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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一日月》By:谁给我科普一下 ...

  •   废话几句。第一,作者本人将其定义为拉斐尔同人,因为他的生活与梅丹佐密不可分,所以干脆不分。但这篇主角是拉斐尔,这一点是肯定的。不待见他的朋友请高抬贵手。第二,在本篇里的某人物与梅丹佐的相处中,可以找到拉斐尔的影子。别的不多说,你懂的。第三,作者水平有限,且不论探讨内心世界的YY成功不成功,就情节本身而言,不算扣人心弦,请慎重选择。第四,本篇没打算写题目。后来想着没题目不完整,暂定题目为一日月。
      每个段落前都有标号,请按顺序阅读。这样的好处就是如果百度吞楼了就会很容易被发现,不好就是有些应该是完整的地方被迫被我分割了。如果哪位朋友发现吞楼,请PM我告知,或者@ 也可以,我再来补。可以转载,转载时请注明作者并提前联系我。感谢草莓赫敏姑娘帮忙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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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月
      献给希斯莱杰
      正文
      零
      拉斐尔已经睡了很长时间,醒来的时候外面起了风,吹得一扇窗户不停地发出“咔嗒”的轻响。他坐起身来,用手指理了理玫瑰色的头发,推开被子下了床。他赤脚站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套上了一件素色的袍子,然后将饰带系成一个复杂的结——正如他现在的心情一样复杂。他盯着穿衣镜,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了他的独子,丹尼尔,正在镜子里面看他。但拉斐尔很快意识到,那是错觉,丹尼尔没有他的黄金六翼,眼神也总是愉快而充满活力的,不似他这般空洞。于是拉斐尔没有再多看。他优雅地蹲下身,将靴子穿好,然后走到那扇发出响声的窗户边,掀开窗帘的一角向外望着——风很大,这并不是一个搬家的好天气。但拉斐尔今天必须打包好所有的行李,他一刻也不想耽搁。拉斐尔顺手将窗户锁紧,走出卧室,向楼下的大厅去了。
      仆人们早已将他吩咐好要收拾的东西装了箱,只待拉斐尔醒来,他们好收拾卧室。拉斐尔四处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落下的东西了,便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着最后一点行李打包。此时正是冬季,壁炉里燃着不太旺的火。木柴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火苗温热的气息,柔和的光线,这一切事物本该是温暖的,在这个几乎撤去一切陈设的静默的房间里却仍显得冷清。拉斐尔环顾四周,房间里仅剩的几件大件家具都是同一种深褐色,正是丹尼尔最喜欢的,和他后来一直不愿意开口称“父亲”的天使的眼睛是同一种颜色。拉斐尔的视线最终落到那扇连通外面院子的厚重的褐色大门上。几天之前,他也是坐在这里,安心地等待丹尼尔从战场回来,但最后敲响这扇门的却是米迦勒。天知道,拉斐尔多想米迦勒再来敲一次门,告诉他,丹尼尔一切安好,他一直都在做梦,直到米迦勒方才敲门才醒过来。
      米迦勒再没有来,后来梅丹佐倒是来了。拉斐尔因为听见敲门声而紧绷的身体在看清是梅丹佐到访时失了力。他坐在这沙发上,一言不发地听完梅丹佐说了些安慰的话,然后便是几乎每次见面都会上演的戏码。完事之后,拉斐尔感到异常疲惫。他侧躺在床上,浅眠之中感到梅丹佐从背后搂住他,在他耳边呢喃了几句后就离开了。拉斐尔听到梅丹佐走时关门的声音,清醒了过来。他在床上呆坐了好久,终于下令让仆人收拾东西尽快搬走,自己则陷入了长时间的昏睡。

      “拉斐尔殿下,东西都收拾好了。”
      “好的。那我们出发吧。”
      “要留人手来照顾花园么,殿下?”
      “不,不必了。”
      拉斐尔和几个提着行李的仆人出了大门,上了马车。临走之前,他又从车窗向外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那片玫瑰园。他眉头轻皱,玛瑙色的眼睛微眯着,陷入了沉思。是的,那园子总会让他想起过去的时光——在义人之园还算无忧无虑的日子,还有和丹尼尔在一起短暂的欢乐。如今想起来,这两段回忆简直像是偷来的。但拉斐尔握在手心里的,丹尼尔留下的一片冰蓝色的羽毛又在提醒他,那一切都真实存在过,真实到让他的胸腔都感到刺痛。

      一
      这种刺痛在他怀着丹尼尔的时候一直如影随形,一直持续到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在第四天他照看生命之树时的临时住所里,他孤独地生下了丹尼尔。房间里充满着一股血迹干涸的气味,这令人很不舒服。但拉斐尔并不在意,他虚弱地抱着新生的孩子,抚摸他,直到他发出一声颤抖的幼鸟般的哭泣,拉斐尔才放下心来。这个孩子,梅丹佐的孩子,在玛门的镰刀下奇迹般地幸存。拉斐尔本以为他会是残疾,不过现在看来,虽说小家伙只有两只翅膀,可看起来很健康。拉斐尔脸上浮上了一丝满足的笑容,他记下了孩子诞生的时间。因为无力召唤仆从,他用自己的衣服将孩子清理干净,然后将他护在怀里,沉沉地睡去。
      这就是故事平淡无奇的开头。一段时间之内,故事并没有新的发展。除了拉斐尔和他守口如瓶的仆人们,以及可以预知受胎的加百列,没谁知道天界多了这么一个孩子。拉斐尔为孩子取名为丹尼尔,意为“上帝为我们的裁决者”。这个名字还代表着聪明,友善,勇敢,还有良好的教养。后来天界与魔界的战争结束,米迦勒与路西法举行了婚礼,梅丹佐对拉斐尔的态度也开始缓和。不过拉斐尔始终未将孩子的事告诉梅丹佐——他也没打算这么做,可以说他甚至想把孩子藏起来。于是拉斐尔和丹尼尔一直住在极少会有人来访的第二天的家里。在那里,丹尼尔至少可以在院子里玩耍,或者学习飞行。
      随着丹尼尔慢慢长大,飞得越来越远,把他藏起来就越来越困难,稍不留神,丹尼尔就会飞出院墙,跑到外面去。拉斐尔发现了,就要马上去找他。有时候丹尼尔会在风镜前面朝着镜子里的自己龇牙咧嘴,有时候会在禁闭城堡的尖顶上眺望……还有一次拉斐尔发现丹尼尔的时候,他正让梅丹佐抱着。孩子似乎认识自己的父亲,他在梅丹佐怀里,咯咯笑着,兴奋地挥舞着短短的手臂,一把抓下梅丹佐的眼镜。梅丹佐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很短暂,但丹尼尔还是捕捉到了。他不再笑,甚至想要逃跑。
      “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拉斐尔这样想。丹尼尔就像是拉斐尔的迷你复制版,梅丹佐当然不会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拉斐尔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唤了一声:“丹尼尔。”
      丹尼尔挣脱了梅丹佐,飞了回来。拉斐尔将他抱紧。
      梅丹佐问:“这是你的孩子?”
      “是。”拉斐尔退后一小步,警惕地看着梅丹佐。
      “啊哈,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和你抢。”一贯的调笑的语气。
      拉斐尔没回答。丹尼尔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不住地咳嗽,拉斐尔轻拍着他的背。
      梅丹佐又和拉斐尔说了几句有的没的,却始终没有问那个拉斐尔最不想回答的问题——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谁。不过梅丹佐那句看似无心的说笑,倒是恰巧说中了拉斐尔最担心的事。

