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世家暗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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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临淄李府上张灯结彩，红帐高悬，李府门前，宾客齐聚，车马盈门。
“恭喜李老爷贺喜李老爷!您中年得子，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李公您福德深厚，福缘不浅，这个儿子，是上天赐给您的福报啊！”
“……”
李府厅堂正中，站着一位身材雄伟的中年男子，面白微须，长眉凤目，眉宇间一团正气。看穿着神态，正是李府主人、今日的主角李德凯。
李德凯二十二岁成家立室，大房早逝，又陆续娶了六房如夫人。可惜的是，正室和前五房如夫人都没有为李家生下男丁，只有这位新娶的七夫人，第一胎就生下男孩儿。今日是小少爷的百日之喜，临淄第一大户李府，自然少不了一番热闹。
“李某一生行事，虽然不能称为大善，但光明磊落，自问不曾做过什么有损阴德的事。如今，老天有眼，赐给我这不惑之人一名男丁，我李家总算没有绝后！我李德凯感谢上苍，感谢祖宗！今天，是小儿李波的百天大庆，多谢各位捧场了！”李德凯笑容满面，本来威严的脸上多了几分喜气洋洋。
“今天，除了要给犬子庆贺之外，还要有一件大事要当众向大家宣布。”李德凯微一停顿，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温柔之色。
“犬子的生母梅氏，一向温厚知礼，谦和待人，现在又产下麟儿，为我李家延续香火，实在是我李家的功臣。大夫人早逝，多年来李家主母之位一直空缺。趁着今天这个大喜之日，我要在众位面前阐明一件事。犬子的母亲梅氏，此刻开始，正式成为我李家的主母大夫人，李家内部事务，交由大夫人处理，李家上下，一切听从大夫人指示！”
李府后院，是家眷们居住的地方。梅如霜性喜梅花，因此，梅影园中，梅花四季飘香。人说梅花冬天盛放，寒季为最，但是奇就奇在，这梅影园中的梅花，却是常开不败的。梅影园中清雅素洁，从这一园子反乎天然的梅树上，也看出李德凯对这位梅氏的特殊宠爱。
“老爷，今天应酬宾客，酒也喝得比平时多了。夜深了，早些休息吧。”梅如霜从奶娘手中接过儿子，边亲自给孩儿喂奶，边对李德凯劝说道。
“如霜啊，你是我李家的有功之人啊……我李德凯，活了半辈子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过！古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如无子，愧对列祖列宗啊！”李德凯一把抓住梅如霜的削肩，眼眶含泪。
“老爷，您品行堪比尧舜，常年积德行善，不曾有损于他人。上天有好生之德，不会让李家后继无人的。波儿还小，您正值壮年，李家的老老小小还需要您的支撑。妾虽然愧领主母之尊，但是年纪尚轻，府内姬妾，皆早于妾进府，短时间内，恐不能服众，还需要老爷的提点指教。老爷您千万注意身体，为了波儿，更为了李家的偌大家业可以继续兴盛下去。”
“如霜，不枉我疼你如骨肉啊……李家有主如卿，为夫的可以安心了。”
“老爷，妾有个请求，万望老爷成全。”
“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一定答应你！”
“妾在众姐姐中本是小的，如今因为波儿之故坐上主母之位，本已是僭越了，所以，妾身不想过于张扬。”
李德凯微一蹙眉，道：“那如霜的意思是……”
梅如霜莞尔一笑，道：“老爷有所不知，府中虽然人事兴旺，但家大业大，一些见不得人的小人败事定不会少，纵使老爷您治家有方，宽严有度，但是这是大户人家的通病，是不可避免的。妾年轻身贱，却居于众姐姐之上，难免不遭人口舌。妾身势单力孤，老爷也常不在府中，如有变故，恐不能自保。妾身性命事小，波儿安危事大。所以，妾身左思右想，决定仍住在这梅影园中，一切吃穿用度不变，家中大小事务，仍由二姐姐和福管家掌管，妾身专心抚育波儿，不问杂事，直至波儿长大成人，能在这府中立足自保，再商议其他的事。不知老爷意下如何？”
