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汉迢迢》糜初

5、霍去病的怒火

　　刘彻带着人出来椒房殿，猛不丁看到白晃晃的日头之下跪着一个衣裳规整的身影，那样的姿态一时间有些刺眼。卫青早就发现跪着的人是唐姬的女儿刘婷，他充满不安的看着那个女孩子担心在这样毒辣的日头之下会出什么意外。
　　“那个是谁？”刘彻眯眼问
　　“那个似乎是唐娘娘的女儿，合浦公主”卫青皱眉“这么大的太阳，公主不该跪在日头底下的”
　　“哼”刘彻自然心里明白是为了什么事情“我们走那边去虎贲吧！”说完他转身走右边的过道再也不看刘婷一眼。
　　“陛下，公主••••”
　　“仲卿，错了就是错了，如果为了一个犯错的人用上这样的方法，那么久着实可恶了。”刘彻冷冷说完就吩咐黄门，侍卫摆开仪仗走了。卫青站在原地，最后也是招呼一个小黄门，耳语吩咐几句也跟着队伍走了。当真这个皇帝心狠起来，什么都不会顾及的。
　　椒房殿
　　卫少儿看着闷闷不乐的霍去病，心里也有点发慌，卫子夫依旧是悠闲自若的笑着。
　　“看样子，那位公主可是打上了骄阳的主意”卫少儿小心说着“不过，那位小侯爷倒也是一表人才”
　　“哼，姨母。去病想起要去训练了，不陪您了”霍去病冷哼一声撑着垫子起来，虽然说是告退却没有一点恭敬的模样。
　　“这”卫少儿又气又怕“哎，哎你回不回去啊？”冲着霍去病的背影问，可是霍去病提脚跑的更快，一溜烟就出了椒房殿了。
　　“随着他去吧！”卫子夫淡淡一笑
　　“可是这也太无法无天了，当着皇帝皇后的面也这么让人下不了台？！”卫少儿摇头
　　“不是这样，陛下就不会那么看重去病了，他啊就是说去病最像自己，那种骄傲劲十足的相似。呵呵，这个也是去病的福气吧？”卫子夫吃一颗梅子摆摆手说“不是我夸自己的外甥，我觉得去病比小侯爷可是好多了。小侯爷是一表人才，可毕竟不是正经有功封侯的。陛下就是喜欢有着冲劲的年轻人，去病就是如此”
　　卫少儿似乎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她就是觉得曹襄不错，而且曹襄也并不是碌碌无为之人，可是听自己妹子的口风，好像天子并不是多么看重。这又是为什么了？
　　“娘娘，关内侯让一个黄门进来禀告一件事”女御进来
　　“说”卫子夫换了一个悠闲姿势听
　　“刚才陛下临时改变方向，往右摆驾到虎贲营”女御说着
　　“合浦公主一直跪在椒房殿门口，陛下看见了？”卫少儿说
　　“怎么会看不见？就是看见了才会这样做了！”卫子夫抿嘴“关内侯还说了什么没？”
　　“关内侯说，不要插手”
　　“知道了，下去吧”卫子夫重新又斜斜躺下“姐姐，你不要担心了，没事”
　　且说霍去病怒气冲冲的走出椒房殿，正好看见刘彻往右走去的影子，又看到正中前殿空地上跪着的刘婷，不知道是又气又怜，想到骄阳就这么轻轻易易的可以和平阳曹襄走，只留下自己一个，又想到刘婷此刻的无依无靠，心中怒火更加大了。
　　“你还跪在这里干什么，陛下看都没有看你一眼就走了！”他死死抓着刘婷的胳膊，冷冰冰说话。
　　刘婷被太阳暴晒，全身处于无力的状态。边上侍女因为平阳公主的一句话，都不敢上前阻挡。此时见到霍去病竟然前去想要拽起她，慌忙摆手制止。“公子，不能如此放肆，这位是溆浦公主”
　　“你们给我闭嘴”霍去病用力一甩“你们带她下去，难道要等着看她死么？”又十分火爆的加一句话“要怪就怪到我霍去病的头上”
　　唯唯诺诺的，赶紧的把刘婷扶下去。