      6楼

      二
      也正如拉斐尔所想,该来的总会来。次日朝会结束后,一众天使一起走出圣殿,拉斐尔不小心听到了梅丹佐和加百列的小声的谈话。
      “……也就是说那大概是在他去魔界之后?不过确定是我的么?不会是路西法的吧。”
      “啊哈。”加百列惟妙惟肖地模仿着梅丹佐说“啊哈”时的语气,挖苦道:“拉斐尔会为路西法生孩子,梅丹佐殿下,这是您本伯度讲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加百列和梅丹佐渐渐走远,拉斐尔不再能听清他们说什么,他也没想着再跟上去。他还有太多事情要操心,比如生命之树那里缺了人手,比如今天有一批关禁闭的天使要释放,比如丹尼尔也该学说话了,要给他找个更好的环境……甚至连为梅丹佐的那番话难过,他也只有一点点功夫。
      说起丹尼尔,自从他见过梅丹佐之后就变得怕生了。有时候天气好,拉斐尔会把丹尼尔放在一个可以伸出头、手臂还有翅膀的特制的软布口袋里,让丹尼尔和自己面对面,再把口袋固定在怀里,带着丹尼尔去伊甸园玩。伊修烈和洗分,加百列的两个手下,也是拉斐尔守护生命之树的帮手,觉得丹尼尔可爱,于是来逗他玩。丹尼尔一看见他们就大哭,这是之前丹尼尔见到生人时从来不会发生的。
      除此之外,丹尼尔在语言学习方面相当迟钝。他已经长到了相当于人类孩子三岁的年纪,但任凭拉斐尔怎么教他叫“爸爸”,他就是不开口,更别提让他说别的话。拉斐尔一度以为,他天生就不会说话。后来有一天,拉斐尔因为处理事务晚归,回到家就看到犹菲勒正在门口站着。拉斐尔一问,原来犹菲勒是来取之前和他说好要借阅的书的,但孩子没见过犹菲勒,硬是用自己的小身子堵着门不让进。于是犹菲勒就一直哭笑不得地等到拉斐尔回来。拉斐尔用钥匙开了门,发现孩子方才一直手按在门上,从门缝向外看。此时他看到拉斐尔回来了,脸上的惊恐却仍未消退。他飞着扑到拉斐尔怀里,叫了第一声“爸爸”。
      那日犹菲勒回去不久,梅丹佐就来了。他委婉地表达了希望能在拉斐尔忙碌时帮忙照顾丹尼尔的意思。
      拉斐尔问他:“你不忙么?”
      “我工作比较规律,再说有事情可以带到家里做。”
      “可是,为什么?”
      “我觉得我作为他父亲,也应该照顾他。孩子还小,在家里没有亲人陪着,总是会害怕。”
      拉斐尔咬紧牙关,咽回那句“你早怎么不说你是他父亲。”或者是“你也只是为了成就一个好父亲的名声才这么做的吧!”,或者其他什么指责的话。
      梅丹佐又说:“有双亲照顾对孩子更好,不是么?”
      拉斐尔说:“这个我做不了主,你问丹尼尔愿不愿意去。”
      “那是自然。还有……哦,丹尼尔!”
      丹尼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楼上下来了,此刻他正扶着楼梯扶手站着,目光躲闪而又紧张地看着他们。
      拉斐尔招呼他过来,扶着他的小肩膀,用柔和的口吻道:“那边坐着的是梅丹佐殿下。爸爸忙的时候,你愿意到梅丹佐殿下家里去吗?”
      孩子睁大眼睛眼看着拉斐尔,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想去的话,就走到梅丹佐殿下那边去。”
      丹尼尔转过脸,望向梅丹佐,很意外地没有把这位只在他无记忆时期见过一次面的父亲当作陌生人。接着,拉斐尔松开了手,丹尼尔蹒跚着,向着梅丹佐迈了两步,停一停,退后一步,又向前迈了两步,似乎在试探眼前这位英俊的棕发天使会不会突然变成专吃天使的恶魔。终于,他走近了梅丹佐,梅丹佐笑着,将他抱坐在膝盖上,亲吻他。那笑容来自真诚的,发自内心的喜悦。拉斐尔顿时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瞬间崩塌了。
      “……好孩子……那,你要一起搬过去么?”梅丹佐揉着丹尼尔的头发,问拉斐尔。丹尼尔似乎对头发被人这么揉着不太喜欢,他撇着嘴,但没出声。
      “我……不去了。”
      “哦,好。”
      “你记得别给他吃橙子,他最讨厌那个。还有,我们说好,要是我想接他回来……”
      “随时让你接回来。”梅丹佐接口道,“你还是怕我抢走他。”
      拉斐尔摊了摊手,没说话。

