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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5 ...

  •   尹司骐保持着笑容,缓缓地走到唐纪芫面前,轻挽着白圣羽的手臂,刻意忽略唐纪芫眼里的妒火中烧,泰然自若地扶了下她的肩膀,礼节性的问候方式,像是胜利的宣告。
      唐纪芫只感到一瞬间的晕眩,片刻又恢复正常。因为看穿了尹司骐笑容里的虚伪,更加剧了她内心的愤恨,忘了去考虑那片刻的眩晕是因何而起,以及,尹司骐这一动作真正的目的。
      女子向来都是善妒之人,一旦被嫉妒蒙蔽了双目,便再也找不回最初澄澈的眼光。或许,你最初的目光也是像现在这般的污浊不堪,从未有过片刻的明净。
      我懂得你眼底极力想对圣羽掩饰的你心中浸透的狠毒,因为此时的我自己,也是怀着一样的心情来面对一切,包括对你的设防,包括誓伊师兄的死亡。我无法再容忍身边有任何人受伤,没有勇气再多面对一次生离死别,所以我不可以原谅所有会对他们造成伤害的人,事,物。包括我自己。因为如果我死了,就无法保护这些我想要保护的人。
      我知道你无依无靠,圣羽是你现在唯一的倚仗,我能体会你失去兄长时的心情曾是怎样的绝望,我知道你的恶毒是源于你坎坷颠簸的人生。若是你没有那么重的嫉妒心,没有那么可怕的想要致人于死地的心机,我想我并不会像今日这般怨恨你。更不会想要,毁了你。

      的确,尹司骐扶了扶唐纪芫肩膀的真正理由,就是下毒。
      其实尹司骐完全可以在厨房为唐纪芫准备的饭菜或者糕点里下毒,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只是,她选择在一回到家的碰面时就动手,确是由于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报复。这是尹司骐研究了整整半年的,取材于蝶娆花和罂粟花的一种慢性毒,潜伏期很长。
      但是即使尹司骐改变主意,也无法挽回,因为在配制这种毒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制解药。
      其实她没有告诉鎏轩的是,唐纪芫上次给她下的毒,并不是用来毁人容貌的,而是像大多青楼女子都会食用的被称作红花的药一样,足够摧毁女子一生的烈性毒。如此恶毒之人,怎可以留着她任其为所欲为,也该让她自己尝尝被下毒的滋味,让她明白在自己面前下毒是多么愚蠢的班门弄斧。

      勾心斗角,不一定只有宫廷里或者官宦之家才有。

      #摩然院。
      “师父师父!弟子回来了!”易尔熙拉着叶舞巯到师父面前,“师父,以后我想和舞巯一起练武。”
      缘空师父打量了眼前的姑娘,“姑娘可是叶尚书之女叶小姐?”
      “是。小女子便是。”
      “看你有些功夫底子,可是学过轻功?”
      叶舞巯点头,“师父慧眼,我的确跟着家师学过轻功,但家师也只善于防身脱逃的功夫。巧有尔熙提议,便想随缘空师父学些剑法。”
      “师父,您就收下她吧。”易尔熙不禁插嘴道。
      缘空示意尔熙不要多嘴,对舞巯问道:“你为何缘由撇下尚书小姐的身份和锦衣玉食的生活,而来禅院习武?”
      叶舞巯瞥一眼颈间系着的锦囊,那里面装了誓伊的骨灰。她抬起头对缘空说:“缘空师父,我是过惯了府里天天被下人服侍被爹娘宠爱的生活,可是我却什么都不会,连自我保护都无法做到,有事了也只能让别人来保护,看着别人为了自己而死,那种无力感几乎就要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只不过是个女子,有何资格让别人为自己丢了性命。因此,我下定决心,从此以后要靠自己的双手,好学会保护好自己,才能不拖累别人。”
      缘空确实被这番话和那双充满决意的眼睛撼动了,“习武的过程是要吃苦的。”
      “我知道,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那好,你以后就跟着尔熙和祁翌她们随为师学习剑法罢。”
      易尔熙显得比叶舞巯本人还高兴,“那以后舞巯就是我师妹啦!师妹,还不叫师父和师姐?”
      叶舞巯连忙向缘空行礼,“舞巯拜过师父。”
      “起来吧。尔熙,别胡闹,去帮舞巯安排住宿。”说完便转身打算回房,忽然想到什么又回头说道,“你祁翌师姐和二师父也快回来了。”
      “哦,我知道了。师父好生休息,尔熙和舞巯就此告退了。”

