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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神策军碑 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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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泊靠岸,到达繁华奢侈的大都会,已是第二日的正午,洛阳的气息温闷而干燥,不比江南的清新和湿润,然也是妩媚而细腻的,如同深宫中慵懒梳妆的丽人。阳光灿烂得如同街边行人的笑靥。儒秀千金,蓬门碧玉,皆靥生春意,在这座丰韵古城的集市中穿梭赏玩着。何为“江南烟雨笑,江北金步摇”也许看上一眼的人便能给予认同颔首的目光。大唐风俗大开,民意风流,民俗开放,前朝未有能比,尤以洛阳,长安为盛,妙龄垂鬓的少女,余韵尤存的夫人,□□微露,蛮腰轻盈,一片国色生香。
一辆华丽的马车不急不缓地在驰道上行着,墨红色的车身随着一路行走散发微微的檀木幽香,这样的奢华及车内不时传出银铃般娇柔的笑语,在本就为全国总商会的洛阳城中早已不足为奇。然而随着马车在全城最大的丰久客栈前停下,一阵风忽的掀起了坠玉车帘,路人只觉眼前一花不知什么时候客栈门前已站定一位衣裾翻涌的年轻人,笑盈盈的眉眼有如旭日。虽然一身白色布衣平淡无奇,那一脸的笑容却有着胜过洛阳的繁华与生机。年轻人啧啧地打量市集一圈,才将手探入车内,扶出一位芙蓉般清丽的女子,路人个个瞠大了眼眸,本已是惊艳,接着从车内步出的三人,更是令众人结舌,或雍容,或出尘,或明朗。驻目的行人心中万分惊诧:这到底是何大户人家,怎的个个都生得如此非凡脱俗?
这车里下来的一行人,似乎毫不在意旁人的惊叹,往楼上走去,五人围桌而坐,雅室茗茶飘香,椒兰余烟袅袅,倒别有一番情致。
“驾――”宽敞的驰道上由远及近,奔来一匹枣红骏马。伴着女子打马喝斥的声音,惊得路人齐齐放眼望去。马蹄踏着尘埃,只一声喝斥之下,众人眼前为之一亮,见是一袭火红的衫裙从洛阳街头策马而来。马背上的女子,贴身的红衣裹起窈窕的身躯,纤细的金带扎紧了纤细的腰,从胯边一直束到胸脯下,虽也是低襟,马背上曼妙的身体配上凌厉如剑的冰霜面孔竟让人不敢显露丝毫猥亵之色。更多的路人在惊艳之余纷纷让道,这匹红鬃马载着红衣女一路驰上了官道。
“驾――驾――”
红衣女子毫不留情地挥鞭催打□□的骏马,凌厉的双眼一直盯着前方,怒斥:“小贼!还想跑!”