      三
      梅丹佐带着丹尼尔的时候大都在第四天住。他们相处还算融洽,但并不如刚刚相认时亲密。拉斐尔去接丹尼尔的时候,梅丹佐大多是在书房忙碌,丹尼尔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书房外面的地板上玩拼图,或者是拿着笔在纸上涂鸦。见拉斐尔来了,丹尼尔就会扔掉手里的东西,开心地喊着“爸爸”,缠着让拉斐尔抱。而对于梅丹佐,用梅丹佐自己的话说,他“连话都很少说,甚至连‘父亲’也不叫”。梅丹佐还说:“他对我是他什么人一点概念也没有。第一天来的时候,他问我,我父亲叫梅丹佐,你怎么也叫梅丹佐。我说,我就是你父亲。”
      梅丹佐说这话的时候,手里正端着一个漂亮的瓷杯——拉斐尔记得那杯子是哈尼雅送的。梅丹佐说完,又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显得轻松随意,好像并不因此而苦恼。
      拉斐尔说:“你也没怎么见过他,不叫你也不奇怪。不过下次你可以试着教他说,他其实蛮聪明的,现在学得也很快。”说着拉斐尔把丹尼尔抱了过来,轻轻晃着他,让他开口称呼梅丹佐“父亲”。丹尼尔马上就照做了。梅丹佐笑道:“你这小家伙,现在叫得这么顺口。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我,根本不愿意认我。”
      但其实那并不是因为丹尼尔讨厌梅丹佐。丹尼尔对拉斐尔说,梅丹佐很忙,他很听话,没有打扰父亲。有时候他被要求独自入睡,父亲则去一个从来“不许小孩子跟去”的地方,他也不吵。拉斐尔夸奖了他,暗地里又独自发苦笑。他可以想象,丹尼尔是以一种怎样的守望的姿态立在梅丹佐书房的门口,一如当年在伊甸园里期盼的他。拉斐尔问丹尼尔:“你不喜欢这样么,不喜欢的话可以不去。”丹尼尔摇头,说:“我喜欢父亲。”
      丹尼尔就这样候鸟一般地,在梅丹佐和拉斐尔那里往返。他成长了一些,瘦了一点,智力也增长了,理应更加活泼,但那对陌生人的躲避和对拉斐尔以外所有人的沉默丝毫没有改变。有次梅丹佐外出,拉斐尔去接丹尼尔。拉斐尔刚收拾好丹尼尔那散落一地的拼图,正碰上米迦勒和哈尼雅到访。丹尼尔只见过他们的画像,没见过本尊,于是他立刻躲到拉斐尔身后,双手紧紧攥住拉斐尔的衣摆,只露出一双眼睛紧张地打量着米迦勒和哈尼雅。
      拉斐尔微笑着和米迦勒还有哈尼雅寒暄了几句,回过头想把小家伙从身后拽出来,但是失败了。拉斐尔摸了摸他的头,小声而慈爱地问:“怎么了,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最崇拜米迦勒殿下的么?快来,给两位殿下行礼。”
      丹尼尔的双手抓得更紧了,几乎要把拉斐尔的衣服抓皱。他甚至缩起了脖子,想让自己藏得更周全。只是那双眼睛,包含着敬畏,还有浓烈的羡慕,依然紧盯着威严庄重,光彩夺目的米迦勒。
      哈尼雅的眼睛看不见,他不知道丹尼尔是怎样看着米迦勒。他笑道:“父亲,看来你吓到他了。”然后蹲下身,张开双臂,道:“来,哥哥抱抱。”
      丹尼尔还是缩,不过这次拉斐尔轻轻推了他一把,没让他得逞。于是丹尼尔最终勉强让哈尼雅抱到一边玩去了。
      拉斐尔向米迦勒赔笑道:“这孩子认生,不懂事,真是不好意思……”
      这显然不能解释那个眼神。但米迦勒也没说什么,他也笑:“没事,他还太小,上学了么?”
      “还没有,等过一段时间就送到学校去。他一直很崇拜您,所以想要学习剑术。现在还太小了,什么兵器都拿不动。”
      拉斐尔没有说出来的是,丹尼尔其实已经读了一段时间的初级魔法学院,不过很快就退学了。他总是无法控制自己,拉斐尔三天两头就要阻止他把房子炸飞,再把他从昏迷中唤醒。时间长了,丹尼尔也灰心了,于是只好放弃。
      这些拉斐尔不会说,永远都不会。

      四
      拉斐尔同样不会向别人提起的,还有他埋藏得最深的幼时的记忆。那些记忆总是在他不经意时轰然作响。比如他看到米迦勒从魔界回来经过第二天,就想起了自己在魔界时的日子。他并不留恋那里的生活,但这与他想念亲人并不冲突。如今他早已记不起母亲的模样,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也被人杀害,尸骨还在魔界的历史博物馆里。而以他的身份,能做的也只有上次出访时的偷偷用魔法修复好父亲破碎的颈骨,甚至无法为父亲安排一处像样的安息之所(注①)。彼时他与丹尼尔正在禁闭城堡附近,丹尼尔忽然对风镜上的玫瑰纹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央求拉斐尔为他开辟出一块玫瑰园。孩子的请求父亲总不忍心拒绝,于是父子二人就在院子里辟出一块空地。丹尼尔一边拿着小铲子努力挖土,一边向拉斐尔抱怨梅丹佐总是不让他做这个不让他做那个,还总是逼他吃他最讨厌的橙子。丹尼尔问他为什么,总是会得到“我是你父亲”的答复。拉斐尔就安慰他说,父亲也是为你好,严格要求你。丹尼尔扁扁嘴,没再说什么。
      他们在空地上种上了玫瑰,拉斐尔亲自照料这些可爱的花儿们,丹尼尔也会帮忙为他们浇水。后来梅丹佐过生日的时候,丹尼尔就送给梅丹佐一朵玫瑰。那天丹尼尔在众人瞩目之下,由拉斐尔微笑鼓励着,走过红毯,踮起脚尖,把花举到梅丹佐面前。拉斐尔解释说这是丹尼尔自己种的,摘的时候还把手指扎破了。的确,丹尼尔右手食指上缠着一圈绷带。但花还是很美的,它和丹尼尔柔软的短发是同一种漂亮的颜色。梅丹佐把花接过来嗅了嗅,赞叹了一声,然后将丹尼尔抱起来,捏着丹尼尔的小手,问他痛不痛。孩子眼巴巴地看着他,摇摇头,又点点头。梅丹佐笑了,吻了吻丹尼尔的额头,然后宣布宴会开始。拉斐尔看梅丹佐正忙着逗丹尼尔玩,自己便坐在一边,和加百列闲聊起来。
      加百列说:“这段时间,你好像变了,变得更温柔了。”
      拉斐尔失笑:“温柔这个词,还是对女士说比较适合。”
      “好吧随便你用什么词,就是那个意思。”
      “有可能吧,我也做父亲了。”
      “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小孩,不过现在你好像很宠着小丹尼尔啊,怎么之前的几个都没要?”
      那边梅丹佐把丹尼尔放到了一边,正和晚到的米迦勒和哈尼雅聊得开心,丹尼尔的表情有些不甘。拉斐尔看了一眼,沉默片刻,说:“那么我要放弃唯一一点留住他的资本,然后眼看着他找别人寻欢作乐去?”
      “拉斐尔,别这么说……”
      “自知之明我还是有一点的。”拉斐尔的语气很平淡,“况且他若真想着我,有没有一个需要他负责孩子并不重要。他若没想,我又何必求着他,别人又会怎么看我。”
      “可孩子们……”
      “哦,那的确是我不好,我应当忏悔的。”拉斐尔摇摇头,“我一心想着保住和梅丹佐的关系,甚至加深一步,接近疯狂,所以就……我每次都不舍得,也难过。但是我更不想失去他,一点也不想。”
      加百列安慰他说:“你也不容易了,这么些年,经历了这么多事,从来没见你动摇过。”
      拉斐尔没说话。
      因为实际上,并非没有。

