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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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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春光明媚。
长安边陲的一个小镇。别看这里地处边陲,但其繁华程度不亚於大魏朝的洛都和所谓叛军治下的长安。
一年之计在於春。集市上脚夫走卒、江湖艺人、商家小贩俱都是行色匆匆,忙忙碌碌。在灿烂的阳光下,吆喝声、叫卖声、孩童的笑闹哭叫声参杂著男人的汗臭味儿,女人的脂粉香味儿、刚出笼的大包子的肉香味儿……一切都让人感到心安,多麽真实的所在!
我懒懒地躺在块刚冒出绿芽儿的草地上。其实草叶稀稀落落的,与其说是草地,倒不如说是块烂泥地。心中不禁哀叹,昨夜春雨霏霏,润物无声,只是苦了我连个栖身的地方都难找。
提到我的住处春风楼,这小镇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掷万金的销金窟,风流名士云集的风雅居……最重要的是,它还是一等一的“善堂”。作为春风楼的一名上等小厮,我可以住在後院垃圾收集处的柴房里,那里夜能卧观星象,墙壁丝丝冒风。因此无论采光还是通风都是一流的。我可以日日大鱼大肉。只因为文人也好、墨客也好,美人当前,怎会煞风景地大吃大嚼唐突佳人呢!因此,这些令人垂涎欲滴的菜色几乎都是动也不动,落入我的五脏庙中。
唉,只恨昨夜下的什麽劳什子比猪油贵的春雨,楼上那班劳什子“文人骚客”又开始冒酸水,惹得楼上楼下的小娘儿们吱吱笑个不停,柴房中本就“凉快”的很,再加上这受不得冷的单薄身子,我夜不成眠。
好不容易捱到天明,却多了大大两个黑眼圈,春风楼的人向来都是*脸蛋吃饭,我既然身为上等小厮,也不能丢了东家的脸。这年头,找份正当职业很难,老板动辄要分流下岗的说……於是,找了这麽块草地,补补眠,顺便把身上衣服晾晾干再说。
这套衣服是很丽的浅碧色,据说是以前是个大胖子穿的,套在我这副清减的皮囊上就像个面口袋,光是腰带就可以围上好几匝。以後若是混不上饭吃,倒可以用它来上吊,作个吊死鬼横竖胜似饿死鬼。
渐渐的接近午时了,阳光也越来越强烈。我惬意地眯著眼,伸长了双腿,将手枕在脑後,喃喃道:“人要是没事的时候就应该多晒晒太阳。在这样的阳光下,谁能作出什麽可怕的事情来,象我……”一句话没说完,有什麽东西远远地飞来啪地一声落在身旁,凉凉地有几点溅在我脸上。
真是的真是的,什麽人大白天的就随意丢垃圾,扰人清梦!我愤怒地看也不看,捡起那东西就要扔回去砸死哪个没有公德心的人,突然手上传来了一种奇异的触感,斜眼一瞥,顿时浑身寒毛竖起!那东西竟赫然是只血淋淋的断手!
身後传来的隆隆的马蹄声,喝骂声,刀剑声……一群身著甲胄的骑兵正在追逐一个白衣少年。那少年面色苍白,血透重衣,手中剑舞得虽然还是凶悍无比,但已露惫态,显然到了强弩之末了。
我皱眉,小心翼翼地提著袍子(太宽,不然会被绊倒)爬到边上的一颗大树上。这件袍子於我可是崭新的,可莫要沾上了血迹,那东西跟酱油一样,沾上了就很难洗掉的。可是有现成热闹可瞧,我又忍不住不瞧,只好先躲起来,反正以前也是这麽瞧霸王戏的。
突然,那少年□□的骏马一声痛嘶,原来是马臀上中了一剑,立时前腿一曲,直将他摔了下来!我看到惊险处,目瞪口呆,连口中的瓜子都掉了下来。仔细打量那少年,服饰甚为华贵,光是腰间垂著的玉佩看样子就价值不菲。他虽然神情狼狈,但不掩气度清华,面上虽然血汗纵横,却不掩飞扬跳脱之意。这少年,居然是个绝顶的美少年。
即便是在美人众多的长安,这等人才也不多见。我正瞧的出神,只见十几炳刀剑交织成光网,直向那少年笼罩下来……
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打架虽然好看,但是打得血肉模糊的却会影响胃口,向来不为我所喜。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十几人突然齐声痛呼,手中刀剑拿捏不稳,一齐掉在地上。惊恐万分地盯向自己的掌心,一根细细的轻易可折断的竹签赫然穿透了肉掌!可见这发出竹签之人的武功委实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领头的人左右四顾却不见人影,便强自压抑恐惧对其他人说:“看来今日有高人在场,我们回去禀报主上再做定夺!”狠狠地瞪了那委顿在地的少年一眼,又道:“你死活是逃不掉的,且让你再苟活几日!”言毕,十几人齐齐翻身上马,蹄下生尘,不一会儿便去的远了。
那少年本来还勉强支持,这下心里略宽,咳出一口黑血,便晕了过去。
我扫兴地攀著树爬下来,走近他身边去查看他伤势。谁知刚解开他衣襟,他竟然倏地睁眼怒道:“恶贼,你敢动我…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我嘻嘻笑道:“如此美人,我偏要动你又能奈我何?你做人时我都未见得怕,何况作鬼耶?”说话间,手中加力,已经将他胸前衣裳撕开。
那少年目眦欲裂,一声脆响,居然咬牙一掌击在我脸上。这一挣扎牵动了胸前伤口,血箭四射,他登时昏了过去。
我苦笑著抚了抚脸,都已经伤成这样了还能打得这麽痛,这人以前一定练过铁砂掌。反正我这一副猥琐的面容,还真是中人欲呕,有时自己照照镜子也想打上一拳。
唉,丢下伤重晕迷的美人,这委实不是我的作风。可是,今天的晚饭确实又不想分给他……
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後,我还是抱起他,向城西的破庙走去。这家夥一身的血,我还不至於把他带回春风楼去砸掉自己的饭碗那麽苯。
破庙中有现成的稻草堆,直接将他扔到稻草上,再找些干柴来生火。正是春分时节,乍暖还寒的,其实是最冷。火升起来後,这才想起来没有从春风楼的厨房里偷把刀带出来。这可怎生是好?我急得团团转。眼珠一转,突然想起这破庙原来住过个杀猪的,没准儿……
翻箱倒柜。连破败的神龛也被我翻的七零八落。终於,皇天不负苦心人,我在庙後的茅厕旁找到了要找的东西。恩,大是大了点,重也是重了点,刃上还长满了铁锈,磨一磨倒也可以将就用的。另外还有这个宝贝,钩子上有些钝了,但好在齿还是够长够细的。
於是,我满心欢喜地坐在庙前的青石门槛上磨起刀来,霍然有声。
突听身後一声呻吟,他悠悠醒转过来了。我手中活计未停,回头嫣然一笑,正要向他招呼,他却象被蛇咬了一口似的,眼中露出恐怖的神情,目光随即落到那柄刀上,那把长长弯弯的钩子上,惊呼一声,竟然生生晕了过去。
怎的美人动不动都爱晕死过去?我摇摇头,低头继续磨我的刀。其实这样也好,免得我呆会儿还要费力打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