路人从惊鸿一瞥中回过神来,这才随着女子的一声怒喝不约而同地望向前方。隐约一袭黑影掠过日中密集的摊位,身形迅捷竟连那速度已近极限的红鬃马也追之不及。倒是一路飞奔的马蹄不知踏坏了多少摊位。相较而来,那蒙面黑衣人着实要比马儿灵巧,奔跑之中竟没有撞倒任何物什。
红衣女子眼中已见怒火,紧咬下唇,长鞭用足了力道挥下,哪知马儿吃痛,猛地抬高前蹄,女子惊怒之下用力稳住缰绳,连连喝止,马儿竟似发了狂般,铁蹄不受控地乱踏,顿时,闹市中的人群混乱一片,眼见那男子的身影渐渐远去,红衣女猛一低喝,马蹄一扬,正欲续追,突然人群中骤起一声沙哑的惨呼,原是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被马蹄踏碎了臂骨,鲜血流满一地,暴怒的坐骑却片刻不停,向那黑衣小贼追去。
奔跑着的黑衣人听闻惨呼,猛一回头,清冽的黑瞳猛地一沉。他突然折身返回,竟是奔向人群聚集的方向。红衣女子冷眼一笑,哼道:“找死!”蓦的扬手弃鞭,挥袖,宽大的袖口直直射出一条鲜红胜火的长绫。如此柔软的长绫在她的一声轻喝之下,竟如一条毒蛇,笔直射向黑衣人,红绫首端内力凝聚,黑衣人抬头,就觉面门扑来一股寒风,眼神微微一变。匆忙扶起受伤的老人堪堪与红绫擦身而过,但衣衫还是被狠厉的劲风划出了一道血口。男子微怒,放下老人,赤手缠绕上软剑一样的红绫,急速旋身,红衣女猝不及防,重心一歪,险些摔下马背,待到坐稳,才惊觉黑衣人已逼近自己头顶上空。红衣女眼眸一阵收缩,猛地一夹马腹,红鬃马一声嘶鸣撒开四蹄向前冲去,同时女子反身一甩,长鞭“刷”地一声紧紧缠住黑衣人的颈项,路人胆战心惊地看着这一幕,均是脸色大变。眼见这男子双手本就受缚,此刻又遭长鞭缚颈,被马儿一路拖着,尽管黑衣男子轻功再好,在空中无法平衡,亦无物受力,只好被牵扯着,真气一滞,重重落在街面上,不知被拖了多久,马儿才终于停下。男子“噗”地一声喷出一腔血泉,怒目瞪向面前冷笑着的女子。
“哼!小贼!”红衣女下马,口中怒骂,路人心悸地想,这女子美则美矣,却狠辣无情,无人可比,拾起长鞭,啪地一声抽打在黑衣男子身上,“说,为何到我府上偷盗?”
黑衣男子看了看街边指指点点的人群,咳出一口血,轻蔑一笑:“敢不要命地去你玉府,除了为钱,恐怕也没有其他缘由了吧!”
红衣女美目眯起,听他续道:“以你洛阳玉家天下首富的家业,被偷了几两银子又与牛身拔毛何异?不想我一介小贼竟还要劳累玉大小姐亲自捉拿,倒也不枉此生了!”
男子谈吐丝毫不像市井之徒,可又不否认自己偷盗,言语中有浓重的轻视和不屑。
“你也知我玉家乃天下首富,如此地位岂容你来践踏侮辱!早早随我去官府,若你有悔过之心,本小姐或可请官爷对你从轻发落。”在位玉小姐名唤凝香,芳名远播世人还道是如何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可如今一见,玉凝香盛气凌人,全无一丝仕女形象。
“官府?”蒙面男子冷然一笑,“财权相护,一介草民进了官府,还谈什么‘从轻发落’?你说的倒好听!你玉家仗着亿万家财,钱财是黑是白暂且不说,你们可曾施舍一分给天下穷苦百姓?!我盗你玉家,又算得了什么?”黑衣男子言语激烈,不住地咳血,双眼却狠狠地瞪着她,像要喷出火来,“霸着含嘉粮仓,却不管邻城遭旱的百姓死活,你有什么资格摆这种高贵姿态?”
这一语当真是铿锵有力的,围观的百姓中有不少当年经历过旱灾,并失去亲人的人,听了均忍不住垂泪。红衣女脸色微变,皱了皱眉头,冷道:“含嘉,洛口两仓属天下人所有,你怎地说是我玉府霸占?再说,我玉家每年向饥民开仓赈粮,你又怎能说玉家不管百姓死活?!”
“哼!”男子笑得益加森寒,讥讽道,“饥民每年所获米粮,一袋中有大半沙砾,小半陈谷,叫百姓如何下咽?你以为天下百姓是任人耍弄的猴吗?谁要乞求你们玉家的施舍?”
