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怪谈》弱不禁风的爷

7、倒挂尸林

　　原来是想让自己帮忙，鬼耗子松了一口气，“没问题，在下一定帮姑娘取出尸身让姑娘早点入土为安。”

　　鬼耗子话音刚落，龙眼又亮起紫光，鬼耗子只觉得手臂一轻，他揉了揉酸痛的右手，定眼一看才发觉右手臂已经被抓的黑紫，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那女鬼并未现身，鬼耗子只觉得右耳凉飕飕，接着就传来女鬼的声音：“奴家唤名绿萝，方才多有得罪，望公子见谅。”

　　陆羽已经爬到龙头，他趴在龙角上焦急的看着鬼耗子：“师父！没事吧？”

　　鬼耗子摇摇头表示自己无恙，“不知这巨龙要如何打开，才能取出姑娘尸体？”

　　女鬼闻言顿了顿，接着从刚才的那副石雕中现了身，一身绿色长裙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姿，她站在龙身上做了个万福，接着道：“公子愿意帮助绿萝，绿萝感激不尽。”

　　“师父……她……她……”

　　鬼耗子示意陆羽住嘴，虽然自己也被吓得不轻，斟酌再三，还是开了口：“不知为何这墓室陪葬的人都没有双脚？”

　　绿萝凝住了眉头：“奴家本是唐王宫中的舞女，唐王生性喜乐，几乎每夜都要在宫中大肆歌舞一番，原本奴家已被允再过一年就可以出宫，却没想到还没到出宫之时唐王就已经死了……”

　　绿萝盯着对面的石壁冷笑一声：“岂料他还想着死后升天要我们继续伺候他，入葬时我们都被士兵抓到墓室当了人殉。而新王居然听了国师的话，怕我们死后残害唐王的尸身甚至私自偷跑，于是进入墓室的每一个人殉都被斩了双足，而且还将斩断的双足烧成骨灰绘成壁画。这样一来，别说我们连投胎成了奢望，就连行走都只能在尸身下方不超过五步。”

　　鬼耗子喃喃道：“这么狠。”

　　绿萝冷声道：“不单如此，士兵在我活着的时候将我双足斩去，又将我的眼珠挖去当做引子镶嵌在龙眼里面，我的尸体被填进巨龙体内拿铁水浇灌封死，每日每夜，我都被困在石壁里替唐王守着这座蟠龙墓。”

　　鬼耗子闻言唏嘘不已，同情归同情，他却在心中思量一番，既然一个舞女都化成厉鬼守护蟠龙大墓，那那个阴狠的唐王岂不是都成了精？想了想，心中竟有了退怯的想法。

　　绿萝见鬼耗子犯了难，心中有些失望：“若是公子不愿搭救，那就算了。”

　　陆羽见绿萝满脸悲戚，出声安慰道：“你别难过，我师父很厉害，他一定能救你的。”

　　绿萝摇摇头：“是我让你们为难了。”

　　陆羽同情的看着绿萝，扭头哀求道：“师父，你就帮帮她吧。”

　　鬼耗子叹了一口气，这个徒儿别的都好，就是太过于心软和胆小，他无奈道：“绿萝姑娘，那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姑娘投胎？”

　　绿萝感激的看了一眼陆羽，低声道：“唯一的办法就是进入唐王墓的寝宫，拿出唐王嘴里的那颗锁魂珠。”

　　鬼耗子疑惑的念着这个没有听过的词：“锁魂珠？”

　　绿萝点点头：“那是一颗控制整个蟠龙墓所有魂魄的珠子，如果不毁了它，哪怕我拿到肉身也没有用，一样会在蟠龙墓里替唐王守墓。”绿萝似乎看出鬼耗子心中所想，轻声道：“待公子拿到锁魂珠救了绿萝，绿萝一定帮公子离开蟠龙墓，再将蟠龙墓的构造和机关术交付公子，到时候这满山的金银珠宝，全都是公子的。当然，这种事太危险了公子也可以拒绝，绿萝不会勉强。”说完绿萝站在原地看着鬼耗子，不发一言。

