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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流云醉晚,无奈两徘徊(六) ...

  •   赫连阙很不爽,本就有些黝黑的脸色这会儿更是铁青得如同黑面神,那双矍铄有神的眸子迸射出绝对敌意的狠光,盯视着前方孔雀似的某人,无奈,那人完全没有半分被瞪的自觉,反而是偶尔逮到他的目光时,还自以为风趣地冲他挤眉弄眼,害他只能嫌恶地一再翻起白眼,拳头握得生疼,就是恨不得一拳揍扁那张讨人厌的脸。更让他在意的,却是那抹一直绕着某只讨人厌的孔雀团团转,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的银白身影,一张脸,又黑沉了几分,这,还是头一回。

      回澜很困惑,不时抬眼望向洞开的房门背后,空无一人的房间,然后,不敢置信而狐疑重重的视线才又回到面前,那张,正冲着她,一脸轻笑,风神如玉的男人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在那双清亮而有些熟悉的眼睛凝视下,踌躇着道,“你是……你真的是……”是真的没办法相信,不过是门一关,剃了个胡子,换了身衣裳,一个人的改变会这么大?

      站在门口的男人,年轻而俊美,一袭雪白的精绣长衫,腰间束以流云金绣的浅蓝宽腰带,一头及腰的黑发,半拢起,用发带束在脑后,披泄而下,手里一把玉骨折扇轻摇缓拍着,一双如星的眸子盈着笑,蕴着兴味,左边瞧瞧那边的黑面神,右边瞅瞅一脸狐疑的小丫头,暗笑在心底,清了清喉咙,一边一脸委屈地挤皱了一张脸,一边是扬手往跟前小丫头的肩头搭去,“丫头…….我乖乖剃了胡子,换了衣裳,现在好饿啊,你是不是该犒赏我,请我吃饭去了?对了,最好还要来坛上好的杏花汾酒……”探去的手臂倏然落了空,男人眨了眨眼,面上委屈,眼里兴味地唤道,“丫头——”

      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转了方向,到了阙哥哥怀里,但更重要的是,回澜愕然的小脸微抬,小嘴半张,一双清澈的双眸更是瞪得老大,“你真的是大叔?啊——”邋遢的老头子酒鬼怎么一转眼就成了翩翩美男子,而且还这么年轻?话一出口的刹那,回澜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轻叫了一声,苦恼起来,那个“大叔”的称呼,对着这样一张脸,这么一个人,真的是好奇怪,好别扭!

      赫连阙冷哼一声,环在回澜肩上的手一紧,回澜吃疼地回过神来,抬起眼,这才发觉某人的脸色此时黑沉的可怕,略略思索片刻,像是明白了什么,回澜俏皮地暗暗吐了吐香舌,眼里,却噙满了笑意和温暖。“你放心,以他的一大把年纪,别说大叔了,就是叫他大爷那也是绰绰有余,千万别被他的外表给蒙骗了!”是啊!想想,他可是跟一百多年前的鬼刃师祖称兄道弟的人呢,而且据说刚认识的时候,鬼刃师祖不过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他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一百多年后,还是这样…….赫连阙突然有些挫败,因为虽然知道这个男人不是普通人,却又看不出他的来历。一双浓眉死皱了起来,迁怒似的狠瞪了某人一眼,赫连阙搂住回澜便回转过身子,往客栈楼下走,“饿了,吃饭去!”

      走了两步,回澜在某人怀里转过头来,冲着身后俊美非常的男人甜甜一笑,热络道,“大叔,你也来啊!不是说饿了吗?呀——”肩头突然又是一阵生疼,转过头,对上某人冒火的双眸,回澜缩了缩脖颈,脸上却展出一抹甜笑,识趣地伸手挽住某人的胳膊,凑近小脸,带着几分甜蜜,几分讨好,乖巧地撒娇道,“阙哥哥,真的好饿哦,都饿扁了。我们去吃素炒百合好不好?还有翠玉罗烧,这家客栈的素食还不错哟!”

      身后某人折扇一摇,真是好个小气的臭小子,还有……小心思也蛮多的小丫头。口哨吹起,某人信步跟上前去,从厢房下楼来到大厅的一路上,不期然又掳获了数颗少女心,某人在心头怨叹起来,鬼刃这臭小子是见不得他逍遥么?明明知道这张祸胎脸会给他惹来多少烂桃花了……说白了,不就是那个对洁净有狂热标准的臭小子见不得他脏兮兮的样子么?不过,他已经开始怀念起他酒鬼的装束了。落拓江湖,就该如此,不是么?想到这儿,忧郁地一甩发,孔雀男惆怅地走向已经点好菜的饭桌,大快朵颐去了……哦,不,他不是孔雀,而是百鸟之王的凤呢!