这一语着实激怒了玉家小姐,只见她柳眉倒竖,猛地扯回红绫,红衣翻涌,怒道:“不知死活!”红绫卷起一地沙尘,蓦的横扫而去,直取受伤之人的心脏。
突然对峙着的两人眼神均是一变,他们都感觉到了一股气流,先是极其轻微缓和的,蓦的变得凌厉迅捷,快如朔风。一道白色的影子从街边客栈的楼上席卷而下,以他们两人的眼力竟丝毫看不清来人的身形,那人恍若一阵风,眨眼间就已挡在两人之间。红绫速度却未因来人而减,那白衣人闪电般地一下握紧了长绫,突然身形移动,瞬息之间,玉凝香只觉白衣如风拂动她的面颊,一道轻柔的力道如游龙般攀上肩头,忽然腰带一松,火红的衫裙被来人的内力掀动如盛放的牡丹,正当她愕然之际,肩头的力道猛地加重,只听一声极为沉重的闷响,玉凝香整个人似被强劲的劲气击中,向后飞起,“嘭”地重重落下。这一切只发生在瞬间,待她回过神来,紧束的衣衫已被解开,并被人用红绫在腰间打了一个蝴蝶结。想来是来人觉得这样才不辱富家千金的形象。
众人惊愕,也只能惊愕。
来人却在笑,似乎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
“爷我活了二十岁,还真没见过像你这么凶的小姑娘!你爹不担心你嫁不出去么?”
玉凝香却没有笑,而是错愕地,惊怒地,看着来人。见他言笑晏晏,言语间分明在戏谑自己,不由脸色一沉,“你叫我‘小姑娘’?”洛阳玉家财大业大,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孩,注定要继承这诺大家业,是以她虽为小姐,从小到大却以男子身份来教导自己,形成一股狠辣决断的性格,当然恼怒别人唤她“小姑娘”。
白衣公子却丝毫不管她,径自转身走向受伤都会男子,不急不缓的扶起他,毫不理会身后两道冷彻的目光。待那人靠着自己站好,才转头朝玉凝香一笑,“难不成叫你‘大婶’,‘老婆婆’?啧啧,小小年纪,可别‘倚小卖小’。”黑衣人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却只是看着,并无半句道谢的言语。
玉凝香双眸一瞪,火气更盛,却碍于街角众多围观之人,终不好为了此人一句无赖言语而坏了她玉府名声,只是用力握紧了拳,声音冰冷,“我要杀他,拦我者死!”
任何人听到如此满含杀气的威吓定会吓得半死不敢造次,这白衣公子听后忙不迭地高举起双手,惧怕万分地说:“女侠莫急,我还有遗言未说,怎能杀我?”
玉凝香咬紧玉齿,耐心地听下去,待他能说什么遗言。
来人黑瞳眨了眨,小声道;“女侠你美貌远胜妲己,高贵更胜褒姒,这样好的一张脸蛋怎能皱起呢!爷劝你不要动不动就吼,否则……未老先衰啊!”
一边说着,还不忘走到街角,将那位受伤的老人扶起带到黑衣男子身边。玉凝香深吸一口气,压抑得一字一字地低问:“你真的要救他?”
