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zaq

46、第 46 章

　　“因为，”Cobb撕开彩色包装纸，打开里面的方形首饰盒，用拇指和食指小心地捏起那个光华璀璨的宝贝，“我要向你求婚。”
　　在损友们的起哄声中，他单膝跪下，拉起Mal的左手，“嫁给我，亲爱的。”
　　“我很乐意。”Mal低下头在他前额上吻了一下，然后拉起他，任凭他把钻戒套在无名指上。
　　Eames和Fermin发出各种奇怪的鬼叫，大叫着要开上整整一打香槟，并且帐全算在Cobb的头上。
　　Arthur从来不是这些胡闹的参与者，他只是抱着手微笑地抬头看着准新人们。
　　Cobb想起来，那时候他什么也没有说。

　　录像里的白色皮质沙发就放在圣诞树的旁边，Arthur坐在他最喜欢的左侧位置上，仰着头，看着银白色的树顶星出神。
　　就好像很多年前，他曾这样仰着头，看着Cobb从最后那个礼盒里取出一枚钻戒，深情地微笑着说，“嫁给我。”然后把它套在Mal的无名指上。
　　——从我们相遇开始，到我试图彻底死心为止。
　　Cobb张了张嘴，他想呼唤那个曾经呼唤过千万遍的名字，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Arthur转过脸看向他，眉梢轻微地抖动了一下，象一条柳枝点上冰雪初融的水面，然而那些细微的波动很快就消散无形，留下的仍然是那张无懈可击的脸。
　　下一秒，嘴唇在完美的表面上撕开一个不动声色的裂口，连音调都平稳到仿佛敲击着音叉一格一格调过。
　　“嗨，Cobb。”
　　就象过去十年间每一个简单平常的问候。
　　就象过去十年间每一次Cobb在酒店里找到他，而后文总是工作工作又工作。
　　就象过去什么都没有真正发生过的十年。

　　Cobb突然就慌乱了。
　　他本以为自己会先给Arthur的下巴来上一拳，然后再紧紧地拥抱他。
　　但事实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手在哪里。
　　他所有的脑细胞都在忙着处理Arthur，处理那深不可测的不动声色。
　　他不知道Arthur在这里等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已经迷失，更不确定他是不是仍在等待。
　　“Arthur……”Cobb向着沙发走过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腿是怎样挪动的。他几乎能看见自己的理智在天花板上飘，听到所有的逻辑都宣布今天放假，感觉得到那些脑细胞们的异动，它们以诡异的方式各自组合，在他的大脑里生成光怪陆离的景象。好吧，这一切，这混乱的一切他都必须全部抛开。要说实话吗？他仍然不知道回到现实中该怎么办，可是他确定，他十二万分地确定，他该说些什么，并且这些绝不是谎言。
　　“你知道吗，Arthur。”他在Arthur的面前站定，低着头直视对方的眼，“事实上，我是一个糟透了的情人。我既不温柔也不体贴，我可能很迟钝，有时候脾气还不好，而且记性更差：我能记得Mal的生日，也记得结婚纪念日，但极少能在这些特殊的日子来临之前及时地想起它们。不，比起我对Mal做的那些事情来，这些实在都算不上是什么缺点。我的意思是，我是个彻底的混蛋。我还有两个孩子，孩子很可爱，孩子很麻烦，他们可能会占据我绝大部分精力。但在他们成年之前，我不可能放开他们。而且我也不确定他们是否能接受没有一个新妈妈，却有一个新爸爸。当然，还有Mills，和Michelle，我猜Michelle会疯掉，也许Mills的反应要好一些，但肯定也不是乐见其成。你还应该想一想……”
　　Cobb闭上了嘴，因为Arthur眼里那些湿润的闪光。
　　Arthur在哭，这个认知让他更加地慌乱起来。
　　他说错了什么吗？好吧，他肯定说得不对。那乱七八糟的一堆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表达了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急切地想把那些理智，那些逻辑，那些胡闹的脑细胞们抓回来各就各位，“我是个这么糟的情人，我的家庭可能麻烦重重，我们的朋友也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来适应这个冲击……God！”
　　Cobb突然意识到这听起来更象是委婉的拒绝。
　　不，他需要更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图！
　　“我的意思是，如果这些你都不介意的话，”他用强调的口吻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接着停了下来，不敢相信自己下一句将要说什么，那条突然在大脑中自动合成的语句精力十足地撞击着他的牙关，喧嚣着要求得见天日。
　　他随即意识到这句话显然需要一个仪式。
　　Cobb把手伸进上衣口袋里，那里有那个昂贵的新图腾，陪伴他经历了limbo里的每一道谜题。
　　“我在limbo里陪了Mal五十年，我已经兑现了给她的誓言。现在，Arthur，”他把袖扣从口袋里拿出来，然后单膝跪下，抓起对方的右手，把扣针从Arthur法式衬衣的袖口处对穿过去，然后抬头仰望他的眼睛，“你愿不愿意在现实中陪我五十年？”