      五
      那是个蓝色眼睛的智天使,名字叫做查德西尔,是丹尼尔在初级魔法学校的老师。丹尼尔当时成绩很糟糕,查德西尔主动提出要到拉斐尔家里帮丹尼尔补习,拉斐尔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一来二去他们便熟识了。后来丹尼尔退学,他还是会厚着脸皮来拉斐尔家,每次都会给丹尼尔带些小礼物——几本孩子们爱看的书,笔记本,或者是人界搞来的稀奇的小玩意儿,然后和拉斐尔闲聊一会儿,蹭顿晚饭。拉斐尔当然知道查德西尔想什么,但查德西尔从来不待到很晚,也没什么逾礼的行为,拉斐尔也不说什么。查德西尔心细,对丹尼尔也好,梅丹佐从未给过丹尼尔的一同玩耍,或者朋友一般的交谈,他都做到了。他也总能敏锐地感觉出拉斐尔的状态——开心,或者不开心,和拉斐尔一起高兴,或者轻声询问拉斐尔有什么为难的事。
      其实拉斐尔最为难的就是和丹尼尔解释那些流言中的词语。比如丹尼尔有次问拉斐尔说,同学们都说他是拉斐尔的私生子,怎么魔法还那么差劲,私生子是什么意思。拉斐尔只好说,就是孩子的意思。后来想一想,应该不说的。因为无论用怎样温和的词语解释,也掩饰不了那句话的中伤。再比如,有次查德西尔在拉斐尔那里蹭饭,拉斐尔正吩咐仆人摆餐具,丹尼尔突然问拉斐尔:“爸爸,他们说我没有亲人管,很可怜,什么是可怜?”
      “一种我们并不需要的东西,我亲爱的丹。”拉斐尔一边检查餐具的摆放一边对丹尼尔说,“别听他们胡说,你一点也不可怜。”拉斐尔把“一点也不”咬地特别重。停了一会儿,又说:“是谁这么说的?他们就是不希望你长成米迦勒殿下那么高的人,别理他们。”
      “可是同学们都这么说。”丹尼尔小声道。
      拉斐尔动作一滞,没再开口。桌布的一角被一个餐盘压皱了,拉斐尔试图把它抻平,一不小心用力大了些,桌布上的其它盘子都被他拽移了位。查德西尔一声不响地走上前,帮忙把桌布和餐具都整理好,然后单手扶上拉斐尔的肩膀,小声对依然显得懊恼的拉斐尔说:“别担心,我来帮你。”
      这句话像一个砝码,加在拉斐尔心头的天平上。使得这架本来写着梅丹佐名字的那端稳稳下沉的天平,开始轻轻晃动。
      因为这件事,拉斐尔开始对查德西尔稍微坦诚一些。但丹尼尔对查德西尔并不算很喜欢。拉斐尔准备送查德西尔一些东西当作回礼,丹尼尔却先拿走了一部分,锁进自己的小柜子里。问他为什么,丹尼尔说,那是给父亲的,那些更适合父亲。拉斐尔只好再准备别的东西。上周末,拉斐尔亲自准备了晚餐,就在饭桌上把礼物给了查德西尔,查德西尔却没有收。拉斐尔说,一直承蒙您的关照,我很不安。查德西尔说,我喜欢丹尼尔,所以对他好。停了一会儿,又说,对您也是同样的原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蓝眼睛弯地特别好看。拉斐尔低笑出声,脸颊微红,须臾又低了头皱了眉,抿着唇,手指扣紧了正坐着的椅子的边。
      “拉斐尔,和我在一起怎么样?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拉斐尔一时没有回答,查德西尔笑得挺局促,又说:“很唐突是么?啊,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考虑一下。”
      “呃?”
      “我是说,我要……考虑一下。”
      “好。那我等着。”查德西尔微笑着点头。

      六
      哦,别看我们在这里写了这么多,拉斐尔也就是用了两三秒的功夫来回忆。待他回忆完,就看见梅丹佐正向他走过来。
      “怎么了?”拉斐尔站起身问道,加百列自动走到米迦勒那里和他说话去了。
      “我出去玩会儿。”梅丹佐挑挑眉,往门口走了。那里站着两个打扮妖娆的女天使,应该是等梅丹佐的。
      “梅丹佐!”
      拉斐尔在背后喊他,梅丹佐停了下来,回头望着拉斐尔,眼神有几分不耐。
      “别……我是说,晚上……还回来么?”
      “看情况。”梅丹佐潇洒地挥挥手,“丹尼尔要想留在我这儿也可以。”
      说完他走了。
      拉斐尔呆立着,良久,他叹了一声,转过身,看到丹尼尔还站在梅丹佐刚刚把他放下的地方。他走到丹尼尔那里,弯下腰,问丹尼尔:“要不我们先回去睡吧?”
      丹尼尔说:“我要等父亲回来,他把我的玫瑰落下了。”说着把花举起来给拉斐尔看,“刚刚我叫他,他没有听见。他让我在这里,不要乱走,等着爸爸过来,所以我没能去追他。爸爸,你会陪我一起等他吧?”
      拉斐尔说:“当然。”
      可是等到宴会结束,梅丹佐都没有回来。丹尼尔开始哭闹,问拉斐尔父亲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把他的礼物带走。拉斐尔知道梅丹佐今天大概是不会回来了。他把丹尼尔领到别院的小卧室,安慰他说,快睡吧,明天醒了就可以看到父亲了。丹尼尔仍是不住地哭闹,哭得累了才慢慢睡去。拉斐尔替他盖好小被子,慢慢踱出卧室,来到外面的沙发上坐着,让身子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左手扶着右手肘,右手撑着额头,一直等到凌晨时分,梅丹佐回来了。
      梅丹佐在他身边坐下,一手将本来就松系着的领结扯得更松,问他:“嗯?你一直没睡?”
      这句话带着一股朗姆酒气,飘进拉斐尔的耳朵里。拉斐尔正为他扯领结的动作失神,没有回答。
      梅丹佐说:“今天高兴,多喝了两杯,趁着性子出去玩了会儿,啊哈。”
      “那是您的私事,不用和我说。”
      梅丹佐又问:“丹尼尔呢?”
      拉斐尔有些发抖:“刚才哭着找你,哭累了,睡了。”
      梅丹佐甩了甩头:“对不起我……噢,我忘了他给我的花了!”
      “他抱着那花睡了。”
      梅丹佐松了一口气,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他一定对我这个父亲很失望,啊哈。”
      拉斐尔心里一动。
      梅丹佐的眼神因为醉酒而涣散,他把右手架在沙发背上,侧过身,眯起眼打量着拉斐尔,又伸手拢了一把拉斐尔的红发,说:“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真好看,呵呵。”
      梅丹佐最后的一声笑格外低沉迷人,拉斐尔吸了一口气,站起身说:“饿了吧,我……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拉斐尔逃也似的来到了厨房,收了翅膀,洗了手,给梅丹佐准备吃的东西。厨房里光线昏暗暧昧,锅里的牛奶热到一半,火苗欢快地舔着锅底,香味散发出来。拉斐尔忧心忡忡地看着锅子,丝毫没有注意到梅丹佐也进到了厨房里,直到梅丹佐从背后抱紧了他,他才发觉。
      梅丹佐搂着他左右晃了晃,问:“今天要照看丹尼尔,还等我到这么晚,累了吧?”
      “累。”拉斐尔心想。却着了魔般地摇头。
      “你辛苦了,谢谢。”梅丹佐说完,吻了吻拉斐尔的脸颊。
      一时间,梅丹佐身上的酒气和香气,还有牛奶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弄得拉斐尔也有些醉了。梅丹佐的心跳,还有锅里液体愉快冒泡的咕嘟声,此刻变成了一种音乐,比竖琴的响声还美妙。拉斐尔明白,到了明天,这一切又会成为梅丹佐口中“从来没有的事”。恍惚间,他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场独舞,名字叫做Polo Zero(注②)。舞者仿佛被困在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里,不得脱身。她挣扎着,挣扎着,最终找到了那扇通向外界的门的把手。她打开门,走了出去,却最终因为已经精疲力竭,倒在了那个新世界的入口。