“为什么不救?”白衣人反问,走过来与她面对面,脸上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白痴,“作贼的在逃命之余,还有救人之心。可不像某些疯女人,一路狂奔,有损自己的形象不说还玷污了别人的眼――”
“你敢骂我疯女人?”声音已有些变形。
“不敢,你自己说的,我可没啊!”只见他不要命地打着哈哈,不着痕迹地走到黑衣男子身侧,耳语,“快带老伯去治伤。”话音方落,气流骤转,寒意直袭耳际,耳畔也听到一声极为尖锐的呼啸声,像是什么破空而来,白衣公子迅速贯了那男子一掌真气,猛的将他推开。
“还不快走!”一语喝完,他急速转身,双手交错绞住红绫,席卷而至的力道五分狂怒,五分英猛,竟让他的手为之一震,虎口裂开,鲜红的血液染上红绫,溶为一体后便再也分不清色彩。玉凝香暴怒抬手,招招不留情面,急欲将眼前讥讽她之人置于死地!玉家乃天下首富,当今圣上都未免顾忌几分,玉家虽出身商界,但也并非平凡商贾世家,每一代的继承人在武学上一有相当的造诣,玉凝香从来都未对自己的武功有所怀疑,但今日先是擒拿不住一介小贼,现在又被这陌生人耍弄。这陌生人身手之快竟不似凡人,几乎如风一般!连续十几招后,她竟然连那人移动的身形都看不清,岂不令她怒火中烧。那人施展起被顾夕影称作“风起云涌”的轻功,虽易躲过她的招数,但冷汗也不由沾满发鬓。他乘隙转头,看那黑衣男子扶着老人已经退去,那男子嘴唇翕合,似乎说了一句什么。白衣公子无声一笑,见那人的身影已隐没巷尾,才掉转过头,笑意还未退去,一段红绫直射面门,他却不躲不闪笑眯眯地看着她的身后,从那个方向传来一个声音,温文有礼,不急不缓。
“玉小姐且慢。”同时什么东西“汀”一声射中红绫首端的金铢,震得她手一阵发麻,不觉缓了力道。
玉凝香怒目转身,见是一名气度不凡的高大男子,相较于白衣人不可思意的快,此人却是风度翩翩的慢,缓缓踱步而来,没有压迫,没有锐气,言语间也完全一位儒雅公子模样。可就是这样的一句轻喝,竟让玉凝香的手半空停住,依言住手。
玉凝香冷哼一声,不着痕迹地看了那男子一眼,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挽着一个美丽少女,尾随其后走过来另两位女子,其中的一位温婉可人,一脸担忧地走上前,轻轻招手,“神策,你没事吧?”
那白衣公子原就是风神策。只见他一跃上前,言笑晏晏。
“当然没事,我在楼下用力,怎比得了你在楼上为我用心?!”李幽人早已习惯了他的调笑,便不当一回事,只朝红衣女子歉然一笑,并未多言。
玉凝香的手握紧了又松开,问那让她住手的人:“你是谁?”
被问者拱手作揖,淡道:“在下顾夕影,与人约定洛阳玉府相见,烦请小姐带路。”旁人听了均感疑惑,玉凝香更是皱眉,却是从没听说过有人将全国首富之府当做会客佳地,而且如此大言不惭,理所当然地仿佛玉府是一座客栈。玉凝香愣了片刻,忽然眼波一闪,满身的杀气瞬间隐去了,那双冷漠而又勾魂的美眸忖度得上下打量了番,似乎确认着什么,许久盈盈一笑,变脸倒比翻书还快。
“原来是顾公子,旅途劳顿,玉府未能尽得地主之宜,方才若有得罪,还望见谅。”
“不敢。在下与这位风公子一路远道而来,还请小姐放开芥蒂,莫再生气。”
玉凝香看向风神策,怒意未消,偏首道:“顾公子与人有约,玉府自当招待,却不知这位风公子来我玉府所为何事。”
风神策玩味地笑了笑,散漫地说:“你以为你玉府是什么大不了的风水宝地?爷就是去皇宫也没必要告诉皇帝老子干什么,我只是舍命陪君子,免得你们大户人家说我这一贫如洗的顾老兄偷了你家东西。”闻言,同行的那三人均忍不住偷笑起来,注目他口中的顾兄,衣衫整齐素雅,倒还不至于“一贫如洗”吧!
