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生死（桥隆飙×何莫修/龙文章×何莫修/伍史）》似空斋

51、第 51 章

　　跟着李铭琛正要进入工厂区的时候，何莫修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直觉让他徘徊在喜悦和忧虑之间。他认真做着笔记，把看到的每一样都记录下来，然后详细地询问那里工作的工人。他们大多是邻近村庄的村民，经过简单的培训有的甚至都没有受过训练就进入了这里进行工作。工钱很多时候没办法按时发放，最好的日子里能管得了三顿饭。
　　平洲有军用品的地下工厂，情况大致也和这里相同，只是没有复杂的防护措施罢了。

　　李铭琛谨慎地将小何所需资料交在他手：

　　“谭老总的意思是能在半年内把规模扩大。”
　　“可如果扩大的话，日本人的飞机很容易就能侦查得到。”
　　“我们马上也有空中支援了，到时候聊城天上可就不再是小鬼子一个人说了算啦。”
　　“是从淞沪战场上调来的么？”
　　“严公子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啊。”
　　“…我们能调集的空中力量大概也只有从那里而来。”
　　何莫修想，这并不是很难预料的事情，既然自己知道，日本人会不知？
　　他还是觉得现在这情形实在是不适合将生产规模扩大，何况现在海路全部被日军占领，所需源材料只能从滇缅公路运输，重工业的支柱又成批成批地撤往后方。盲目地把前景寄托在不成熟的天上很不可靠，陆路的形势复杂，聊城今后还可能面临易手的严峻情势。
　　李铭琛觉得何莫修满腹话要说，便道：“严公子请不要有什么顾虑，谭老总拜托严先生也是希望您这个专家能够给我们好的建议。”
　　“我的建议…”小何思索了好半天，他看到一旁冷冰冰的龙乌鸦，想起晚上他那番斥责，让本就抱有亏欠心理的自己很无助。

　　“我的建议是，当务之急应当想想怎么才能保全生产线，而不是一味贪图规模。聊城只有一直在我们手中，才可以保证工厂的运行，工厂正常生产是大大有利于防御的。要是工厂做大，人员必然紧缺，原料也难以为继，招人，物资运输都会招致敌人的注意。”

　　李铭琛捏着烟盒，他看着何莫修，搞不清这个人脸上的真诚究竟是发自内心还是装模作样。
　　他拉过他的胳膊，用夹着没点着的烟的手指戳了戳小何手里的资料，然后两人一道出了严禁烟火区。

　　“不瞒您说，这些话，不是没有人进谏过……”
　　“你要我设计图纸、工厂再扩大多少倍都不是问题。但…我怕贻害无穷。”小何严谨地瞅着手里的资料。
　　“您只逗留几日，恐怕害还未至就已经与您无关了。”

　　男人为自己点着嘴里的烟，吐出烟圈。
　　何莫修知道自己是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这个李参谋是无法拿得了主张的，但真正起掌大权的人又是油盐不进不见棺材不掉泪。龙乌鸦却在一边儿笑了起来：
　　“少爷，您管他们生死做什么？做好您分内的事情就行。”
　　何莫修瞪着那话语满含讥讽的人：“可是我做的事情很可能在将来为这里甚至是这以外方圆百里的人招来杀身之祸！”
　　“我们早在其中了，没人逃得了。”
　　“你明明……”
　　小何苦恼地坐在厂区外的木头长椅上：
　　“你明明很在乎啊……为什么老要摆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呢？”

　　龙乌鸦的笑容消失了，他转了个方向，看着工厂外空地上忙忙碌碌的工人。

　　而阴郁低沉的嗡嗡声让所有人心里都缩紧在一块儿。
　　何莫修面如土色地站起来，“我听过……这声音我认识…”
　　李铭琛把烟头往地上一扔：“是空袭！快！快进防空洞！！”