李德凯若有所思的看着梅如霜，慨然一叹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好好抚养教育我们的儿子。相信以你的德才，我们的波儿将来定不会是俗物！如霜，我欠你的，将来定然会加倍赔偿！等到我们的波儿长大成人，将李家交付于他，我便与你云游于九州山川之间，做一对闲云野鹤，隐于江湖之外！”
夜深沉，整个李府陷入了最深的睡眠之中。除了在院内来回巡视的护卫偶尔发出的破风声外，一切都静悄悄的。
牡丹园。三夫人卧房。
“表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啊！小贱人果然生了个儿子，老爷马上就给她扶了正。她算什么东西？来历不明的臭要饭的，凭什么就骑在我的头上？我朱翠仙哪里比不上她……“
“你的肚子就比不上她。”青色儒衣的男子淡淡道。
“表哥！你怎么帮着她说话！”
青衣男子轻轻一笑，眉宇间淡淡光华如水般漾开。“仙丫头，做了几年的人妇，怎么反倒没了当初的沉着冷静呢？努力了这么多年，难道想功亏一篑吗？”
“当然不想！我朱翠仙一生青春都耗在这里，到头来难道什么都得不到吗？不！不可以！我要得到我应得的东西！”三夫人脸上的狂热扭曲了她原本娇艳的容颜。
“表哥，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做个贤妻良母。”
“什么？！你，在开玩笑？”
“呵呵，仙丫头，你是李德凯的三夫人，是绿玉的母亲，做个贤妻良母，难道不是你的本分吗？记住了，做好你该做的，再做想要做的。”
“……表哥，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真的等不下去了……”
“万事不可操之过急。再等等吧，等到李德凯离开临淄，我们再见机行事。”
……
暗夜沉沉，偌大的李府，被黑暗笼罩着。夜流中，仿佛有无数个恶鬼呲牙咧嘴，翻滚嘶叫。
三天后，李德凯即将离家，赶去远在南荒的一处产业办事，这一去，将是半年。
李家是这临淄的大户，祖上在朝廷为官，官至一等公爵。到了李德凯父亲李昭这一代，就退出朝廷，买房置地，做起富贵闲人。
李昭本是员武将，且天赋极佳，一身的武技无敌于朝野。然而他却生性洒脱放荡，痛恨官场的尔虞我诈，专喜于市井间与文人骚客煮酒谈诗，因此索性辞官不做，流连于俗世。
李德凯是李昭的长子，为人坦荡，本是位豪侠，然而此人不尚武道，专爱经商，倒也将李家经营得前所未有的兴旺，虽不敢称是富可敌国，却也绝对是富甲一方。
李昭还有一个儿子，名唤李无双，是李昭与一个歌妓所生，常年跟在李昭身边，和李昭飘荡于名山大川之中。李昭与李无双一去就是几年不归，如今更是有十来年不在家了，家里人都已经习惯了，直至今日，李德凯的一众小妾们还没见过这传说中的公爹和小叔。
“我今日就要起程，你们在家中，务必安分守己，各司其职，一切家事由大夫人做主，二夫人和副管家要全力协助。小少爷的安危关系到我们李家大计，所有人都要慎之又慎，要是不小心伤了小少爷，不论是谁，一律家法伺候！”
大厅上，一众夫人家仆垂手而立，听到李德凯说家法伺候，不禁心中解释泛起一阵寒意。李家的家规虽不变态，但一旦违反家规，那处罚实在是……
众人想到此，俱是打了一个寒战，一个个更是噤若寒蝉。
李德凯看到威慑已经起到效果，这才缓下语气道：“大家只要安分地好好过日子，自然不会出什么大错。我们李家上上下下需和睦相处，才会有李家的长盛不衰。好了，多余的我就不说了，大家也知道该怎么做。三夫人，你随我来。”
李德凯转身往书房走去，三夫人朱翠仙急忙跟上。
朱翠仙来到书房时，看到李德凯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
“老爷。”翠仙福了一福，恭声道。
“嗯。”李德凯轻哼了一声，并没有回头。
等了有五分钟，李德凯终于是长叹一声，说道：“仙儿啊，你跟了我几年了？”
“老爷，绿玉长小少爷一岁。妾身在老爷身边服侍两年多了。”
李德凯点点头，问道：“我待你如何？李家上下待你如何？”
朱翠仙一听连忙跪倒在地，慌道：“老爷，您何出此言啊？翠仙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老爷您尽管处罚，为什么偏要说出这样的话来吓我？”说到此，朱翠仙反倒不再惊慌，反问起李德凯来。