      七
      梅丹佐依然反复无常,拉斐尔仔细考虑之后,还是拒绝了查德西尔。一切仿佛都正常,但谁也没有注意到丹尼尔开始变得古怪。之前丹尼尔在梅丹佐面前一直小心翼翼,沉默少语。而从宴会回来后他就时不时会冒冒失失地打碎梅丹佐的花瓶,或者弄乱梅丹佐的书房。梅丹佐一开始最多说他一两句怎么这么不小心,并不太在意。但后来梅丹佐撞见了丹尼尔正拿着梅丹佐最喜欢的那个瓷杯——哈尼雅送给梅丹佐的第一份礼物,丹尼尔手轻巧地一松,杯子落在了地上,摔掉了把。当时杯子里也没有热水什么的,丹尼尔也完全拿得动,那么这么做的解释就只有一个——他是故意的。
      梅丹佐把他提到大厅里,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丹尼尔低着头,就是不说话。后来拉斐尔来了,听说了经过,就好声好气地劝梅丹佐说:“说他两句就可以了。孩子也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你平时多关心他一点,多陪陪他……”
      “引起关心?引起关心就可以故意做这种事?”梅丹佐反问。忽然他又冷笑了一声,用讥讽的语气说:“果然是你教出来的儿子。”
      拉斐尔哑口无言,只听“砰”一声,茶几上摆着的另一个杯子被炸得粉碎。梅丹佐一惊,丹尼尔皱着眉,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许你这么说他。”
      梅丹佐愣住了,默了半晌,说:“罢了,你回去吧。”
      拉斐尔把丹尼尔拖回家去了。隔了一段日子,拉斐尔又花了好大功夫找到了一个和哈尼雅送梅丹佐的一模一样的杯子,好说歹说让丹尼尔给梅丹佐送去,并跟他父亲道了歉,这件事算了结。或许不能算了结,因为梅丹佐并没有用新的杯子,还是坚持用那个掉了把的杯子喝水。拉斐尔都看在眼里,丹尼尔也看在眼里,不过谁也没再提起这件事。
      丹尼尔也就这样渐渐长成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他仿佛是一夜之间长高的,因此不能适应这长手长脚的身体,显得笨拙而又不协调。除此之外他没什么变化,功课依然一团糟,还是两只翅膀——哦,如果你非要算上他鼻子上的几颗小雀斑的话那么的确是有点变化,这让他看起来不怎么好看。他仍旧来往于梅丹佐与拉斐尔之间。尽管他现在完全可以自己行动了,但拉斐尔总要跟着他。也许是因为叛逆期,他和梅丹佐的关系不太好。拉斐尔总为这事儿烦心,他也搞不清楚丹尼尔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天,拉斐尔跟着丹尼尔到梅丹佐那里去。拉斐尔注意到,丹尼尔好像有什么心事,拉斐尔问他,他却一直不说。等到了梅丹佐家里,丹尼尔终于开口问拉斐尔,他父亲梅丹佐是不是一直就不喜欢他。拉斐尔开始假装没听见,一边帮丹尼尔整理他那略显不合身的露出脚踝的衣服一边轻声抱怨着说丹尼尔长得实在是太快了,这衣服刚做好没穿几天就又小了,等回去再给他做几件新的。又嘱咐丹尼尔说:“想要什么可以和你父亲说,他不高兴撒个娇服个软就没事了,别老跟他顶。”说完了,看到孩子还是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他,倔强地想要一个答案。拉斐尔摸了摸丹尼尔灰扑扑的翅膀,表示安抚:“不会的。”
      “不,我能感觉到。”
      拉斐尔劝他:“丹尼尔,经上怎么说的?清心的人有福。别心里总是想着这些事情。‘你里头的光若黑暗了,那黑暗是何等大呢!’”他引用了一句《圣经》上的话,“《马太福音》,第六章,第二十三节。”
      “可他是我父——”
      “丹尼尔。”拉斐尔握了握他的手,“你应当做祈祷。”
      拉斐尔回去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丹还是站在那里,抿着唇,眼睛盯着地板,像是在思考什么。丹尼尔周身总是散发着一种情绪,一种少年特有的情绪。他似乎有无尽的活力,可以随时迸发出来,但活力又被他与生俱来的沉默与幼时并不烂漫的时光以及一种拉斐尔未知的东西密封进他的眼睛里,进而发酵成一种深深的焦虑,像酒精一样从他身体的每一个缝隙向四周弥散。拉斐尔隐隐感到一种不安,但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会不安。