　　陆羽看了看绿萝，扯了扯鬼耗子的袖子：“师父，绿萝姑娘好可怜，咱们就帮帮她吧……”

　　鬼耗子咬咬牙：“不知那唐王现在在何处？”

　　绿萝急忙开口道：“唐王自然是在寝宫，寝宫后面是后宫，我听闻在后宫中有守陵人，也不知现在还有没有人看守。公子到了寝宫千万要小心，传闻守陵人在临死前会出陵墓寻找一个继承人，然后用蛊毒控制住，自己再走到寝宫服用一种秘药让自己死后继续为墓主卖命，若是遇见守陵人切记要藏起来，不要被他发现。”

　　陆羽把鬼耗子从龙眼处拉起，鬼耗子站在龙头对绿萝道：“再下知道了，那就请姑娘指路，在下一定将锁魂珠带出。”

　　绿萝闻言跪倒在地，“若是公子真的取出锁魂珠让绿萝解脱，绿萝来世一定报答公子的恩情。”

　　陆羽走到绿萝身边想扶起她，却抓了个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你放心吧，我师父很厉害的，一定能把那个珠子拿出来。”

　　绿萝道了一声谢，指了指自己身后的石雕：“公子请到这里。”

　　鬼耗子走向前摸了摸石壁，疑惑的看着绿萝：“不知绿萝姑娘要在下看什么？”

　　绿萝笑了笑，飘到龙眼上空对鬼耗子道：“公子进去之后千万要小心，记住什么都是幻象，幻由心生。”

　　见鬼耗子点头，绿萝一手捶破了龙眼，反之痛苦的捂住自己的眼睛，见石雕裂开一道口子，她垂眸低声道：“公子快进去吧。”

　　鬼耗子心生不忍，看了绿萝一眼，抓着陆羽钻进裂口中。

　　何家大院

　　一个下人走到门前低声道：“老爷，人到了。”

　　他将两根长烛点亮，隐隐有青筋攀爬的双手护着长烛，慢慢走到牌位边，瘦削的手微微倾斜就着滚烫的烛泪将长烛放置在牌位两边。安静的祠堂里只能听见他手中的两个古玉摩擦转动的声音。青白的脸一半隐在烛火下，明明暗暗的烛火映在半垂的眼眸中，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细微的光从陈旧的雕花窗户的细格里透进来，将他的影子拉的极长，两旁的桌椅与他的斜长的影子纠纠缠缠，他的双脚踏在那阴影里，总让人有种他站在自己的影子上的错觉。似乎，那并不是个人了。一身暗红色的长褂就像是挂在身上一般，不过几天的功夫竟然就已经消瘦至此。他闭上眼点点头，沉吟道：“奉茶伺候，告诉他们我稍后就到。”

　　何老爷拿起放在椅子上的拐杖，走出祠堂，看了一眼供桌上的牌位，转身离开。

　　何老爷进了里屋，坐在椅子上喝茶的三人立马站了起来：“大哥。”

　　何老爷点点头：“都来了，坐吧。”

　　四人坐在椅子上，一脸刀疤的粗壮大汉率先开了口：“大哥这么急喊我们来是出了什么事？”

　　何老爷捏紧了手里的拐杖：“出事了。”

　　另一个拿着扇子，相貌不过三十的男子道：“是蟠龙山？”见何老爷点点头急忙追问道：“不是把何玉埋进去压住它了吗？怎么还会出事？是不是蛊毒出了岔子？”

　　何老爷摇摇头声音变得阴沉起来：“原本何玉已经下葬压住了那个唐王，没想到那个秦铁匠竟然为了二百块大洋弄晕自己儿子，让个活人跟何玉合葬。”

　　刀疤大汉咬咬牙：“秦铁匠人呢？”

