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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莲生荷衣 ...

  •   另一边,荷衣被两个莫名其妙的山贼拉着急赶,满心绝望时,却看到斜刺里一把长剑直直扎在了拉她胳膊的那只手上,疼得那人一用力便甩开了荷衣跌坐在地,而另一个山贼则停下脚步转身迎上莲生,可他颤抖的双腿已然昭示了败局。

      这三脚猫功夫的山贼对于莲生,自然不在话下,可是当他三拳两脚打开了拦路之人,荷衣却因着惯性来不及刹车,直直的跌进了面前湍急的河水中。

      莲生来不及拉住荷衣的手直直僵在半空,他恼怒的斜睨了那山贼一眼,再不犹豫纵身跳进了湍急的河水中,奋力向已漂到河心处地荷衣游去。

      作为江南水乡儿女,游泳应该是必备求生技能,可荷衣偏偏不会。眼看着荷衣在水面扑腾几下后再没了踪影,莲生拼尽全力的凫水而去,抓住已经没了知觉缓缓下沉的荷衣,奋力向岸边游去。

      茵茵草地上,浑身冰冷的荷衣静静地躺在那儿,没有一丝气息。

      莲生双手交握按在荷衣的腹部不断地按压,可是荷衣平静的面上没有一丝反应,就在他冰冷的身体连带着心都几近麻木时,荷衣终于轻轻咳了一声,吐出一大口水,苍白的面上渐渐浮现生机。

      被绝望碾压过的心,让莲生的双手止不住颤抖,只能狠狠攥住荷衣的手,努力平复心中的激荡。

      萧瑟的秋风又一次在夕阳下吹落合昏树最后几片碎叶,冬天就要到了。

      牙齿用力的咬着下唇,渐渐泛出一丝猩红,莲生年幼时瘦弱的身子僵硬的靠在门框上,目光在门前尘土飞扬的小道上,看不见一丝希望。许久,他终于释放了自己的嘴唇,抬手狠狠的抹去嘴角的猩红,绝望的目光再一次留恋的望向天际,转身关上了陈旧的木门。

      家徒四壁的院子里,只有劈好的木柴整齐的码放在窗下,一无所有。莲生的目光里带着闪躲,可最终还是提起了脚步,走进空无一物的屋子里,墙角下唯一剩下的,是一张木板床,他缠绵病榻多年的母亲,就直挺挺的躺在那儿。

      大夫说,娘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可是爹爹在西北打仗,那家书从一年前就已经开始送,每当有远行的旅人出门,莲生都会苦苦的哀求他们带信给爹爹,可是一封一封的家书离开他的视线,爹爹却一直没有回来。

      “嘭!”

      一声巨响,莲生回头时就只看到自家的木门在门柩上晃悠了几下,跌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满脸褶子的鲁爷爷看到莲生,急匆匆嚷道:“你爹……你爹他……”

      不过几个字,莲生瘦骨嶙峋的身子像是突然注进了希望,飞快地向门外跑去,可是当他同鲁爷爷擦身而过的时候,“被当做逃兵处决了!”单薄的几个字,却让莲生的脚步钉子般的定在原地,寸步难行。

      屋子里传来一声闷响,莲生惨白的转身,越过鲁爷爷急急的跑进屋子里,娘却已经跌倒在地,形销骨立的身子挣扎着要往外去。莲生急忙上前去扶,可无奈他的身子太过瘦小,即便娘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他还是抱不动她,还好,鲁爷爷匆匆的赶来,将娘抱上了床铺,却站着不敢再说话。

      许久,娘终于恢复了神智,却又想起了刚才鲁爷爷在门外的话,“鲁大叔,您……您说的……是真的么?我……我当家的……没……了?”