      果然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狗都改不了吃屎,怎么就能指望换了身皮,就不再是酒鬼了呢?赫连阙吃饭的空档冷眼瞅着坐在对面,以那袭优雅打扮绝不相衬的豪爽动作,一径灌酒的男人,不屑地撇唇。只是在看到某个小丫头不知死活地为某人布菜时,赫连阙脸色阴郁下来,尖锐的目光化为了利剑,恨不得将某人就此碎尸万段。

      被瞪了那么久,久到想装不知道也不可能了。一边大口咂着酒,一边享受地吃着小丫头一个劲儿往他碗里添的菜,凤轻岚像是终于找回了一丝丝的良心,抬起眼望向对面脸色黑沉的男人,慢吞吞,极为迟疑,极不情愿地递出手里的酒坛子,斜扯唇角,笑道,“你要喝么?”这么瞪着他,他只能以为他是觊觎自己酒坛子里的好东西了。

      脸色阴郁到不能再阴郁,赫连阙才不相信这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被瞪,不过想装傻耍着他玩儿罢了。“不用了。我们郇山清规律令,不得沾酒。”

      “郇山的清规律令可不止这一条,最要紧的一条你都犯了,其他的……还有必要守吗?”说着,凤轻岚意有所指地斜眼瞄瞄回澜,回过头,果然看见某人的脸色更是泼了墨般的黑沉精彩,果真是有趣呢。“再说了——”酒坛一个兜转,酒液涓滴不剩地淌入半张的口中,凤轻岚满足地叹息一记,嘴角斜扯的弧度越大,“我记得,鬼刃的酒量是很好的。一个男人,一辈子不识酒滋味,还像话么?”

      “酒乃穿肠物,不识又如何?”赫连阙的脸色绝对是称不上好看的,死沉着一张脸,沉默了良久,才终于死硬着口气蹦出这么一句。

      “这话对!大叔,你可不能灌阙哥哥喝酒,如果他也成了酒鬼,你拿什么赔我?”一旁的回澜已经沉默了许久,清澈的双眸看看这个,再瞟瞟那个,菱唇一弯,那软软的嗓音便是笑着响起,没有强硬,却摆明了偏袒。

      凤轻岚但笑不语,瞥了一眼赫连阙瞬时和缓下来的神色,突然极具深意地笑了,“丫头,你一门心思只想着护你那情郎,只怕……到时候,没人来护你。”

      此言一出,赫连阙的眸色便是一暗,就连回澜唇畔的轻笑也有了瞬间的僵凝,但只一瞬,她又笑了开来,那软软的语调恍若无事地岔开了话题,“大叔,你之后有什么打算么?”

      脚边已经丢掷了两个空酒坛,回澜开口问出这话时,凤轻岚正着手起开第三坛,听到这话,手有一瞬间的停顿,半垂的眼里无人能见,他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手上的动作,开了酒坛,深嗅一口酒香,满足而笑,嘴上无可无不可地淡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不明白他为什么有此一问,回澜还是略一思索后,答道,“三月初六。”

      “初六啊——”灌下一口酒,在那酒液一路热烫到腹间时,凤轻岚略略沉吟着,噙着浅笑的俊美面容如笼月纱般,让人瞧不真切,“这么说来,我倒真有一个地方该去了。你们呢?”抬眼望向两人,在察觉到赫连阙几许戒备时的僵硬时,他突然笑了,笑得兴味而诡异,“丫头,要不要跟大叔一起?”

      当然不要,又不是疯了。赫连阙在心头冷哼一声,张口,刚想回绝。耳畔,便已经响起了那带笑的软嗓:“好啊!反正我跟阙哥哥也没地方可去,对吧?阙哥哥。”清澈的双眸眨巴着望向他,扑闪着期待和希冀,所有的拒绝全部梗在了喉头,怎么也说不出,只怕浇熄了那眼里星星般的光亮。最后,即便有再多的不甘愿,他也只能在对面那男人忍笑忍得痛苦的神色中,狠瞪一眼,而后妥协道,“那……你们去收拾东西吧!我去付账!”话落,他再不满地扫了一眼凤轻岚,往柜台而去。

      凤轻岚淡淡一笑,兀自闲适地咂着坛中清液,狭长的凤目带着几许兴味,半挑望向对面的小丫头,“丫头,你这一门的小心思,可是尽数用在你那情郎身上了。你倒不是真想跟我一道,而是想借我,来博得多一点儿的注意吧?呵……那小子,倒是只顾着捧醋狂饮,丝毫没察觉你这份心思。不过……就这小小的忙,大叔定然如你所愿。让这小子,眼珠子全粘在你身上,这样可好?”那一厢,回澜噘噘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却又在某人的保证中,甜甜地笑了开来。

      清晨很静,天气很好,阳光很暖,晒在身上,暖洋洋。沐浴在阳光中的人,正睡得安详,唇边噙着满足的笑意,伸了伸懒腰……只是,原本舒展的动作突然受到了阻碍,半伸的手臂,打到了某种温热像是皮肤的东西,而腰间……不知何时竟被死死扣住,一只手臂重重的横在自己腰上,更过分……更过分的是,那只手还动了起来,左摸摸,右挠挠的,公然吃起了豆腐……

