我想要改变，你愿意吗？”
“改变？怎么改？”晓歌平静如水。
“我想。。。我想，首先称呼吧，我不愿意再叫你‘晓歌’。。。”
晓歌冷笑：“那你想叫我什么？‘前女友’？”
杨宇潇不知所措地把晓歌的手握得更紧，“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晓歌，如果我犯了什么错误，你能原谅我吗？”
“错误？什么错误？”
“咱们交往五年了，你。。。还没有见过我父母吧？我想先向你介绍一下我父母，等我说完了，希望你别介意。。。”
不是要分手么？这个稳重的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墨迹？说话还颠三倒四的？
“你说吧！”
“你知道，我们家家庭成员挺简单的，就我一个儿子，我爸爸，名字叫杨**。。。”说完，杨宇潇不安地看着晓歌。什么？晓歌一下子愣住了，那个常常出现在《新闻联播》里的人，竟然是杨宇潇的爸爸？
“你开什么玩笑？”晓歌真的有些怒了。“杨宇潇，我知道你要和我分手。可是你也用不着说这些有的没的。合着没事逗我玩呢？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分手，可是请你放心，我绝不会缠着你的，你也不用编这些故事来寻开心！”
杨宇潇急了，“晓歌你听我说，我爸爸真的是杨**。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我是怕你会觉得有压力，反正你从来不问，我也就一直没说。。。”
晓歌嘲弄地问：“所以呢？”
“我刚才说，不愿意再叫你‘晓歌’，我是想。。。我想，以后叫你‘媳妇儿’，行吗？”
杨宇潇小心翼翼地，打开背包，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送到晓歌面前。晓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懵掉了，愣在当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枚钻戒正在她面前熠熠生辉。“Tiffany”，那只粉钻闪得晓歌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真像网上说的，一瞬间，那光辉“闪瞎了她的氪金狗眼”。
“关于我的家庭，希望你能接受。我父亲身份虽然比较特殊，可是对我要求一直很严格。我从小上学到长大工作，从来没想过靠家里。自从你爸爸生病以后，我觉得很内疚，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你，我是真的很心疼你。我想了很久，只有我们结了婚，你才会愿意接受我的照顾。”
晓歌的嘴张大得能塞进去一个鸭蛋了，她简直闹不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杨宇潇顾不得她的疑惑，接着说：
“我觉得怎么着也得张罗个房子，才算是一个真正的家。你也知道北京的房价有多恐怖，我这些年一直有些积蓄，只不过买房还差点。”
“今年呢，我争取了公司的一个大项目，这个计划顺利完成的话，我们就能有一个家了。晓歌，我知道今年是冷落了你，我对你不好。可是请你相信，我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好在这个项目提前做完了，很顺利。”杨宇潇拿出钻戒，“晓歌，我在保利望京看了一套房子，哪天咱俩去看看，你要是满意呢，咱们就买；不满意呢，咱们就接着再看看。早点定下来，将来也好把咱妈接来住，房本儿上就写你的名儿。。。”
呼呼的疾风一阵阵地刮过，绵密的雨丝儿一阵密似一阵，笼在人的头发上、脸上。枯槁的落叶徒劳地打着旋儿，呼啦一片吹在晓歌的脸上，晓歌连忙抬手拂去，人也如梦初醒。这个男人，正直愣愣地站在自己面前，什么时候，他的眼睛竟布满了红血丝？
“晓歌，嫁给我吧！”晓歌觉得脸忽地一下发烫起来，眼睛不知朝哪看，手也不知朝哪摆，低头数着砖头。。。两个人，竟然像两截木头似的，杵在这长城之巅。
这大半年来，杨宇潇对她说的所有话加起来，都没这会儿说的多。晓歌只是看着他，眼眶里渐渐蓄满了泪水，“晓歌？”杨宇潇小心地再次轻唤她。“嫁给我好吗？”晓歌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说不出话，只是拼命地点头。杨宇潇这时如释重负，激动地把晓歌拥进怀里，又笨手笨脚地替她戴上戒指。。。
两个人紧紧相拥，原来那么暖，那么暖。雨似乎是变小点儿了，却还一丝一丝地飘着；风似乎是温柔些了，一阵一阵却还寒气逼人。然而总算是有一丝的阳光，从云层中探出头来。这样的天气，原来是求婚的好日子！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人生，有时候，也许感情像是“无边落木萧萧下”。可是幸福，却是“不尽长江滚滚来”啊！
人也潇潇，雨也潇潇，总有那首叫做“幸福”的歌在耳畔萦绕。。。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