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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四
      湖面上传来的管弦丝竹之声不由得让人心旷神怡,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然而湖上的花灯却映照的周围如同白昼。
      “看来有些麻烦呢。”沈容润自言自语道。
      “怎么了?”秋南棠有些奇怪的问道,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过湖上的那只空船。
      “你看那个女子的眼神……”沈容润指了指湖中站在幌子上题着游波舫三个字的船上的女子,“今年缀香楼没有派人来参赛……我猜最终肯定会是那女子夺魁。”
      “那又如何?”秋南棠凝视了那女子半晌,忽然恍然大悟的转向沈容润,“我知道了……”
      沈容润只是会意的笑笑,却微微皱起了眉。
      那女子会时常偷偷的向湖中耸立的高台中央瞥上几眼,目光中,满是欣喜与渴望。
      这次的胜者,除了得到那根价值不菲的古玉簪子之外,还会得到一千两银子的奖赏……然而,想来那女子也应该是游波舫中的花魁罢……一千两银子虽然多,但是料来还不至于让她如此欣喜……对于女子来说,饰物总要比等值的钱物有吸引力的多。
      “我本来以为缀香楼中会派个少年过来的……缀香楼与游波舫相较,谁赢谁输还难预料的很。”沈容润皱了皱眉,“缀香楼中向来当红的都不是女子……我想着若是缀香楼胜了,对于男子来说,对于饰物的执着性要比女子小的多……谁想的到缀香楼居然会不参加了……真是麻烦!”
      秋南棠转过头来,定睛凝视着身边的人,却见沈容润只是皱着眉看着湖中,显然是在琢磨应该怎样去拿到那根簪子。
      “你……就那么想要它么?”秋南棠放低了声音,幽幽的问道。
      “澈儿喜欢,我这当哥哥的若是连妹妹的小小心愿都无法满足,岂不是太无能了些!”沈容润自嘲的笑笑,看了眼身边的人,“你不用担心……纵是她再喜欢那东西,若是我出上十倍的价钱,估计她也会卖给我的。”
      秋南棠轻轻叹了口气,眸光转动,似乎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了?”沈容润看了眼身旁的人有些黯然的眼神,以为他是在替自己忧心,唇角微微一挑,轻轻拍了拍秋南棠的肩,“不要紧的……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再说,若是她真的不肯卖,只不过是一支簪子而已……我只是想给澈儿一个惊喜,若是实在得不到,也没有什么。”
      然而,秋南棠却很敏锐的捕捉到了沈容润眼中一闪即逝的一抹失落,不知怎么的,居然心中微微不安了起来……似乎,可以体会到他的那种惆怅心情一般。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在船上没有见到各家青楼的主人。难道他们是在湖边么?”秋南棠勉强笑笑,耳朵却竖了起来,留意着沈容润的回答。
      “这场比赛,虽然各家青楼的主人都很看重,但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来的。”沈容润笑了笑,“比赛是由各家出银两共同凑出……而评判的权利,向来是交给玉斓堂的。玉斓堂不是青楼而是艺苑,没有人参赛,评判的向来公平……何况做青楼这行业的,一般一见面不是明嘲便是暗讽,所以也大都不愿互相交往……而青楼中人,若是可以夺冠,不仅意味着所在之楼会名声大扬……并且,夺魁之人是直到下次大赛前的青楼第一人,身价会上涨十倍不止。青楼之赛五年一次,五年足够他们可以挣出赎身的钱……所以,各青楼的主人也不会担心所派之人会不用心准备这次比赛。”
      “那……他们就不怕所派之人在路上逃了么?”秋南棠避开沈容润的目光,垂下头去,低声问道。
      “在路上肯定是会派人看管的。”沈容润将目光从秋南棠身上移回湖中,“何况青楼中人都是穷人,卖身契在青楼中,纵使是逃,又能逃的了多远?与其被抓回来挨一顿毒打,还不如争取在这次大赛中提下身价,攒够钱安安稳稳的赎身。”
      轻歌曼舞,吟诗作画……湖中各船上的人,各出其技,然而游波舫的那名女子,却只是盈盈立在船头,看着各船上的人,似是一个旁观人一般。
      “由于游波舫和缀香楼的特殊地位……据说每次都会让这两家在最后单独献艺,而不必和其他青楼同时进行。”沈容润轻声解释道,“单独献艺本就有利……要比和其他人同台更容易吸引人的多,今年缀香楼中没有人来,料来那支簪子要落到她的手里。”
      “缀香楼的主人不会来吧?”秋南棠在人群中看了半天,没有看到任何认识的人,转向沈容润,试探着问道。
      “都没有派人来,他自己肯定不会来的。”沈容润有些奇怪的看了秋南棠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现在时间应该还来的及。”秋南棠咬了咬唇,“你回客栈帮我把琴拿过来。”