　　穿着玄色厚重衣裳的汲黯一言不发的走着。他是刘彻少年时候的老师，人迂腐且中直，虽然说他交给刘彻的东西都是一些不合时宜的近乎于止步不前没有用处的知识，但是刘彻依旧很是顾忌他，每次宣召他来，都要再三再四的检查自己穿着是不是合乎礼仪。而如果是换成了卫绾抑或是为情公孙贺那些人，早就是踞坐召见。“那个人是谁，中枢重地竟然也如此放肆？”他指着霍去病远远身影，对陪同行走的郎官说。其实不用看也是知道是谁的，宫里总共只有这么几个孩子，除去几个公主，就是只有一个皇长子了，除了关内侯卫青的外甥，当今皇后的外甥之外，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如此嚣张行事。
　　边上的随从飞快的瞄了一眼，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汲黯眉眼一瞪“诸位都是丈夫，安可像一女子般畏畏缩缩！？”
　　“那位，那位公子并不是别人，他是陛下的外甥？”一个郎官凑近小声说着。
　　“天子从来没有亲眷，只有臣民！”汲黯大声反驳一句，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了，即使是在夏天，都感觉到一阵阵的阴风吹的从心底里发寒。
　　“大人，您还是不要再说下去了吧，那个人是当今卫皇后，新近上位的关内侯卫青的外甥，陛下很是欢喜他，不但让他可以随意出入宫禁，畅通无阻，而且还对于他的行为很是纵容，上次，上次那位小公子要出城狩猎，马匹踏坏庄稼无算，引得郊外农夫怨声载道，连御史中丞都弹劾了，可是陛下听侯只是笑一笑，说一句什么‘此子类我’压下去了，之后，宫中就再也没有人敢去招惹那位小公子了”郎官靠近在汲黯身边，絮絮叨叨听的汲黯的脸色都发青了
　　“竖子怎么可以放肆到了这样的地步，陛下看人随意，提拔一干微末小人到了凌驾万民的位置之上，难道陛下就是这样识人的吗，分明又是看到一个韩嫣！”汲黯恨恨说着。边上的人早就变了脸色，手舞足蹈的要去制止汲黯说下去。
　　“桥上之人是谁，岂敢在未央宫妄言！”不成想霍去病还是听到汲黯说的话，直直站在那里，指着汲黯大声喝问。他的表情飞扬且有着一种无法说清楚的冷静和傲慢，让人从而忘记他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他的边上早就聚拢起一群少年郎官，叽叽喳喳的指点着在飞桥上的汲黯和那些随从，时不时的飞出一句“老顽固，腐骨”而那个少年自始至终都只是冷静看着自己，眼中带着笑意，可是那种笑意却是深深的嘲讽，汲黯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是被铁水烫过了一般，灼热且疼痛。
　　“谁要你们多嘴的，他是陛下身边最最敬重的大臣，主爵都尉，近乎社稷之臣，汲黯大人”霍去病淡淡说着。
　　汲黯几乎快要气的背过去，霍去病明的是在夸奖着自己，其心思何其阴险，近似乎社稷之臣，多么讽刺啊，汲黯自诩有着安民的才能，可以匡扶江山，可是武帝却单单只是敬重而已，那份敬重还不知道是参杂了多少的不耐烦，身边的一个个以前官位比自己小的人都爬山去了，只有自己还原地不动，好一句近似乎社稷之臣，有社稷之才，却没有发挥社稷之才的机会，就不是社稷之才，没有做出事情认可的社稷之才！在酷热的骄阳下，汲黯觉得头脑竟然有一丝晕眩“好，好，好一张利口！”他顿顿身子说。
　　霍去病抱臂看着“止不做退缩怯弱之人尔！”
　　“大胆竖子，你倒是说一说，老夫哪里是怯弱无胆之人，老夫历经三朝，又是当今陛下的授业老师，你怎么可以如此大胆！”汲黯气的指尖颤抖