      八
      拉斐尔很快就明白了。一切都集中在拉斐尔再次来到梅丹佐的别院接丹尼尔回家的时候爆发。当时米迦勒和哈尼雅正和梅丹佐坐在客厅里一起谈话,聊得很开心。拉斐尔到处找找不到丹尼尔,最后发现丹尼尔正躲在客厅外的一根罗马柱后面,眯着眼睛,近乎贪婪——贪婪到疯狂地,偷偷看着他的父亲对哈尼雅露出笑容,他的翅膀也因此变得更灰了。
      拉斐尔小声叫他:“丹尼尔。”
      丹尼尔被吓到了,倒吸了一口气,梅丹佐发现了丹尼尔,但没说什么,继续和米迦勒说话。
      拉斐尔知道丹尼尔在看什么,自己心里也感觉不好受,他小声说:“别看了,我们回去吧。”
      丹尼尔咬着下唇,没有动。拉斐尔上前抱了抱他,说:“走吧。”
      但是丹尼尔摇头,坚持要留在这里。拉斐尔陪着他。
      等到梅丹佐送走了哈尼雅和米迦勒,回到客厅,拉斐尔和丹尼尔还在原地站着。梅丹佐板着脸开口了,语气生硬:
      “丹尼尔,你过来。”
      丹尼尔从柱子后面闪身出来,低着头。
      梅丹佐道:“你躲在柱子后面干什么。”
      丹尼尔一如既往地沉默,好一会儿,才道:“我只是想知道,父亲如果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的。”
      梅丹佐没开口,丹尼尔继续说:“您爱慕米迦勒殿下,一直是这样。”
      梅丹佐挑眉:“哦?所以呢?”
      丹尼尔很不幸地挑中了一个梅丹佐从来不容他人置喙的话题,显然梅丹佐认为他在挑衅。丹尼尔抬头盯着梅丹佐的眼睛,两人对峙着。拉斐尔这时也走了出来,扯扯丹尼尔的手,示意他别再说了。
      “既然您不喜欢我,也不爱我爸,那为什么还要生我呢?”
      丹尼尔那轻轻的声音和淡漠的语气惹恼了梅丹佐,梅丹佐脸色益发难看了。他说:“是啊,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我早该告诉你那是你亲爱的爸爸一厢情愿了。”
      “丹,别说了,那是我们的事……”
      “那您为什么不在我一出生的时候就杀了我,为什么还要放任他把我养大!当初又是谁一厢情愿要对我负责的!”
      丹尼尔的声音开始颤抖扭曲,梅丹佐愣住了,拉斐尔也愣住了。丹尼尔很少这样失控。
      “是啊,您向我隐瞒是因为我到底是你的孩子,可那究竟是出于爱护还是做父亲的习惯或者是出于您一时的怜悯?是不是您只是为了一个令人羡慕的家庭和睦的假象?”
      “不,丹尼尔,求你,别说了……”
      “如果不是的话,您为什么总想着米迦勒殿下却还偶尔对我们好,给我们希望,像拴住你那些骑宠一样把我们拴在你身边!难道说这就是你对当年我爸做的事的惩罚?!”
      梅丹佐冷声说:“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谁最难过。”
      丹尼尔僵了一下,望向一边单手掩面,跌坐在地上的拉斐尔。
      梅丹佐又说:“你回去吧,我明白了。这些年你们是过得不好,所以那些难听的我会当你没说过。”
      最后一句话深深地刺伤了丹尼尔,成了压垮他自尊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干笑了几声,讽刺道:“哈,我该感谢您的宽宏大量么?”
      “随你。”
      “您这么说,恐怕也是因为您是我父亲吧。”
      “我是你父亲,这件事让你很不愉快么?”
      “我不需要您以父亲的身份给出的,高高在上的怜悯式的宽容。我不需要!”
      “你什么意思,是想让我惩罚你,还是想和我断绝关系?”
      丹尼尔看着梅丹佐,半晌,道:“血脉不是一句话就断掉的。”
      梅丹佐的眉头皱了一下。
      丹尼尔解下佩剑,双手捧到梅丹佐面前:“我只想您对我的一切,对我们的一切,全部都是出于爱。”他说出“爱”字的时候带着哽咽,拉斐尔听见,差点落下泪来。
      “如果没有爱,至少请您从平等出发。如果您认为我只是个低等天使,不配和您谈平等,而断绝关系才是最好的办法的话——
      “来吧,朝着这儿。”丹尼尔伸了伸脖子,“剑挺钝,用点劲儿。”

      九
      这件事最终以梅丹佐一掌挥落丹尼尔的剑,丹尼尔负气出走收场。拉斐尔记得丹尼尔出走时那颤抖的苍白的嘴唇还有骄傲而又无助的背影。拉斐尔并没有立刻追上去,他与梅丹佐立在房中央,彼此都没有看对方。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梅丹佐摘下眼镜,抹了一把脸,说:“啊,你怎么不去追他。”
      拉斐尔无力地说:“他在气头上。等他想明白了,自己就会回去了。”顿了顿,又说:“我从小教他,我们不需要别人可怜,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他不懂事,太尖锐敏感,不该管的乱插嘴,是我没教好他,对不起。”
      梅丹佐说:“不是你的错。”
      拉斐尔整理了一下情绪,道:“梅丹佐殿下,我该告辞了。”说完要走,梅丹佐叫住了他,道:“拉斐尔,我当初会去认他,并不是……不是他说的原因。”
      “我知道。我明白。”拉斐尔说得极为缓慢,“再见,梅丹佐殿下。”

      丹尼尔从那日之后开始更加沉默,仿佛那天他把一生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他暂时休学在家,整日蒙头酣睡,拉斐尔劝他,他都木然地坐着听,全当耳旁风。拉斐尔生气了,端了一大盘橙子给他,说这就是晚饭,他一声不响地拿起来就吃。拉斐尔一把夺下橙子,道:“你这是在惩罚谁呢!”
      丹尼尔依然没有反应。
      “起来!”拉斐尔突然圆睁着眼,大吼一声。丹尼尔终于抬眼看着他。
      “起来!”拉斐尔一把把他拉起来,甩到大门口,取了丹尼尔的佩剑和自己的炎之剑,把丹尼尔赶到院子里。
      “拿好你的剑!”拉斐尔把丹尼尔的剑丢给他。
      丹尼尔茫然地提着剑,没有出鞘。拉斐尔的剑锋向他劈来,他下意识用剑鞘地挡了一下,一转身,自己虽没有受伤,但也被震翻在地。
      “爬起来!”拉斐尔用剑指着他,“今天打不赢我,以后也别回来了!”
      丹尼尔站了起来,望着拉斐尔,眼睛里已经有了水汽。他终于拔出剑,稳住了自己的颤抖,开始和拉斐尔对打。以丹尼尔的水平,还不是拉斐尔的对手,没过几招,拉斐尔就有了机会直取丹尼尔的咽喉。拉斐尔剑刺到一半,还是怕伤了丹尼尔,一收手,不想丹尼尔慌乱之中乱砍了起来,剑锋在拉斐尔的小臂上划了好深一道口子,顿时鲜血淋漓。
      “不!不要!爸!”丹尼尔扔了剑,哭喊着跪倒在拉斐尔身边,抱住拉斐尔的双腿。
      拉斐尔忍着痛,一声不吭,用治愈术很快处理好了伤口。他松了一口气,胡乱摸了一把丹尼尔的头,喘道:“傻小子,哭什么。”
      “爸!爸——我……不……”
      从那之后,丹尼尔就不再颓唐了,他每天都起得很早,先练习一会儿剑术,再给院子里的花儿们浇浇水,然后自己去上学。他进步神速,很快通过了考试,得到白色四翼,然后是蓝色四翼,于是拉斐尔就带着他到第七天去住。丹尼尔逐渐开朗起来,留长了头发,面容也越来越像拉斐尔,少年时的小雀斑也慢慢没有了。他和同学们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在家也会认真地和拉斐尔讨论窗帘的颜色之类的之前他从来不耐烦的琐事,或者讲一些有趣的事逗拉斐尔开心。说句实话,那些笑话确实比他父亲的冷笑话有意思得多。拉斐尔也这么和他说。丹尼尔就说:“爸,你看,还是儿子好吧。以后你就听我讲,别听梅丹佐殿下的。”拉斐尔说:“是父亲。”丹尼尔调皮地眨眨眼,说:“是梅丹佐殿下。”拉斐尔没办法,只好由着他。
      面对以前一直逆来顺受像棉花的儿子变成了如此生动的模样,拉斐尔开始的时候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不过很快他就想开了,结果总是好的,看来丹尼尔已经忘记了那些不愉快。至于称呼什么的,也只是个称呼。可不久,拉斐尔便发现自己错了。
      某天,他无意中从丹尼尔的老师那里得知,丹尼尔最近早上的课经常迟到。拉斐尔在一次聊天中装作轻描淡写地对丹尼尔提出这个问题,得到的是丹尼尔更加轻描淡写的回答:“头一天练得太累,睡过了。”拉斐尔没再追问下去,从丹尼尔说话的语气,还有自己偶尔去找梅丹佐时丹尼尔欲言又止的神情,他可以判断出这件事和梅丹佐有关。