　　何老爷道：“不知道，我派了下人去他家找了，人不见了，现在正在找。”

　　许久没有开口的长发男子道：“现在不是找到秦铁匠就能完事的，前几天蟠龙山那么大动静，想必不出几天肯定会有其他人知道，时间紧迫咱们得抓紧了。”

　　扇子男认同道：“老三说的对，咱们得抓紧了，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补救的法子。”

　　何老爷沉思一会，开口道：“现在只能这样了，老四，你去找一个未满月的女婴，越小越好。你们都准备准备，晚上跟我一起下去一趟。”

　　刀疤男点点头，“我知道了，实在不行老子就抢一个回来。”

　　何老爷道：“你用什么法子我不管，总之晚上我要见到人。”

　　傍晚，四个人收拾好东西抱着偷来的女婴踏进了蟠龙山。

　　血迹已经干了，墓室门口一股恶臭味叫三个人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何老爷没有管身后人的不适，径直走了进去，他看着地上一些尸体碎片，几乎咬碎了银牙，“跟上。”

　　四人踏进神道，刀疤男指着人油灯下面的秦歌小声道：“大哥，那里好像有个人。”

　　长发男走到秦歌眼前把手放到秦歌鼻下：“还有气。”

　　扇子男见到秦歌身上的寿衣冷冷一笑，“杀了他。”

　　何老爷拦下刀疤男的长刀：“等等，他还有用。”

　　刀疤男不满道：“他都破坏了咱们的计划，还有什么用！”

　　何老爷捏了捏长发男怀里女婴的脸蛋，“等下咱们到了寝宫，就用这童男童女的血来对付唐王，老四，把他抱走。”

　　刀疤男不情愿的看了何老爷一眼，却还是走过去一手抓起昏迷的秦歌扛到肩上，跟着何老爷一路踏进了献殿。

　　汉白玉铺成的道路一直延伸到鬼耗子二人的脚下。道路两旁被挖出凹槽，里面填满了不知名的白色凝固物，鬼耗子刚走了一步，两旁的白色凝固物突然着了起来，眼前瞬间变亮，闪烁着绿色的幽火无风自动，整座宝塔散发着死物特有的寂静。鬼耗子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宝塔，一座大约有四十四米高九层的八角宝塔耸立在鬼耗子二人眼前，鬼耗子失神的站在塔下看着九层宝塔，喃喃道：“这就是唐王墓……真想不到，他竟会把尸身放在九层宝塔里，他想成佛想疯了？”

　　陆羽看着几乎失态的鬼耗子，有些担心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师父……”

　　鬼耗子回了神兴奋道：“里面就应该是祭坛了，一会进去小心点，咱们穿过祭坛就能到寝宫了。”

　　陆羽点点头，撩开左眼的头发看了一圈，“师父，这里什么都没有。”

　　鬼耗子拍了拍陆羽的肩膀，“准备进去了，你就站在我后面，遇到什么危险你就跑，知道不？”

　　陆羽咬咬唇，不肯回答鬼耗子的话，只是攥着鬼耗子衣袖的手劲更大了。

　　鬼耗子叹了一口气，摸了摸陆羽的头：“走吧。”

　　何家老爷盯着碎裂的雕像，阴冷的脸不发一言。

　　长发男道：“有人已经先我们一步进去了。”

　　何老爷闭上眼深吸几口气，方才压下几乎让自己发狂的怒火：“进去，遇见直接杀了！”

　　鬼耗子的兴奋劲还没过，在他推开宝塔第一层蹭门的时候，就如同一盆凉水浇到他身上，让他从头冷到脚。他捂住陆羽尖叫的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尸体，全都是尸体。

　　像一只只蝙蝠一样倒挂在塔梁上，闭着眼睛面朝门前的这两个不速之客。尸体下雕琢着一团团祥云从中心往外形成了一个大圆的样子，几乎将整个尸林都揽括了进去。伴随着时不时发出的滴答声，让人不寒而栗。