      #翌日。朴宅。
      白圣羽,左鎏轩,尹司骐,易尔熙,叶舞巯,凌似樱及倪玖川被告知到朴允释家宅集会。
      叶舞巯不明所以地看着表情严肃的姐弟二人,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么?”
      桑晗一声叹息,“我们又逮捕了几个印血寨的人,现在正囚禁在大牢中。”注意到尹司骐疑虑的目光,随即又补充道,“我们已经尽可能地做好了防护措施,以免他们以任何可行的方式自我了断。”
      “那么,这次把我们全都找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么?”倪玖川问道。
      “没错,“允释接话,“我们现在,必须想办法逼供。”
      “怎么逼供?他们都是一些随时可能自杀的匪徒,要逼他们的供绝非易事。”
      允释转向尹司骐,只一个眼神她便会意地一笑:“允释是要让我用毒么?”
      “是。除此,我们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允释说着。
      “毒我有的是,毒性再猛再烈的都有,只不过,这次为何如此着急地想要逼供?”尹司骐似是意识到了允释和桑晗表情严肃的原因。
      允释一摆手,“果然还是你,总能看出些端倪。的确,这次必须尽快完成逼供,获取尽量多的情报,正是因为我们接到不久前派出的潜入印血寨的内应的线报,他在死之前发出的最后一条消息……”
      “不久前派出的就已经死了?”易尔熙难掩惊讶之情,脱口而出。
      允释看了尔熙一眼,肯定地答道:“是,死了,被发现了官府特有的旌节,那些人连解释都不听,直接杀人灭口。”说着,脸上流露出的愤慨之情不言而喻。
      易尔熙闻言,也是一副愤恨的表情,“本姑娘学好剑法一定要灭了那个破山寨!”
      “我知道了,我回去就找种合适的毒药拿给你。”尹司骐对允释说。
      “就这么点事何必把所有人都叫到这来?直接和骐说不就可以了么?还是,你还有话没说?”沉默许久的鎏轩突然开口,直视着微怔的允释。
      “说吧,到底还有什么事,能让你朴允释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白圣羽也应和着说道。
      朴允释仍不愿说的样子,桑晗终于忍不住向各位解释:“我来说好了,“感受到允释不安的视线,“允释他,要继任内应一职,混入印血寨。”
      “什么?”几个人异口同声,讶异的情绪溢于言表。
      下一刻,所有人都失了言语。
      “你不能去。”尹司骐带着颤音的一句话突兀在面面相觑的沉默中。
      似乎是在意料之中的,允释抬头看着尹司骐,“我必须去。”
      “那么危险的事,为什么要你去?难道官府没人了么?”尹司骐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还要让更多的兄弟们去送死么?”
      “那你就去送死么?我告诉你朴允释!你若是决意要去,我是绝不会将毒药给你的!你耐心想法子去逼供吧!”
      允释有些无可奈何,“骐,不要任性。”
      “我任性?根本不给我们商量的余地,那么危险的处境说去就要去,到底谁任性!?”说罢,瞪了允释一眼便用力地甩开门忿然离去,留下了一片更为巨大的沉默。

      心中的茫然,无措,痛楚被无限放大,所有混乱的情绪在脑海里搅成一团。耳边的疾风吹乱了青丝,树影晃动了整片阴霾。一路漫无目的地奔跑,只为了不让太多隐忍的感情化成泪落下来。
      奔跑的步伐太凌乱,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尹司骐紧咬住唇,跌跌撞撞地想要站起来。
      “把手给我。”面前是对自己伸出的手,声音是不太熟悉却是很柔和的语气。
      倪玖川。
      沉淀了感伤,静默了时光。眼波中流露出的情绪细碎却又复杂。记忆的门敞开,夹杂着尹楚昀和寒誓伊染了鲜血的,年轻的面容,无比熟悉,却是牵扯了比死亡更为沉重的,切肤的痛。
      眼前是倪玖川修长的臂膀,同样舒心而充满关切的微笑,此情此景,与记忆中某一块区域无限重叠,纠缠成线。一瞬间是诧异,惶恐,无奈,悲伤,这些情愫汇聚在一点,轰隆隆地碾过心脏。会不会某一天,这双手的主人也像他们一样,再也无法给予自己力量。