      十
      让拉斐尔肯定这个判断的,还是某次朝会结束后的事。当时拉斐尔从圣殿出来,准备去梅丹佐家取本书。在梅丹佐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他发现了一个躲躲闪闪的红色小脑袋,正是丹尼尔。拉斐尔看到了丹尼尔的眼睛,丹尼尔也一定看到拉斐尔在看他。但梅丹佐那天朝会结束后去了光耀殿,并没有从这里走,因此父子二人对这件事还可以默契地心照不宣。从那之后,拉斐尔便再没在朝会结束后见过丹尼尔了。拉斐尔还刻意地寻找过,但是没有结果,反倒引起了梅丹佐的注意。
      梅丹佐问他:“天天找,找什么呢?”
      拉斐尔说:“没什么。”
      梅丹佐犹豫了一下,问:“丹尼尔呢?还是不愿意见我?你又不让我去看他,怕伤他心……”
      “不是。”
      “嗯?”
      “他不是不愿意见你。他以前每天早上都会躲在你回家的路上,只为了偷偷看你一眼。”拉斐尔小声说,“只不过被我发现了,以后不会了吧。”

      丹尼尔不再迟到,加倍努力,剑术又有了进一步的提高。一天天就这么过去,拉斐尔还是有很多杂事要处理,丹尼尔总有讲不完的新笑话。拉斐尔还会去找梅丹佐,不过大多都是说说话,缓解一下想念。偶尔两人心情都不错,拉斐尔也会陪梅丹佐躺一会儿,甚至说一点点温存的话。拉斐尔这时就会想,要是丹尼尔能和梅丹佐和好,这样的生活也不错。每每他这么想之后不久,再去找梅丹佐的时候,总会被告知梅丹佐正在和米迦勒殿下谈话,说不让别人打扰,或者梅丹佐去了副君殿下那里。如果是这样,拉斐尔脸上就会出现那种一成不变的微笑,嘱咐仆人说别说我来过,然后默默地走开,回到家里,发很长时间的呆。丹尼尔似乎明白拉斐尔是怎么回事,他会拥抱着拉斐尔,以这种无声的方式安慰。加百列曾经说过,拉斐尔和丹尼尔就像一对双生子,那么这种画面用“形影相吊”来形容就再精准不过了。
      而身体和影子最后一次在一起的时候,正是在丹尼尔上战场前。当时天界和魔界有了点小摩擦,有小股魔族部队进攻天界之门。一场小仗,大天使都没有出动。神命米迦勒在后方指挥天使军团平了他们,丹尼尔即是军团的一员。拉斐尔和丹尼尔来到第二天暂住。临出征之前,丹尼尔一边擦拭自己的剑,一边雄心勃勃地对拉斐尔说,他一定要立大功,争取早日当上六翼天使,和拉斐尔一起去圣殿。拉斐尔笑道:“这小仗你还想立多大的功,再说谁也没一定要你当六翼天使,你快乐就好了。”
      丹尼尔用他那热烈的玛瑙色的眼睛望着拉斐尔,“啪”的一声剑入鞘。他走上前来,用一种男人的方式搂住拉斐尔,却用孩子一样撒娇的语气说:“我只是希望你会喜欢。”
      拉斐尔眼眶发酸,用力拍着丹尼尔的背:“你平安回来我最喜欢。”
      “会的。”
      “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以你的爱为骄傲。”
      “丹尼尔。”
      “嗯?”
      “平安回来的话,和你父亲和好吧。”
      “……嗯。”
      丹尼尔飞走了,翅膀落下一片蓝色的羽毛。拉斐尔将它拾起,一股接近成年的少年的辛辣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拉斐尔莫名地落了两颗泪,也许是被这气息刺激到,谁又知道呢?
      或者说,这是一种预兆?

      十一
      这场战争天界胜利了,拉斐尔很高兴,也很安心地在家等着丹尼尔回来。但最后等到的是米迦勒敲开了门,措辞委婉地告诉了他丹尼尔战死的消息。
      “一定是他们弄错了。”拉斐尔这样想着,无法接受。丹尼尔一定没事——他必须没事。但是米迦勒带来的丹尼尔的尸身又在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幻境。
      拉斐尔坐在沙发上,双目失焦,米迦勒简单地叙述了战斗的过程,以及丹尼尔如何受了重伤致死,然后又用令人宽慰的声音对拉斐尔说:“他是为天界而死的,他是勇士。”
      拉斐尔喉咙干涩:“是,我明白,这是一个战天使最高的荣耀。”
      “那……”
      “帮我向神请几天假吧,米迦勒殿下。我想……休息一段时间。”拉斐尔双手撑着头,手肘放在膝盖上。
      然后我们就回到了故事的开头,拉斐尔带着仆人搬出了第二天。他的马车后来被发现停在他第七天的家中,但屋子是空的,没人知道拉斐尔具体去了哪里。直到大约一年之后,拉斐尔请假的时间实在太长了,神命梅丹佐将他找回来。
      梅丹佐直接就到伊甸园里去找,仿佛他知道拉斐尔一定会在那里一样。
      正是春天的光景,园子里日光和煦,新长出的青草颜色惹人怜爱。梅丹佐走过没药树丛,走过肉桂,甘松,白壳杨的香气,远远看见有一个双翼的玫瑰色头发的少年模样的男子,穿着白色的细麻衣,躺在草地里睡着了。他的手边还放着一本打开的书。风吹过,翻动了书页,也吹得青草都倒向他,像是绿色的蝴蝶在追逐一朵白色的蔷薇。梅丹佐正要出声,又有一只蓝色的长尾巴的鸟儿向那躺着的人那儿飞去,绕着他盘旋着,发出悦耳的鸣声。少年依然在睡,鸟儿就落了下来,啄了一口少年的手臂,他立刻就苏醒过来了。梅丹佐躲到了一棵树后面。少年伸出手,掌心向着自己,四指微弯,鸟儿就落在他纤细洁白的手指上,风吹过他的红发,舞得轻巧而又静美。那鸟又叫了几声,他听了,回答说:“他醒了?那我马上回去。”
      少年抄起地上的书,和鸟儿一起轻捷地飞起,向梅丹佐这边靠近。
      梅丹佐从树后面出来,叫了一声:“拉斐尔。”
      变成少年的拉斐尔用愉快的目光看着梅丹佐:“哦,你这么快就找到了。”好像梅丹佐早已和他约好要来看他一样。