　　“呵呵，可惜，当今天子并不喜欢黄老，您的那一套无为而治，在这里并没有多大的作用，汲黯大人，别人都说您是才高八斗，我霍去病偏偏不这么认为，你只会在小事情上据理力争，但是在大事上，却是不思进取，现在中国物阜民丰，太仓的米粮多已经顶破了仓顶，少府的钱币因为太多很多都开始朽烂，但是您却反对出兵匈奴，你难道希望昔日高祖的白登之仇永远不得偿报吗，您是不是想让天子成为不敬祖先的忤逆之子？”霍去病指着汲黯大声说道
　　汲黯被两边的人强自扶着“你，你这个竖子懂得什么，匈奴蛮横不讲礼节，岂是我们中国人可以相比的，和匈奴和亲，让公主带去的中原的礼节，好好的教化他们！”
　　“如果大汉一直要靠着女人来安定中原，这个是不是最大的耻辱？也只有你们这些脑袋迂腐的人才可以想到这样的办法，现在天子励精图治，国家又物质充足，全国都欲洗刷往日耻辱？匈奴本来就是没有礼法的草原部落，向来都是罪者杀，老者死，你所谓的和亲公主，与他们而言也只是一件锦上添花的工具而已！我从来都不知道野兽可以信守诺言，他们从来就是出尔反尔之辈，现在我们昌盛，何不与他们决一雌雄，让我大汉风华真正的泽被四海？”霍去病冷冷侧眼说着这些话，全然不顾及周围的人全部都是白着脸。汲黯是不好相与的人，霍去病就更不是什么善类，刘彻也许不会治霍去病的妄议王事的罪名，但是不代表不会责罚其他人啊，也许在场的所有人都要被赶出这座宫廷啊“所以，汲黯夫子，你可以休矣！”霍去病最后一句话犹如一道惊雷，狠狠打到了汲黯的心中，他颤巍巍的气的须发皆张。
　　“小子无礼甚矣！凭借着几个发迹亲人的势力，就敢在未央宫中撒野，我，我一定要去禀告陛下，让比下来好好惩治你一番！”他指着霍去病大骂。
　　霍去病无所谓的耸耸肩膀“我的舅舅是马上能征的车骑将军，文武皆通习之，之前四人出塞而他一人独胜，而你了？只会张口闭口的训斥别人，曾不攻下半寸土地，救下半个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摘舅舅他们是暴发户？论发迹，还是用在您的身上比较好，开口闭口无为而治，行事迂腐不前，果真是一个老匹夫”说完，转身走开了。汲黯跺脚咬牙却始终是没有办法，今天竟然在未央宫中被一个尚未加冠的黄口小儿羞辱以后他还要如何立足，可是他自诩为长着大家，平素就很是遵循礼节，不可能是在未央宫公然的和一个人吵嘴的
　　“汲黯也真的是讨厌，最讨厌他说的那些不知所谓的话了”一个小小的少年跟在霍去病的身后。
　　霍去病停下脚步，“闭嘴，他除了某些想法不被认同之外，就是一个值得受人尊敬的长者，而你们又会什么，只会取悦于上位者，无所事事终日，你们就是连一只硕鼠也不如！”霍去病冷冷说着，把身后跟着的所有人都说的脸变色了“你们最好离我远点”丢下这句话，就悠悠走开了。
　　“这个，这个•••”那个刚才说话的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一个人走上去按住他的肩膀“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家臣吏的私生子，如果没有皇后，世家子弟才不会看你一眼！”他愤愤说着，可是霍去病却一个人走远了，突然，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少年身上似乎是透出无数的光线，刺得所有人都眼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