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闲话》洛凝

4、肆

　　道尊不亦悦乎地授予剑子制琴的各种方法方式与诀窍，那种异乎寻常的热情几乎比他在教授剑子道法道术剑诀时的热情还要不正常地高出百倍有余。

　　——不过，也堪堪只是在教授的过程中如此而已。

　　当剑子已经基本把制琴的各种方式方法与诀窍记清楚了之后，道尊便广袖一挥，撂给他了一块上好的白玉与一块上好的梧桐木后便潇潇洒洒地翩然而去。

　　剑子，汝要记住，制琴必须亲力亲为用心专一，否则音色是不会好的啊。

　　在重新回到自己的钓竿旁坐定之前，道尊还是很有责任心地回过头来朝他眯了眯眼睛，神色认真又诚恳。

　　可是那神色在剑子的眼里，分明有着一种名为“戏弄”的情愫忽隐忽现，让人想要咬牙切齿却又没有爆发的对象。

　　……师尊，吾知道了。

　　最终，剑子选择抱着白玉与梧桐木朝已经重新操起钓竿的素白身影躬了躬身，然后便迅速转身快步离开了。

　　在琴身的材料上，剑子曾在白玉与梧桐木之间纠结了许久。

　　于龙宿来说，玉并不稀罕，更何况本来就不算是特别珍贵的白玉——作为儒门众人形珠宝箱子当中的佼佼者，龙宿对于玉石的欣赏有着一种天生的、几近偏执的挑剔：在他眼中，玉若非无瑕者，皆为下品。而面前的这块白玉随纯净无瑕，但单论价值，却并不见得能比梧桐木高到哪里去。

　　剑子仔细端详着这块梧桐木。从这块木材上的纹路看来，它的年龄似乎已近千岁，制琴的话绝对是一块可遇而不可求的上好材料——于是，剑子思虑良久之后终于忍痛割爱了白玉，准备以梧桐木削制琴身。

　　可是，正当剑子准备开始着手制琴的时候，他猛地发现了一个有点不尴不尬的问题。

　　要削制琴身，他就必须动用古尘。

　　古尘剑刃未开，要用古尘削制琴身，他就必须动用剑气。

　　然而古木树身，又怎么可能承受得了他的剑气而不折不裂？

　　用剑气削梧桐木制琴身，真的不会一剑下去就将梧桐木劈得七零八落、无端端地毁了一件制琴的好材料？

　　认认真真思忖良久，剑子摸了摸梧桐木又摸了摸古尘，最后又转过身去摸了摸身后横卧着的白玉，终是狠不下心来对面前的梧桐木削下第一剑——那可能“咻”的一声下去天下间便自此少了一样绝佳制琴材料的，至关重要的一剑。

　　小心谨慎的结果就是，剑子最后还是以那块纯净至极的白玉制成了古琴琴身。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剑子才明白过来，道尊给他那块梧桐木其实纯粹就是为了逗他玩儿的——道尊知道以他当时的修为还不能将剑气挥洒自在收放自如，也知道他不会忍心顶着毁了一件上好琴材的危险冒冒然劈了梧桐木，所以才能如此慷慨地将梧桐木扔给他随他玩去。

　　自然而然，这块梧桐木到最后便完好无损地回到了道尊手上，且没过多久它也成了一张七弦古琴——并且看那华丽式样，多半也是出自于儒门那位把极致华丽当作生活态度的龙首大人，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阳光之下，纯白如雪的玉石折射出璀璨的光亮，倒也自有一种非凡气度。

　　琴身制作完成之后，剑子便开始思量起琴弦的出处。

　　道尊的原话，马尾制成的琴弦最属上乘。可是……到底去找何种马的马尾来制弦才是最好呢？

　　剑子再次皱眉，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