      拉斐尔邀请梅丹佐到自己在伊甸园东边的小屋坐坐。那是一座木板搭成的房子,乍看上去,就像幼儿随意堆砌的积木。拉斐尔打开门,一种热烘烘的混合着久置的牛奶气味的空气散了出来。梅丹佐皱了皱眉,拉斐尔注意到了,说:“味道不太好是么?梅丹佐殿下将就一下吧。”
      小屋是狭长的形状,很拥挤。拉斐尔一进门就收了翅膀,梅丹佐也被迫收了翅膀。进门左手边的墙上有一扇窗户,窗户下面摆着一张书桌,书桌上散乱的扔着几根坏了的笔,还有一瓶墨水,一卷摊开的羊皮纸手卷——并非大天使常用的巴斯牛皮纸,手卷一半拖到了桌面外面。右手边靠墙竖着一个大架子,上面堆着各种书还有一些杂物。正前方还有一扇门,里面应该是卧室。拉斐尔开始收拾出一张客人坐的凳子,他把凳子上堆着的书都搬到架子上,还用力推了推,确保它们不会掉下来。这个动作让本就堆满东西的架子显得更加摇摇欲坠。拉斐尔做完这一切,恢复了本来面貌,进了里间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梅丹佐已经在他收拾出来的那个凳子上坐下了。拉斐尔动手给自己也清理出了一个凳子,坐下,小心地整理了一下胸前的一条有着蓝色羽毛吊坠的项链。
      梅丹佐倒也开门见山:“神让我找你回去。”
      “啊,我大概可以猜到。”
      “那之后,我去找过你好几次。”梅丹佐突然换了话题,“也来这里找过,但没找到。”
      “之前你来的时候,我变成了别的样子。今天你来的时候我正在睡觉,没发现你,才让你发现的。”
      “怎么突然想要来这里?还变成小时候的模样?”
      “梅丹佐殿下,我觉得任何人在经历了那种痛苦的事情之后,都会有点想逃避。我想静一静,不想那么快被你们找回去。你知道,我一开始搬到了第一天,后来加百列把我赶出来了。
      “赶出来?”
      “是啊。或许大家都认为,我该去找你。”
      梅丹佐说:“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梅丹佐殿下千万别这么说。”
      “那现在呢?有没有好一点?”
      拉斐尔沉吟片刻,道:“梅丹佐殿下,您听过那句话么?‘只要我还是我,那么再远的别处都毫无意义。’(注③)我之前还不太相信,现在不得不承认,它是对的。”
      “所以你觉得当时离开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哦,梅丹佐,我真的不能陷得再深了。我不走,就一定会和你更加不清不楚。然后呢?你还是不高兴了就让我滚高兴了就……是啊,那都是我自找的。可是现在我不想那样了,多少年了,我也累,想要休息。这段感情太拥挤了……”
      “你是觉得,我一定不会……不会……像对……对……”
      “像当时对米迦勒一样对我好?”拉斐尔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不,梅丹佐,怎么会。实际上,对于这件事,我一直不怎么乐观,你知道。从生命之树没有的时候就这样,就算有了丹之后,我也从来没这么想过。”
      他顿了顿,又低下头,手抓住了衣角,慢慢重复了一遍:“从来没有。”好像这样就可以连自己都说服一样。
      “拉斐尔,我……”
      “哇啊啊啊——”

      十二
      里间忽然传出婴儿的哭声,拉斐尔立即起身,不小心碰掉了桌上放着的羊皮纸卷。他也没多管那纸卷,径直走到里间去了。是了,这屋子里的气味正是一个有婴儿的房间所特有的。梅丹佐帮拉斐尔拾起了纸卷,发现那是一卷翻译到了一半的手稿,纸面上拉斐尔的字迹依然简洁优美。最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也许你我的这段感情在你心里还没有开始,但在我心里却已经走得很远,走得很艰难。”(注④)下面是几句诗一样的东西,其中有几行是这么写的:
      ……
      唱吧黄莺你心情欢畅
      你满心欢喜 而我的心却在哭泣
      我爱你已久永不能忘

      我失去了我的朋友不知为何
      为了一束玫瑰花而拒绝他
      我爱你已久永不能忘

      我希望那朵玫瑰仍在绽放
      而我的朋友依然爱我
      我爱你已久永不能忘(注⑤)
      ……
      里间婴儿的哭声逐渐减小,取而代之的是拉斐尔的轻声哼唱。这平日只为赞颂神而歌咏的喉咙此刻正在为一个小婴儿唱着摇篮曲。梅丹佐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他走到了里间的门口向里面看着:低矮倾斜的天花板,阳光透过墙上小到不能再小的窗户投射进来,还有弯着腰的拉斐尔,轻轻地晃着一个小摇篮。过了一会儿,孩子安静了下来,举起了小手臂,嘴里发出一串无意义的简单音节,像是想要拉斐尔抱。拉斐尔不禁微笑,抱起这个光屁股的四翼棕发小天使,从里间出来。孩子胖乎乎的小胳膊搂着拉斐尔的脖子,还在依依呀呀个不停。拉斐尔看见桌上放好的羊皮纸,说:“你帮我捡起来了?哦,谢谢。”
      梅丹佐看看孩子,又看看拉斐尔,问:“你在翻译什么吗?”
      “嗯,都是些女孩子们喜欢的东西。”拉斐尔抱着孩子坐下。
      “翻译这些做什么?”
      “赚钱啊。”
      “赚钱?”
      “钱总是不够花——”拉斐尔的身体前后晃了两下,把“花”字念得又轻又长,“这小家伙实在是太能吃了……我又不能去取存款,也不方便出去打工,只好做些园丁的工作,翻译些东西来补贴。呵呵,等这些翻译完了,或许我们可以换一套隔光一点的窗帘,这样我就能把里面的窗户再扩大一点了,通风也好一点。”
      梅丹佐点点头。小天使这时正挣扎着回头,想要看看梅丹佐。他做到了。当他那一双棕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梅丹佐时,梅丹佐瞬间被尚达奉附了身:“这……这是我……我的孩子?”
      拉斐尔眨眨眼:“这是我的孩子。”
      “哦,拉斐尔,我发誓……”
      梅丹佐誓言的后半句消失在拉斐尔望向他的目光里。有谁知道,要经历多少事情才能使拉斐尔的目光变得如此坚强隐忍,这些事情又有多少是和梅丹佐有关的。而梅丹佐,他从来未曾向这个他幼时的玩伴,爱慕他数个伯度,并孕育抚养过他的孩子的天使发过誓。事实上,他已太久没有发誓,也许已经忘了要怎样发誓了。
      ======================================================================
      注①:原作第二部第六十五章提到杰利颈部有白魔法痕迹,只说不是路西法弄的,并未说明魔法究竟是谁施的,因此本人在这里猜测是拉斐尔。原作后文中又说杰利的尸骨放在人骨教堂,那时拉斐尔已回到天界,这里设定为拉斐尔不知道这件事,所以这样写。
      注②:日本电影《舞吧!昴》(中译为《非常舞者》)中宫本昴在最后的比赛中跳的一支舞。后面写的是本人的直观理解。作者对于芭蕾是外行,错了也就将错就错吧。舞蹈大约在电影的一小时三十五分时开始,哪位有兴趣可以去看一看。
      注③:出自《缅因的方向》。作者玻璃洋葱。
      注④:此为傅彪袁立主演的电视剧版《啼笑因缘》中沈国英对何丽娜的告白。其实电视剧本身的名字是《啼笑姻缘》,《啼笑因缘》是原著的名字。
      注⑤:此为法国歌谣A la Claire Fontaine的部分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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