      是可忍,孰不可忍。吃她豆腐的人,不作第二人想,因为萦绕鼻尖的气息,已经熟悉到足以出卖他,蓦地一睁眼,伴随着一声压抑的低吼,“狼夜——”眼一转,果然看见本该她一人安睡的床的另一边被人占据,那只横在腰上的手臂没有因她的低吼而识相松开,反而一紧,一扯,她整个人便是顺势滚进了那人怀里,鼻尖撞上硬邦邦的胸膛,疼!只是,比不上心头的火烧,一张雪白的俏颜因羞怒,涨得通红。这个男人实在是太过分了,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平日里闲来没事,喜欢搂搂抱抱不说,这一回更离谱,居然……公然……公然爬上了……她……的床?才这么想着,她曲起腿,便是毫不留情地朝某人踹去,半路中,却被那眼也没睁的人,不轻不重的压下,于是,四肢交缠,床上缠成了麻花状的一男一女,姿势,无比暧昧……

      眼也懒得睁地,再次成功挡下要朝自己俊雅的脸颊招呼去的巴掌,将香软的柔荑握在手里,极其受用地轻抚了一下,狼夜磨蹭了两下,找到一个极舒适的姿势,将半张脸埋进白茉舞的颈边,在柔滑的肌肤上蹭了两下,因为犯困而愈显低沉的嗓音便自那如云的秀发间,含糊地传来,“别闹!我昨晚三更才睡,再陪我睡会儿!”

      他三更才睡,没有睡够,关她底事?她有那个义务要陪睡吗?磨着牙,白茉舞涨红的脸拉沉下来,一字一顿从紧咬的齿缝间蹦出字句,“狼夜,我警告你——”

      本以为要费上一番唇舌才能让这匹越来越狼性的狼收敛一点儿,熟知,她的警告尚未说完,原本紧环在腰上的手,还有压在双腿上狼腿,居然自动自发地挪开。在她震惊莫名的注视中,狼夜倏然放开了她,然后一个翻滚,仰躺在床边的空位上,伸伸懒腰,打打呵欠,一副欠扁的口吻,撇唇慵懒道,“真没劲。娘子……为夫还期待着,你能用点儿‘特别’的方法叫醒我呢!”侧转过头,一脸暧昧地冲着白茉舞眨眨眼,说到那个特别的方法时,那张俊雅脸容上的笑容,诡异得可恨。

      被耍了一通的白茉舞脸色乍青乍白,咬牙沉默良久,突然怒极反笑起来,却是蹭地一声而起,然后,在跨过床边那人下床之时,狠狠一脚,便是毫不犹豫地重重踩上某人的小腹,而后,在那人蜷缩哀叫时,下了地的白茉舞却在看不见的角落里,略略得意地撇唇轻笑。旋身在桌前落座,白茉舞一边动作利落熟练地整理自己,一边故作淡漠地道,“你要在床上待着也没关系,如果你还记得我们今天要上路的话。”

      这个女人,下脚还真是狠啊。一时没有防备被踩个正着的狼夜抚着肚皮,撇了撇唇,他翻身而起,一手撑在脑后,侧卧在床边,凝视着她梳妆的模样,薄唇泛笑道,“我们接下来上哪儿?”

      “紫丘。”起身将外衫披上,白茉舞轻声应道,回过头,却意外地瞥见狼夜一瞬间的怔忪,她不觉困惑而狐疑地半挑眉梢,真没想到狼夜的脸上,也会出现怔忪的神情。“怎么了吗?”

      “没什么?收拾一下上路吧。”只是很快,狼夜已经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淡笑了开来,墨绿近黑的眼瞳一贯的高深莫测,晦暗不明。

      白茉舞倒也没有深究的意思,深切地明白这个男人有多么的危险,所以,不该有的好奇都尽数收起来吧!“你要躺就继续躺吧!我要先下去吃饭了!”话落,她旋身而去。直到门开门合,屋内安静了下来,狼夜才半抬起眼,唇边泛起一丝有些冷凛的笑痕,紫丘…….

      那一女两男的组合实在有些奇怪,不只因为那一个一脸笑吟吟,一个一脸黑沉沉,中间的少女灵透,乖巧讨喜,更因为那一袭白衫的优雅男子居然一大清早地就在喝酒,一喝还就是整整三坛,嘴里还一径赞着过瘾过瘾。赫连阙除了翻白眼,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倒是回澜一边忙着殷勤地布菜,一边好奇地扑闪着双目,软软问道,“大叔,你要去紫丘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凤轻岚却是回以不置可否的一笑,语气依旧无可无不可,“也没什么事,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赫连阙撇撇唇,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才早上而已,他可不想翻过了昨天的数,眼睛是自己的,要爱惜才是。低下头,赫连阙不再搭理那只孔雀男,埋头喝他的白粥去。没有注意到身后木梯上,缓缓而下的素衫女子。直到身后传来一记熟悉的女声,他才蓦然放下碗,狐疑地转过头去,这一望,却突然惊讶地瞠大了眼。

      “掌柜的,麻烦你,两份清粥馒头,一份送去楼上厢房。”很不想搭理那匹狼,但白茉舞还是习惯性地点了两份早膳,方才转过身,侧边便传来一声迟疑而惊讶的呼唤,“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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