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莫相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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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以生在这个冰冷囚笼般的城市里独自生活了很多年，早已习惯了昼伏夜出，习惯了每日在男人或女人的身边辗转迎欢。
小时候被人贩子卖给了夜店，五天五夜的折磨让他认清了现实，收起所有逆反的情绪，开始光鲜却卑贱的男娼生活。
这个圈子里没有所谓的爱情，纯粹的□□欢愉和金钱利益编织出一个一个类似爱情的美梦，而莫以生，只是那些“美梦制造者”之一。
送走了老主顾，莫以生往回走，在电线杆下的角落里发现一个蜷缩的身影。
莫以生从不觉得自己是多么善良的人，可是这一次，他却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小男孩穿着素旧单薄的衣服，抬头看他，脸上很脏，眼睛却异常干净。
大概是哪里跑出来的，少惹麻烦为妙。
莫以生想着，掉头走开。
男孩开口：“你带我走好不好？”这般说着，语气却没有乞求的意味。
莫以生暗自好笑，一般人会随便带个乞丐回家么？脚下却移不开步子。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干过最蠢的事。
莫以生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大街上捡来的孩子。十二三岁的男孩裹在大大的浴袍里，洗干净的脸稚嫩清秀，一双眼睛如水澄澈。
“我从孤儿院跑出来，他们要把我给一个不认识的人，我不想跟他走。”
“我们不也是不认识？”
“你不一样。”
莫以生好笑，听到一个陌生的捡来的男孩说出这样的话，就像自己每天要对客人说的一样，明明在自己心中那些人没什么不同，却总要对他们每个人说，你不一样，和别人不一样。
男孩看到他笑，微微红了脸，却依旧坚持而认真地说：“真的，我看到你，就觉得你是不一样的，就像……就像……”
莫以生又笑了一下，男孩脸更红了，裹在白色柔软的浴袍里不说话。
或许，多个人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那么无聊吧。
之后莫以生去孤儿院办了手续，正式把这个孩子领养过来，名字是莫以念。
一个靠出卖□□依赖他人存活的男娼收养了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岁的男孩，这事让报社知道估计得上头条吧。
莫以生自嘲地笑了一下。
他没让莫以念知道自己的工作，用积攒下来的钱安排莫以念读书。每天早上送他上学，回家睡觉，晚上接他回家，看他睡下，然后去工作。忙碌却也充实太平。
多一个人感觉很好，不会一个人在空旷的房间里无所事事，不会再自欺欺人地制造一堆声音来填补空虚。莫以生没有亲情，莫以生不相信爱情，他只有这样才能让一个人走进自己的生活，彼此不受伤害。
或许，他也希望那个坚信他“不一样”的孩子可以改变他什么，带给他什么，在这一成不变的，肮脏虚伪的世界里。
男孩很乖，不会纠缠莫以生带他去哪里哪里玩，不会耍脾气，从不任性，即使莫以生被烦人的顾客纠缠脱不开身，他也会自己做饭读书。只是他从来不会叫莫以生。
莫以生的夜晚持续着糜烂的状态，酒精，欲望，爱的幻境，却独独少了爱的主演。
每日清晨回家，和莫以念吃早饭。男孩眼睛过分的干净纯粹，反射着他的污秽不堪。莫以生小心地，甚至不敢碰触那个孩子的身体。
和自己截然不同的，那么干净的存在。
莫以生有时觉得自己真是有M的潜质啊，把这么一个玻璃花瓶放身边养，还得时刻小心不要打碎这份纯净。不过干的好男娼工作的，哪个不是有点受虐倾向的呢？
自己不会是不同的。莫以生明白。
相安无事地过了六年，男孩长大。
莫以生换了很多次工作，想好好干正经的事，却总是半途而废，受不了那样的苦那样的累，到底还是继续了出卖□□的行当。
有些人天生就该干这些事，注定的。莫以生这么觉得。他除了做这个，没力气没文凭没渠道，做什么都坎坷。
他已经这么脏，也就无所谓再脏一点。
莫以念满十八周岁那天，莫以生凌晨回家。
房间里一片漆黑，莫以念坐在床上，朦胧一片，只一个黑糊糊的影。
“以后晚上不要出去。”莫以念说话，淡淡的，已经脱了当年稚气的音调。
莫以生想笑：“那靠什么养你？空气？”
“我养你。”依旧和当年一样，语出惊人。
莫以念看不清莫以生的表情，他知道他在笑，和那年初遇时一样，嘲讽般的笑容。
“我可以养你的，我可以找工作，我吃的了那些苦。只要你不再出去，干那些事。”
莫以生一直以为他不知道，可是他知道了，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
反而是自己被骗，这么久。
莫以生在黑雾中，碰到男孩的头发，手指慢慢下滑，顺着脸颊滑到下巴。他笑：“你不觉得我脏么？还养我？那和我现在的工作不一样么？只不过换个固定的人，继续卑贱肮脏！”
莫以念没有说话，莫以生已经走了出去。
他不傻，他知道莫以念不是那个意思。
早在莫以念说他“不一样”那刻，他或许就已经预知，甚至期待这样的结果。
没有亲情，不懂爱情的莫以生，只是单纯的希望有个人可以供他期待。
两个人，一个家，彼此相依相靠。终此一生。
可是看着莫以念的眼睛，他就明白他没有这个资格。
他养大了这个孩子，保全了他的纯净，自己却早已污浊。
莫以生把莫以念送去了美国读书。
机场里，他说，如果你4年以后仍是坚持和我说同样的话，我会考虑。
莫以念很坚决地微笑，信心十足的样子。
莫以生看着他没入茫茫人海，直到飞机启动的轰鸣响彻天宇。
这是他们的诀别。莫以生知道。
说不喜欢，那是假的。
说不渴望，那也是假的。
多年以前，相遇时刻，莫以生看着那双眼睛就知道，这是自己想要的。
可是莫以生习惯了卑贱，习惯了肮脏。那太过干净太过纯粹的爱他受不起。
一年以后，莫以生换了名字，换了城市，依旧做着那肮脏的工作。
至此与莫以念彻底断了联系。
莫以生这个名字，就当是给他的最后的想念。
最爱的，最怕打碎。最爱的，最不想玷污。最爱的，就放在最远的地方，只供想念，永远美好如初。
此生，莫相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莫相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