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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煎饼果子] ...

  •   “总之你就把城西的场子看好了,让老秦给你调人,其他的先看看再说。”江城子对站在身旁的中年人说完,就俯身进了车厢。
      他现在这种派头十足的大佬样,是经过了多少诛心的痛苦和自我压抑造就的,旁人自然不会清楚,他们只是畏惧这个年纪轻轻就已经在行川只手遮天的男人,同时因为他对待自己人温和重视的态度而对他产生敬重。
      也许这才是他该有的生活,而非那些蜷在二人一猫的屋子里的日子。
      江城子对自己这么说,然后黑色的迈巴赫就驶出去了。
      与往常别无二致的江二的一天,更是因为胡骎承诺过不再来打扰而显得异常平静,但是一阵短信铃声打破了这些。
      江城子拿起手机,点开新信息,那是个陌生号码,里头只有一句话:
      “大概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定位我的手机,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哪,胡骎。”
      江城子抬起头,就像五年前接到莫珊的求救电话一样,毫不犹豫地对司机说:“停车!”同时他打开常备在后座的笔记本,追踪了胡骎的电话。
      迈巴赫再次急速发动了,直奔城东的伏龙湾,伏龙湾是处决地,一切背叛帮派威胁帮派的人,都会在那里失去身体的一部分,一根脚趾或者一截喉管。
      江城子觉得心脏剧烈的跳动已经让他无从察觉了,整个人被急流的血液贯穿得麻痹,他只能紧紧盯着车前的路面,恨不得瞬间转移,恨不得迅速倒退的街边景物能够再模糊一点再模糊一点。
      终于他到达了伏龙湾。
      预料之中的,伏龙湾的门外守着几个平时跟在莫珊身边的小弟,看见大哥来了,都惊慌失措起来,也识趣地没有阻拦已经接近疯狂的江城子。
      “胡骎!!!”
      江城子冲进屋内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软塌塌坐在中央椅子上的胡骎,再走近几步,就发现他不仅仅浑身瘫软在那木质的长了一片片霉菌的椅子上,他还在发抖。江城子走到他面前,眼里只有那个自己长那么大唯一爱过的人的脸,低垂着的脸,他秀丽的黑色短发遮挡着眼睑,跟随着他的颤抖幅度而蝴蝶须一样在空气中微晃着。
      “哥……你怎么来了?”
      莫珊在一旁开口,她被江城子的突然闯入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她就发现问题不在这里,江城子好像根本看不到胡骎以外的人或物,那些围在胡骎周围的打手、站在不远处的自己、甚至这间屋子里挂满墙壁的各种刑具。江城子没有冲任何人发难,他只是恐慌得近乎失神得望着胡骎。
      “哥?”
      莫珊本来已经被亲眼目睹胡骎受刑这件事刺激得有点想走开了,这时候看到自己哥哥这幅没了魂魄的模样,更加不知所措。她跑过去,试探着伸手拽了哥哥的衣袖:“哥你别急……”她本能觉得这时候该放弃对胡骎的一切憎恨,她终于意识到这对江城子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江城子的眼珠终于转动起来,从胡骎的脸移向了胡骎被钉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
      那只手被一根直径大约一厘米的粗长的铁钉钉在中央,那根钉子甚至生了锈,钉帽硕大,歪斜地悬在胡骎手背上方。胡骎的手苍白得像是劣质纸张,血液鲜红地蜿蜒在手背,正一小股一小股地往下淌,滴在地板上的声音阴森绝望得令江城子几乎发狂。
      胡骎还在因为失血和剧痛而无意识地颤抖着,江城子又往前了一小步,便听到鞋底踩到液体的声音,那是一滩汪在地上的新鲜的血。
      江城子蓦地抬起头,眼睛充血,额上盖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张开口怒吼,太阳穴鼓动起来。
      “还愣着!连人带椅子,送医院!!!”
      莫珊快速地把手从江城子的衣袖上撤下来,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江城子是会伤害她的。

      胡骎被送到了最近的医院,推进抢救室的过程中江城子一直默默地跟在旁边,他的那身冷汗已经退下去了,衣服黏湿的贴在身上,冷得他觉得五脏六腑都寒气森森。在胡骎进入抢救室的最后一秒,他面无表情地对主刀医师说:“保住他的手,不然你就等着进羌江喂鱼。”
      主刀医师是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听他这么说,打了个冷战,便奋力点头。
      江城子知道这样施压也有可能让医生心理压力打而做不好手术,但是他控制不了,他觉得必须做点什么,他得尽可能地确保胡骎安然无恙,他没有办法接受、甚至不能想象胡骎废掉一只手的结果会给他带来什么。
      他看到胡骎了无生气的那一秒,才知道自己是那么心疼他,这种心情之前从未有过的,无论是胡骎跟他在一块的时候还是丢开他以后,这个男人都很淡漠的强势,不会让他有疼惜的机会,所以无疑的,这一击直接而突兀,突兀得让他可能要承受比实际上要多得多的,想把胡骎紧紧抱住的心疼。
      他想起以前住在一起的时候,他在喘息停止之后累得爬不起来,就势趴在胡骎的胸口,那个时候胡骎的心跳声隔着一层强韧的血肉,跳动得异常笃定。
      他希望他没事,如果这种祈祷需要交换条件的话,他大概愿意答应胡骎的任何要求。