      “南棠,你的玩心也太大了些吧。”沈容润瞥了秋南棠一眼,牢牢抱着怀中的琴不肯递过去,“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是万一有人认出来你不是缀香楼中的人怎么办?”
      “你不是说过缀香楼的主人不会来么。”秋南棠轻轻咬着下唇,“应该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只要苇姑和李叔别来……其他的人,就算有认识自己的,那又如何?
      反正自己本来就是缀香楼中的人,反正自己本来就是为了这次青楼之赛而来……他救了自己,是这世上第一个真心实意不带任何杂念待自己的人……只不过是一支簪子而已,他想要,自己有这个能力帮他拿到,自然要帮!
      想到他那一闪而过的失落眼神,仿佛自己的心中也跟着失落了起来……
      比赛一结束,拿了那根簪子,马上就和他离开这里……他已经答应教给自己武功……等到自己学会之后,就不怕缀香楼中那些人了!
      “南棠,我不放心。”沈容润灵巧的避开秋南棠伸过来想要把琴抱回去的手,脸色变的郑重了起来,“我要知道你是这么个想法,我绝对不跑回去给你把琴拿过来……即使不被人认出来,此事一传开,你的名声可就毁了。”
      “什么?”秋南棠愕然抬起头。
      “万一这事传开……你将来要做些什么事情,有人认出了你,指着你说……他就是当时青楼之赛中夺魁的那个……男妓……你怎么办?”
      那两个字,沈容润说的有些难以启齿,然而,却听的秋南棠心中一片冰凉。
      “你很瞧不起他们……是不是?”秋南棠面色有些发白,一字一句,缓缓的问道。
      “我知道他们也是被生活所迫……然而……你让我怎么瞧的起那些习惯在男人的身下承欢的人?”沈容润语气恳切,却莫名其妙的看着面前的人脸色逐渐惨白。
      “南棠,我不愿意你为了我担负上那种名声……我知道你是好意……”
      “我自己要做的事情……不用你管!”秋南棠如同被一盆冰水浇下一般,抢过了沈容润手中的琴,一闭眼,就往树下跳去。
      耳边的风急速刮过,秋南棠紧紧把琴护在胸前……然而,预想中的摔在地面的疼痛感并没有降临,相反的,却是被一双手臂稳稳的接住。
      “南棠,你别闹性子。”沈容润紧紧的蹙起了眉……跟自己耍性子也不能拿命开玩笑啊!方才两人所坐的树杈离地面少说也有□□尺高,秋南棠不会武功,若是真的摔在了地上,只怕不死也得半伤。
      “我一定要去。”秋南棠从沈容润的怀中挣开,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琴,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不许去!”
      “我就要去!”
      “南棠,别再闹了!”
      “我没有闹!我说了……我、一、定、要、去!”秋南棠脱不开沈容润的阻拦,抬起头,狠狠的瞪着面前的人。
      ……即使是他,对自己好只怕也是有条件的罢!若是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将会用怎样的鄙视目光来看待自己?
      心中,居然有些微微疼痛了起来。
      也罢!我拿到那根簪子,也算谢你救我之恩,然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就不信,天下之大,还没有我秋南棠容身之地么?

      两人争执间,忽然发现四周原本喧闹的人群忽然静寂了下来。
      暂停争执,两人奇怪的向湖中看去,却见游波舫的那名女子坐在了一张筝前。
      纤指轻动,泠泠乐声响起,衬着流水之声,更是极为清脆动听。
      秋南棠瞥了正看向湖中的沈容润一眼,一咬唇,盘膝坐在了地上。
      右手轻拨慢挑,此时四周本就静寂,猝然响起的琴声,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转向了此处。“南棠,你!”沈容润想要阻拦,然而,那仅仅滑出的几个音符,便极有韵味,让人不忍打断。
      湖中船上的女子脸色骤变,都是懂音律之人,一听此音,便知道那人的琴技远远在自己之上。
      缀香楼中虽然没有来人……但若是自己被此人赛了过去,无论如何,这赢的也要失去光彩。
      听着湖中的筝音猛然拔高,秋南棠心中不由得失笑。
      那女子好胜之心太重……高音本不易弹,而过于急躁的心情,更是极为不利。
      秋南棠并未随着那女子变调,却只是垂下了眸子,轻轻的吟唱了起来,仿佛旁若无人。
      “倚柳题笺,当花侧帽,赏心应比驱驰好。错教双鬓受东风,看吹绿影成丝早。”
      细细慢慢,缱绻旖旎,如怨如慕,如思如诉,似是要沁进人的心中,在所有人的心里,引出心底那最细腻易感的感情。
      湖中的筝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没有人知道,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盘膝坐在绿树下的少年身上。
      长发如墨,青衣似幻,染着月的皎光,映着夜的影子。
      琴音一转,却是带了几分凄凉之意。
      “金殿寒鸦,玉阶春草,就中冷暖和谁道?”
      就中冷暖和谁道?
      这世上,谁没有伤心烦恼?谁没有伶仃寂寞?
      青楼之人,江湖之人,官场之人,乡野之人……各有各的冷暖。
      然而,又该向谁去诉?
      之所以人们求知音,正是因为那是一个了解自己冷暖的人。
      然而……春风满面皆朋友,要觅知音难上难……这就中冷暖,究竟该向何人去道?
      “小楼明月镇长闲,人生何事缁尘老?”
      短短一曲踏莎行,天地间,荡气回肠。
      久久静寂的原因,不是因为所有人不想说什么,而是因为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那样的曲子,弹奏的人心中也必是满腔无可诉说吧!
      只有最真的情,才能引出埋的最深的情!

      湖中高台里,走出一人,乘舟向湖边而来。
      舟中一身着湖青色孔雀罗织锦星缀衣的青年,船还没有到岸边时,便点足跃上岸来。
      “不知这位公子,来自何处?”那青年的面部线条简练而柔和,走到秋南棠面前,打破了这满场的静寂。
      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阵笑声。
      “璇玑公子向来是个聪明人,这样的人……除了玉斓堂与缀香楼,还有谁教的出来?璇玑公子不认得,那自然是我们缀香楼的人了!”
      “南棠,我……”沈容润回过神来,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秋南棠面色白的吓人,抱着琴的手剧烈的颤抖着。
      “南棠,还不快过来见过玉斓堂的主人璇玑公子!”一个四十多岁的微胖男人走了过来,满脸堆笑。
      “李叔……”秋南棠嗫嚅着低下了头,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全没了方才弹琴时的幽雅与清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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