　　空地上的老百姓反应要迟缓一些，知道士兵提着枪冲进场区里吹着口哨让他们离开。
　　龙乌鸦一把将何莫修抓住，两个人奔着那唯一的防空洞而去。李铭琛没有跟着他们，他返回厂子让众人撤离。小何用脚后跟拖着地：
　　“等一下！”
　　“等个屁，小鬼子发现咱们了！”
　　“还有其他人！”
　　说着，小何就也要往回跑去，那些高危的火药和化学药品是比日本人投下的炮弹更加恐怖的东西！
　　龙乌鸦死拽着这家伙，他一把卡住了何莫修的肩膀，用力之大几乎要把小何从地上提起来！

　　“我宁愿一枪崩了你也不会让你给小鬼子白白炸死！你要再想往回去，我给你好看！”

　　何莫修傻眼了，他盯着眼前的人，这不是气话也不是玩笑。

　　烟雾已经笼罩了白日上空，防空洞内人满为患，还有些无法躲避的工人试图用暴力来让驻守的士兵放他们一条生路，但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或者是天上如雨而落的炮弹，他们只能绝望地祈求老天爷开眼。

　　东边的备用实验室着火了，火光成亮白色，即便天上的日本人不知道此处为化工厂也能从这特异的信号里寻觅出几分蹊跷。

　　密闭的空间内骤升的二氧化碳使得热浪层层袭来。
　　何莫修贴在墙壁上，深呼吸。而对面的龙乌鸦也用相同的姿势靠着墙，他们的脸色潮红，胸口起伏不平。一些人受不了闷热开始流汗，脱衣裳。紧张的情绪让气氛只升不降。
　　防空洞外传来连续的爆炸声，所有人都在想，完了…

　　龙乌鸦回过脸，他扯开了领口的纽扣，汗水顺着他的额头一路滑落进胸膛。

　　小何没有穿西装的外套，他的白衬衫已经湿透了。
　　简直是人的劣根性，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龌龊事。龙乌鸦一边做着道德谴责，一边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他瞧着小何努力镇定的神情、发红干涩的嘴唇，这嘴唇自己曾经尝试过、还有起伏不定被汗水浸湿了的胸口…
　　如果就这么死了，也不错。
　　龙乌鸦想，至少他们是一块儿的，再也不会被分隔的远远的。

　　想抬起手为他拭一拭汗水，身边不知是谁推了一下，龙乌鸦的手被打落了。
　　外面又是一声巨响，有人口中在念叨着菩萨保佑，不过更多的是激起了人们的恐慌，有人开始推拒，他们怕被活埋。
　　龙乌鸦刚想要喊，不要慌张！可还没张嘴，就让人潮给涌了过去。张开双手死撑住墙护住了险些被众人踩在脚底下的何莫修。

　　“大家不要挤！！”

　　前面的士兵在吼。
　　接着是李铭琛的声音，他叫大家镇定，可没什么太大的作用。龙乌鸦也被推得东倒西歪，身后人硬是要往前面挪，一用力把双手硬撑着的男人给撞了下去。
　　何莫修和龙乌鸦两个人粘在了一起。

　　龙乌鸦的鼻尖挨着何莫修颈部的皮肤，潮湿粘腻。何莫修本能地偏过脸。
　　龙乌鸦对这个小动作感到些受伤，可是这么近他心里又产生了甜蜜的依偎感。他还要多谢谢小鬼子的轰炸让他能和这个家伙这么待着。

　　天上的轰鸣声远去了，防空洞里的人争先恐后地希望见到阳光。
　　人们你推我搡地朝着出口方向涌去。唯独在人潮里紧紧贴着的两个人一动不动。当空间变得足够大，空气也不再稀缺，龙乌鸦缓缓拉开了跟小何的距离，他弯腰捡起倒在地上的枪，

　　“没事儿了……”

　　何莫修用手袖抹去脸上的汗水，跟在男人后面朝着光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