      仅仅是一抹恬淡的笑容,在这样的时刻,成了太过明亮的光线,刺痛了双眼。
      “起来吧。”
      两手交握。从这一刻起,两人在彼此的生命里已经变得重要起来。
      “多谢公子。”一时想不到说什么,也只有这么一句客套话。
      “不用。叫我名字就好了。”
      “嗯。玖,也是自小学医的么?”尹司骐理了理有些乱的衣服,随口一问。
      “是,和似樱一起。”倪玖川点点头,继而问道,“是因为担心罢?朴允释要去充当内应的事。”
      玖川的话一语中的。既然对方知道,也无掩饰的必要,“是。我确实是担心,小的时候全家遭人毒手,剩我一人苟且独活,就连我最喜欢的哥哥也未幸免于难。所幸在我惊恐万分地爬出火光冲天的将军府,遇见的是誓伊师兄,他将我带离这场浩劫,我才能保全性命,而如今,他也免不了厄运,在我视线所及的地方,就那样死去。当我解了毒醒过来的时候就发了誓,一定不能再让身边的人有事,要尽力去保护每个重要的人。而今允释又要以身涉险,叫我如何不担心?”
      倪玖川依然是一脸的波澜不惊,似乎他只有这一种表情,但是眼里流露出的担忧与疼惜让尹司骐顿时红了眼眶。
      “你有你的决心,他也有。你想要为寒誓伊报仇,他也想。你重视这些朋友,他也是。你发誓要保护身边每一个人,他也一样。你为何不试着从他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先不说身边最亲近的人,他是一个捕头,那些人都是与他生死与共的兄弟,你叫他如何看着他们一个个去送死而无动于衷?他说到底是他们的头,肩上多了一份责任。他是个怎样的人你是知道的。”
      “是,我知道,朴允释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个‘义’字,而且像他这么倔强的人,又有过硬的功夫底子,怎会甘心受到我一介女流的保护呢?”一说完,尹司骐似乎意识到什么,一下子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倪玖川了然的目光。
      勾起唇角,是尹司骐如释重负的一笑。
      从此,我的生命中多了一个你。倪玖川,欢迎光临。

      两人说说笑笑地,一同回到朴宅,发现所有人还留在这里。而当他们看到倪玖川将尹司骐安全带回的时候,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转眼一想,看到尹司骐满面的笑容,心里都有些疑惑了。
      似乎是料到他们的反应,尹司骐轻笑着说道:“有必要如此惊讶么。”
      桑晗走到倪玖川旁边,斜着眼用质问的语气问:“兄弟,你给她吃了什么药?她都能笑成这样了。”
      倪玖川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向早已笑开的尹司骐,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见朴允释站到尹司骐面前,抬起手将手掌放到她的额头上,“没发烧啊。”
      尹司骐一手拍掉允释的手,“你才发烧呢。”接着从兜里掏出一个装有粉末的纸包,塞到允释手里,看他一脸的愕然,随即解释道,“这是重苓散,只要让犯人将此毒的粉末吸入体内,一个时辰内便会使其产生幻觉,他们会把自身所处的环境当成浅意识里最想去的地方,既然他们都是印血寨的人,自然会想要回到本营,如此一来,他们会以为已经回到寨内,到时候不怕他们不说。”
      朴允释接过纸包,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嘴,却没有说话。
      尹司骐见状,用力踢了允释一脚,“喂,你愣什么愣啊,还不快去牢房招供?”
      “是是是,我即刻就去。”冲出房门后立即转身回来,“你们也一同去罢。”

      的确,因为有了这重苓散,招供的过程进行得十分顺利。可惜这两名印血寨徒并非高层,也不过是给人打打下手,因此深入掌握的内情不多,但他们供出的一则消息着实让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印血寨的存在不过是一个幌子,表面上它只是一个普通的山寨,只进行打劫掳掠之事,但其实质是一位朝廷大臣培养的一批死士,留作日后掌握了足够兵权以擒王夺天下之用。更令人担忧的是,这批死士的队伍正在以异常迅疾的速度不断地壮大。至于这位大臣是谁,他是利用怎样的手段壮大这支队伍,以及他将如何夺得兵权,这些仍不得而知。
      更重要的是,这不得不使人想起多年前尹将军一家的灭门血案。尹司骐的父亲,说不定就是那位大臣暗中巩固兵权的第一颗绊脚石,当年那场浩劫兴许就是这一场阴谋的开始。
      “看来这次我不去不行了啊。”允释在回去的路上这么说。
      这次,尹司骐没有反驳,只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蔓延至心底,让她无所适从。在不知不觉中,双手已然握成了拳,指甲因太过用力几乎要嵌进皮肤里去,手掌上布满了红色的指痕。并非尹司骐,每个人的脸上都神色凝重,除了朴允释,他依然是那张令人熟悉的无谓的笑脸,嘴角硬扯出的笑容却显示了从未有过的苍凉。

      原本以为,命运安排了这一场相遇,使他们聚集在一起,可以相互做伴过着他们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生活。他们不过都是些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他们应该结伴去游览山川名迹,他们应该一同走遍五湖四海,在他们的生命中应该是充满了欢声笑语,胸怀中本该是远大的抱负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但是此刻的他们,要面对的是连成人都未必能够承受的沉重和巨大的灾难。要面临亲人的生离死别,要陷入仇恨的漩涡,要被牵扯进整个朝廷的明争暗斗。
      我们究竟为何要涉足这一场血腥的争端。

      “好了,时辰不早了,该告别了。我三日后出发,你们要记得来送我。”走在最前面的允释没有转身,只是朝后面的人挥了挥手,便在所有人错愕的视线里一直向前走去。这次他带着令人心疼的决绝,没有回头。那个瘦长而又挺拔的背影,逐渐隐没在黄昏柔和的夕阳里。
      释,拜托了,请你一定不要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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