然而玉凝香却不管这些,只道眼前之人狂妄自大,贬低玉府门第,恼怒的目光射过来,眼见就要发作,风神策撇撇嘴,接着道:“先别急着动怒,世事难料,也许这次你我会真的不虚此行。”
日头高挂,烘烤着璀璨的花草,如沐金光。
风拂动路旁的榆柳,直奔郊外。被玉凝香称为“小贼”的蒙面男子飞速地在官道上奔驰,一路行来拖下一条长长的血痕,但不是他的血,而是他手中的老人,那个被他冒死救下的陌生老人。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黑衣男子在一座破庙前停下,他扶着老人坐好,娴熟地用两指连点其肩肘几处大穴,再撕下一片衣襟包扎好伤口,掏出一锭银子放在老人手中,眼中的光温和而歉疚,就像面对着老父的孝子。
“老伯,这些银两您先拿去买些治骨伤的药,好好休息,不出一月就该好了。”
老人原本的惧怕和痛楚慢慢缓和了,有些惊疑又感激地跪下,连声道谢:“多谢公子相救,公子真是好人,老头子感激不尽!”
黑衣男子慌忙地扶起他,惭言道:“哪儿的话,方才若不是我鲁莽,也不会害您受伤。”这一席温和的言语却是与他面纱除去后一脸刚毅严肃的线条不相符的。说着,忽然黑衣男子眼神一凝,尽管老人不懂武功,却也能感觉到此人瞬间绷紧的神经,肩背一直,似随时蓄势待发。然而片刻,此人松开他站起,侧耳细听一番,放松下来,对老人投来“稍后”的笑容,便径自出了庙门。
一个男子,静默地站在门外不远处,古玉般的面颊清朗高华,一身雀羽纹裳,右手拇指一只阳光下闪着古井般深邃光芒的玉扳指,映衬着他看不见底的双眼,他的唇角向上微翘,一直微笑着,却温和得不如韩在熙那般安定,恬淡,似乎每一个直视他的人都能不自禁地感觉到那平静下澎湃的涌流。黑衣男子见到他,垂首抱拳,恭谨唤道:“殿下。”
没有人会不识那枚墨玉扳指,皇上亲赐的“武隆恩德玉珉”,天下只四人拥有,那便是当今太子建成,秦王世民,已故三皇子元霸,及齐王元吉。如今太子和齐王均身居龙侧,未得出宫,如此来说能在此刻出现在民间的便只有二皇子世民了。
这华衣王爷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走近他,扬眉问:“事情办得怎样?” 黑衣男子身形一滞,头垂得更低:“属下无能――”
华衣王爷眉头一挑,“怎么?”
“属下未能进得了第八大院,过第七院时不曾料到教玉府小姐发觉,不仅没能完成殿下的吩咐,还差点遭人擒获,若非半途为人所救,恐怕――”
“不,你做得很好。”秦王笑着打断他的话,满意地拍拍他的肩,黑衣男子诧异地抬起头,秦王温和的笑容却令他无缘由地一颤。
“至少,你让本王知道了玉府这个龙潭虎穴到底深到什么程度--黑衣,暗桩,影子――每一个角落都密不透风,是不是?”王爷淡淡说着,一手迅速拉下下属胸前的黑衣,那里,纵横交错着数道新伤,与其肩臂上的鞭伤不同,是为利剑所至。黑衣下属一惊,脸上忍痛的表情一闪而逝。“你能进到第七大院朱寰院,已在本王意料之外。难为你了,舜郎。”
黑衣男子赧颜地低下头去,“不,属下无颜。”
华衣王爷却是摇头,露出一抹深思的笑,“一介商贾却这样如临大敌,若不是为了那个东西,怎值得玉修谋如此费心?”
黑衣属下了然,回道:“是,殿下。依属下来看,此行前去玉府,似乎颇为冒险,要知太子和齐王如今不仅拉拢了裴家谋士裴寂,魏征等一些人才,更将东宫卫士将领薛万彻收为己用,若是再得玉府相助,不论在财力,谋力还是兵力上都比殿下略胜一畴。殿下为何要坚持在此刻秘密出宫,并与人相约在玉府?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秦王噙笑听一向不多言的下属说完这一番话,宽心道:“你还记得那晚在太子府宴客的事吧!”