　　陆羽几乎晕厥过去，哪怕闭上眼，脑海里全都是刚才看见的尸体，虽然闭着眼，却让他感觉比睁着眼还可怖，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双手几乎都要扯下鬼耗子的衣服，他无助的站在原地，哪怕鬼耗子再怎么说也不肯再睁开眼。

　　鬼耗子叹了一口气，“那你抓紧我，跟着我走。”

　　陆羽拼命的点点头，攥紧了鬼耗子的衣服，踏着鬼耗子的步伐一步步跟着，黑暗中的世界让自己的触觉越发灵敏，一滴冰凉的液体滴到自己的脸颊，他反射性的睁开眼抬手想抹掉，就看到倒挂着的一个女尸，吓得松开鬼耗子的衣服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开始尖叫起来。

　　四人站在汉白玉走廊上就听见了陆羽尖叫的声音，刀疤男停住脚步：“大哥，你听。”

　　何老爷看着里面的倒挂尸沉声道：“看来那群人遇到了什么不测，咱们等等看看。”

　　原本已经看到二楼楼梯的鬼耗子几乎要晕过去，他只得走过去蹲下|身：“羽儿起来，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离开了。”

　　陆羽恐惧的看着四周的倒挂尸，“不！我不要！”

　　鬼耗子刚想开口，就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他警惕的看着四周，却闻到一股异味，他顺着异味的源头发现了一只倒挂尸底下的一团液体，“这是……尸油？”

　　尸油顺着地板的浮雕汇入一条排水道流到外面汉白玉的凹槽中，鬼耗子终于想到那浮雕的作用，他急忙回去不顾陆羽的哭诉拉起他的胳膊就跑，还没跑出浮雕的地面，外面绿色的幽火已经顺着尸油燃了进来，将鬼耗子师徒二人困在了倒挂尸林中。

　　陆羽几乎要崩溃了，他抱着鬼耗子的腰再也不敢看眼前的尸林：“师父……”

　　何老爷冷冷的看着祭坛的绿火逐渐转换成红色的火焰，冷笑一声：“就这种身手，还想跟我抢。”

　　扇子男百思不得其解：“大哥，这是……”

　　“这座塔叫做九层宝塔，第一层就是佛家的业火红莲，据说佛家的业火红莲能燃尽世间各种东西，就连人的魂魄只要被染上这玩意也会瞬间灰飞烟灭。”

　　刀疤男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玩意这么厉害，可我怎么觉得发憷……”

　　“这只是唐王自己做的假业火红莲，人油火怎么能跟佛家的业火红莲比？”何老爷看着一层塔的火光冲天，轻声道：“咱们该躲起来了，等会那里面要有动静了。”

　　陆羽抱住鬼耗子的腰，紧闭着眼睛，仿佛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个可以救命的树枝，他嘴里不断地喊着师父，好像只有那个人能将他救出这个让自己窒息的绝望之地。

　　一层塔里起初滴答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像下雨一般哗啦啦的浇在地面上，很快汇聚成一条小溪流入浮雕中，火光越来越大，却没有灼伤人那种滚烫的温度，反而是一种寒冷刺骨的阴森感觉，鬼耗子心知此地不可久留，弯下腰抓紧陆羽的胳膊大声道：“听好了！你现在要坚强一些，不管你现在怕不怕，咱们先活命要紧！听到没！”

　　陆羽第一次见鬼耗子这么狰狞的表情，他吓得忘了哭，木讷的点点头。

　　鬼耗子往二楼楼梯处走去，对着身后的陆羽道：“跟着我。”

　　陆羽攥着鬼耗子的衣服紧跟着他的步伐，低下头不敢再去看四周的死尸，生怕一个不小心全都炸了尸起来咬自己。

　　鬼耗子心里悔恨的紧，他都后悔为什么会心软帮了绿萝，现在也不是后悔的时候，看着四周红色的幽火叹了一口气，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