李德凯轻“哼”一声，道：“没有最好。如霜年纪轻，身子弱，我离开家的这段时间，你要替我多加照顾她。虽然我与你家有些交情，但如果他们母子有什么闪失，我会找你。”
说完这话，李德凯迈步而去，也不管跪在地上的三夫人朱翠仙。
回到大厅，李德凯又吩咐了几句，临走时，将二夫人叫到身前说了几句话，才匆匆启程。不知为什么，李德凯觉得此次离家似乎与以往不同，心中莫名的有些忐忑。心想可能是因为有了儿子过于紧张的缘故吧，自己倒把自己笑话了一番。
一晃，李德凯已经走了三月有余。
李府也还平静，梅如霜整日流连于梅影园中，大小事务全权交给二夫人和福官家，自己则专心抚养波儿。
梅如霜自从怀上波儿后，就不要府中的丫鬟伺候，只托从府外雇佣的一对老夫妻照顾着。如今，孩儿已经顺利生产，确认然保持着以前的习惯，园中还只是那对老夫妻，不要任何人进来伺候。大家初时还觉得奇怪，时间长了，也就见怪不怪，只当是大夫人梅如霜是个不会享福的贱主子。自然而然的，小少爷也很少有人见过，也很少听见哭，大家也乐得清静。
这日，梅影园里来了一位客人。
梅如霜将波儿交到婆婆怀里，迎到院中。
“二姐姐，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儿？波儿才睡了，我这才腾出功夫来。”
“如霜妹妹，不是我说你，家里丫鬟仆妇这么多，你偏要一个人带波儿，这要是累坏了身子，老爷回来，我可怎么交代！”
“二姐姐不必担心，老爷临走时我已经请示过了，老爷答应我一个人带波儿了。再说了，我是穷人家出身，自己的孩子不习惯别人帮着带，也不习惯被那么多人伺候着，有乔婆婆乔公公帮我忙就够用了。倒是姐姐你，家里面的事都要你去费心，反倒是让我这个大夫人拣现成的了！”
“妹妹你说哪里话，能替老爷分忧，是我的福分。妹妹你身子弱，波儿还小，等老爷回来了，我也就该享享清福了！”
“姐姐说哪里话，波儿长大之前我是不会接手家事的，以后还要仰仗姐姐……”
两人客套了半天，二夫人才离开。临走时说要看看波儿，才走到门口，摇篮边的乔婆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二夫人半推半请的拦了回去。二夫人见没见到孩子，就笑说改天再来看望，有祝福梅氏千万眼注意身体，有什么缺的尽管吩咐下去，这才离开梅影园。
而三夫人自从李德凯威吓之后，一反平时嚣张的常态，倒安静下来。其他的几房夫人平时以三夫人马首是瞻，见三夫人没什么动静，自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表哥~~”一声足以让所有男人欲/火猛烧的娇嗲，从三夫人口中飞出。“今日觉得异常困顿，就先睡下了。表哥，你好久都没看我了！表哥，我好想你啊~我知道表哥你也是想我的……”
“那是过去的事了。”青衣男子对眼前撩人的春色不闻不见，淡淡道。
“可是，我还是爱表哥的！虽然我嫁给李德凯，但是我的心一直都在你那里！而且，这么多年，表哥也不是一直未娶吗？难道这不是表示……”
“是时候了，我们明晚便依计行事。”
朱翠仙愣愣地看着青衣男子，紧咬红唇。
“仙丫头，别忘了任务。”
青衣男子收起折扇，身形一动，便消失在屋中。诡异的是，竟无一点声音发出，似乎是平地消失了一般。
翌日，府内的张三由于家中老母染病，回家探望，于是让李四顶他的班。
今天轮到张三打更，李四替他上工，心里一百二十个不乐意，边敲梆子边嘟囔：“这才三更啊，还要熬两更天。这该死的张三，怎么就偏偏在今天请假！还要我顶他的班，真以为心眼都长到他肚子里去了！”旋即又似是想明白了，自语道：“这也不能怪他，谁让他娘选在今天病了呢？呵呵，还真是谁的儿子谁疼，连生病也挑着日子生呢……”
正在自言自语说得开心呢，忽然听见身后一阵悉悉索索。
“谁？谁在那儿？”李四壮着胆子高声问道。
没人？
李四心下奇怪，循声而去。猫着腰，蹑着足，举着灯笼往路边的草丛里照。
“我的妈……”惊呼声未落，李四只觉得浑身僵硬，舌头马上不听使唤了，接着意识飞离大脑，不省人事。
草丛里，赫然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不是福官家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世家暗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