      胡骎被推出来的时候还因为麻醉没有醒过来,手上的神经太多,麻醉剂量大到使他昏睡过去,手倒是保住了。
      主刀医师脱下口罩,对江城子无力地说:“虽然保住了,但是难免会留下后遗症,不可能再进行精细的活动,恢复到水平情况也需要长时间的复健。”
      江城子沉默了一会,抬起头对医生说:“他会弹钢琴。”
      “呃。”
      “他是不是再也不能弹钢琴了?”
      “这个……确实没法进行了,患者是职业钢琴师吗?”
      “不是。”
      “那影响不大,只是放弃了爱好,请不要太伤心。”
      “你懂个屁!”江城子冷着脸,语气却已经是暴怒的状态,“老子叫你保住他的手,你现在跟我说后遗症,我让你永远不能拿手术刀不也只是放弃了某个赚钱的方法吗?!”
      “你怎么能怪到我头上,我已经尽力了!要不是我他连拿筷子都拿不了!”医生也气急败坏起来,面对这残暴气息环绕周身的男人不再畏惧,回骂了过去。
      江城子朝他仰起了拳头。
      那戴金边眼镜的中年人吓得闭紧眼,却迟迟等不来拳头,再睁开的时候只看到江城子的手举到一半,眼睛没有看着他,表情复杂。
      半晌江城子放下了拳头,对医生说:“抱歉,我情绪不好,谢谢了。”
      医生愣了愣,缓和了情绪才有开口:“对了,患者中途醒过来一次,他问我是谁送他来的,护士跟他形容了一下你,他还挺高兴的。”
      “哦。”江城子点点头,就转身走向胡骎的病房。
      那个主刀医师看着他落寞的背影莫名了很久,到底是多好的兄弟才能那么无法接受对方留下后遗症的事呢?

      胡骎做了好多梦,一小段连着一小段的模糊梦境,内容全是江城子冷漠的脸,他手里拿着锤子和长钉,走过来,对着自己的手就敲下去。
      那种剧痛连绵不绝,好几次几乎将他从梦魇中拉扯出来,但是这之后的坠入黑暗的境况似乎更加不可自拔了。胡骎隐约知道自己在做梦,那样的江城子再怎么恨自己,也不会下这样的毒手的,但是长钉打穿敏感的神经密布的右手时,那种鲜明的恐怖一直残留在脑海里,那个瞬间他想起了江城子,那个说见到他就觉得恶心的江城子。
      这种联想害他将对方和长钉联系到了一起,以至于江城子在梦里把钉子一次次钉到他手上的时候,他会有一种掺杂恐惧和悲伤的献祭心理。
      如果真的江城子要亲手伤害他才能原谅的话,他愿意的,只要他能原谅他,跟他在一起。
      但是那毕竟是梦,江城子不会真正伤害他。

      胡骎在病床上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江城子趴在床边的黑脑袋,青年的江城子还留着那毛躁卷曲的头发,这是永远变不了的了吧。
      “江城子。”他开口后才发现嘴巴里干得厉害,讲话喉咙都会痛,但是这三个字他出口得太柔情,以至于浅眠的江城子听到第一声的时候还没完全醒过来。
      “江城子,江城子。”胡骎上瘾似的叫青年的名字,一边伸手碰了碰对方的头发,忍不住伸出手指抓了抓,接下来贪得无厌地又用指节轻抚对方的脸。
      “江城子……”他多想抱抱他,就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想抱的时候就能把对方捞过来勒在怀里。
      江城子终于醒过来了,镇定地伸手挡开胡骎的手指,镇定地按了呼叫铃,镇定的对上胡骎的眼睛,镇定地说:“我给你拿水去。”
      胡骎突然想起来,当初江城子把他打得七零八落地住进医院,第一次探病的时候抱着愧不敢当的躲避神色对着他,那时候对他说的是“吃了没?我出去给你买饭?”
      他好怀念江城子给他带到弥漫消毒水味的病房里的煎饼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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