　　Ariadne睁开眼睛，茫然地盯着眼前的白色墙壁，花了足足两秒钟才想起来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以及她刚才在做什么。
　　Fermin把只抽了两口的烟掐熄在烟灰缸里，懒洋洋地抬起左手看了看表，“才五分钟而已。”
　　Ariadne反射性地驳斥道，“对我来说可是——”
　　可是——
　　多久呢？她似乎在limbo里待了很久很久，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很久到底是多久。
　　没错，她从limbo里回来了！
　　那Arthur呢？
　　Ariadne猛然回过头去看被安置在床上的人，对方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接着在下一秒以更大的幅度向上掀起。
　　Arthur醒了。
　　Ariadne松了口气，虽然她不记得limbo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显然他们成功了。
　　“嘿，Arthur，重回人世的感觉怎么样？”
　　Arthur坐起身，把探针从自己的手腕上扯下来，“似乎还不错。”
　　他的心情听起来确实很不错。但Ariadne没有来得及八卦更多东西，因为她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人，然后接通，“嗨，Cobb。”
　　毫无意外地发现Arthur的目光转向了她的手机。真奇怪，她想，为什么要用毫无意外这个词呢？
　　“Arthur醒了吗？”
　　“醒了。”
　　Ariadne向着Arthur点了点头，然后把手机递给他，“Cobb要和你说话。”
　　Arthur笑了一下，接过手机。
　　“什么事，Cobb？”
　　“Philipa要求确认，三天，不事实是两天后你会准时出现在她为你精心准备的欢迎Party上。”
　　Arthur想了一下，“我尽量。”
　　“小公主可不会满意这个答案。”
　　“但你知道，这个任务差不多算是失败了，我总得花点时间去善后。”当然，也不能算完全失败，至少他们弄明白了雇主最想弄明白的一点——遗嘱上完全没有他的份。Arthur有点好奇老Baker眼下的身体状况如何，如果遗嘱提前执行了的话，那他近期可能唯一要担心的麻烦就是他的雇主没有财力支付他们的另一半佣金。
　　Cobb爽朗地大笑起来，“去和小公主解释这件事吧。”
　　“喔，那要解释的事情可就多了。”Arthur揉了下太阳穴，他觉得有点头痛，但又有一种奇妙的幸福感，“我得向她解释明白为什么我三天后回不了洛杉矶，还得解释我即使回了洛杉矶之后也得先回自己家一趟……”
　　Cobb打断他，“你先得向我解释第二点。”
　　“我总要先回去洗个澡，收拾一下吧？”
　　“我这里一样有浴室。”
　　Ariadne突然凑过来，“你要去Cobb家？”
　　声音大到足以让电话另一端的人听得清清楚楚。Fermin不阴不阳地哼了一声。
　　Arthur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要邀请Ariadne吗？”
　　“不，”Cobb坚定地拒绝，“不要。让她回去上课。”
　　“我可以处理好——”
　　研究生试图抗议，Cobb完全不理会这一点，“或者我该给Mills打个电话问问她的功课情况。”
　　小姑娘不高兴地嘟起嘴退到一旁。
　　“总之，”Cobb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说道，“两天后，洛杉矶机场见。除非你想Philipa哭。”
　　Philipa哭是个有力的威胁，但事情总不是靠哭就能解决的。
　　“喂，这太……”
　　Arthur瞪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把“不讲理”三个字咽回肚子里。
　　该死，Cobb又一次擅作主张了。
　　他该觉得生气才对，但事实是，他很开心。
　　从未有过的开心。
　　这真奇怪，他如此想道，把手机抛还给Ariadne，然后找出自己的，认命地开始一切善后事宜。
　　“Baker先生，我是Arhtu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