“记得,殿下……”作为秦王的贴身侍卫,恐怕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件事了。月黑风高杀人夜,那一晚若不是得淮阳王相救,李世民只怕早已毒丧太子府了。
“大哥一计不成,是不会罢休的。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先发制人。”
“殿下的意思……您请了那个人?此去玉府是约了那个人么?”
“是啊,是时候向他讨个人情了。”秦王轻声说着,眼前似乎又浮起十年前的画面,那个高丽小国的王爷,却也是力抗三十万大军,令前朝三征高丽而未举的神武上将军,若得他相助,一个小小东宫算什么!太子党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在皇城,还有一支伏兵。是时候了,是时候来报他李世民的被辱之恨!
忠心的侍卫平静地看着王爷脸上变幻不定的表情,似下定决心,又似刻骨铭心。只得道:“殿下,莫忘了此行还有您最重要的目的。“
秦王回过神来,宽慰一笑,“是,还有一件事。”
也许那个人真的就是自己整盘计划的关键,可整个江山楼,甚至整座余杭城里,都再没一人知道他的行踪。与他一道离开的女子会是谁?他又怎会知道前朝秘史?如果三枚玄冰玦不聚全,得不到开山之钥,他所有的计划便会功亏一篑了吧!
这样想着,年轻的王爷轻叹一声,沉吟:“玉修谋这个老狐狸也并不是完全倾向大哥,如今本王只能比大哥更快,更快地将玉府收入囊中。”
一段话平淡地如闲话家常,黑衣侍卫点头道:“属下明白。”
华衣王爷颔首微笑,突然眼神一凝,抬眼迅速朝庙内看了一眼,走了进去,那位受伤的老人匆匆从庙门向里退,惶恐地看着走进的人。
黑衣侍卫恍然一惊,不顾身份地冲了过去,“属下该死,属下忘了告诉殿下有外人在此,都是属下的错!”
秦王平静地越过他,默默打量了一下老人,再转身浅笑看着他,笑容可亲,“本王不治你的罪。”
黑衣男子不由松了一口气,然而心却突然绷紧,醒悟到什么,蓦的转身,低呼:“不,殿下――”
“咔”地一声,华衣王爷骤然转身,挥出一记掌刀,那老人尚未明白过来,茫然而惊恐地瞠大了眼睛下看,鲜血从他的胸口和嘴角滑下,接着他嘭地一声倒地,身子还在抽搐,不瞑的双眼泛起绝望的死灰。出手的人仍在自在地轻笑,唇角清晰地漾起残忍的笑容,任那一缕无辜的生命在自己的掌下消逝。
“殿下――”黑衣侍卫失声,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主子。
秦王淡漠地走出去,留下一句话,“他知道了本王的行踪,将他埋了。”
良久,黑衣男子默然,拱手领命:“是!”
他的声音颤抖而压抑,双目紧闭,生生将欲夺眶而出的光芒关回眼底。
方走出几步,秦王回过身,淡淡地问:“你刚才说有人救你?”
“是的,一个年轻公子。”侍卫睁开眼,恢复了一贯的严肃冷定,偏首回忆着,“他的轻功极其特别,步法诡异如魅,凭属下的眼力竟丝毫不能看清他的身形。”
“哦?有这样的高手?”华衣王爷沉吟着,蓦然惊呼,“风起云涌!”平静的脸上第一次有了震惊。
“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便是他了。江山楼里的人说的果然不错,真的还有人使这种轻功,原来就是他!”
听到从王爷口中吐出的那四个字,黑衣侍卫也是一惊,眼前浮起那人带笑的身影,没想到竟就是那样的一个人,让王爷震惊的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么?
“那好,我们稍待几日便前去玉府,到时再慢慢打听那人的下落。”
“是成是败,就看此行了。”
“是!隐舜誓死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