      姓鲁的本是莲生家的邻居,莲生的爹出门前,托他照顾家小。可莲生的爹当兵出征后,老婆却突然生了重病,满屋子的家当都换了药材,却还是不见起色。他微微的点了点头,却终于还是不忍,转身走了出去。

      当初这扈家虽不甚富裕,可莲生他爹当兵吃的是皇粮,在附近村子里也称得上数一数二的境况,却不想一场征战,一身痨病,将原本讨人喜爱的莲生,折磨成如今这副样子,任谁看了,都于心不忍啊。

      莲生的娘躺在床上狠狠地喘着气,许久才平静下来,拉着莲生的手道:“生儿,你记住……以后你一个人,要……要好好照顾自己,娘……娘……你爹在下面一个人,娘先……”

      “不要!”莲生蛮横的拉着母亲的手,眼泪扑簌簌的就往外掉,他虽年幼,可对母亲的意思却是清楚明白,母亲这是要弃他而去。他已经没了爹,不想连母亲都失去……

      可是母亲突然的一巴掌,却将莲生打得愣在当地,忘了哭泣。

      “扈家的男人,流血……不流泪!”母亲说着,自己却是忍不住掉下泪来,“生儿,你叫扈莲生,莲生苦子,你爹……是想让你思苦惜甜,却没想到……如今……咱们没了甜,只能……”

      “娘……莲生不苦……”

      “生儿,记着,你爹……是扈战云,是威风赫赫的大……将军王阵前……先行官,他死在沙场上,要……要以……你爹爹为荣……”娘说完这些话,便没了声音。

      莲生恐惧的抬手放在她的鼻下,微弱的气息让他面上恢复几丝血色,娘只是睡过去了。

      可是后来,娘还是死了。从那天知道爹的死讯后,娘就再没吃过一口东西,任凭莲生如何哭闹,邻居如何劝说,娘本就孱弱的身子还是在她自己的倔强中,随风而逝了。

      葬了娘的那天,莲生借了把斧子,用了三天时间亲自将门前的合昏树砍断,继而转身离开,他再也没了家……
      ~

      竹舍里,荷衣苍白的面庞渐渐浮上血色,莲生长长的松了口气,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一身湿衣裳,不禁自嘲的笑了笑,起身去换了干净的。

      睡着的荷衣,宁静得像个孩子,她微微扬起的唇角似乎是因为看到了什么好东西,可她不是才经历了生死一劫,怎么还笑得出来?一根发丝凝在她的脸上,似乎弄得她极不舒服,莲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帮她拿开,布满剑茧的手指在触到荷衣温润细腻的肌肤时,微不可闻的颤抖了一下,莲生的心里,似乎有什么在生长……

      幼年时,父亲被当做逃兵处决,母亲决然离去时的恐惧,在抱着荷衣冰冷的身体时,又一次的充斥了莲生的心房。不过还好,荷衣没事儿。

      他常常会想,碰到师父也许是爹娘在帮他,可是遇见荷衣呢?

      师父是个不理世俗的世外之人,事事随性洒脱,所以平日里这竹舍,多半都只有莲生一人,照着师父的教导,修习武功剑术。

      那一日,师父清晨出门,他正钻研一套剑法不得其门,一个满身火红的小姑娘却冷不丁的跑到他面前,玩笑般的站在他身边照着他摆出的动作似模似样的摆出一个架势,得意的冲师父嫣然一笑,“师父,我可一点都不比师兄差呢!”那火红的衣衫衬得她粉嫩如花的小脸格外娇嫩,光是看着就叫人心头一暖,莲生自然,愣在了那里。

      “莲生,这是师父新收的徒弟,以后你们就一处学武吧!”师父不过简短一句交待,就提着手里两坛好酒进了房间。

      而那火红耀目的小姑娘,却是对莲生甜甜的鞠了一躬,笑道:“师兄好!我是沈荷衣,荷衣的荷,荷衣的衣。”

      莲生不过淡淡的睨了她一眼,看着手中的剑谱继续比划,然而荷衣显然不满意莲生的反应,不知死活的凑到他的长剑边,问道:“你叫什么啊?白师兄。”

      “我不姓白。”莲生躲过荷衣的纠缠,退后几步。

      荷衣不紧不慢的跟上,“我不知道你叫什么,然后你的衣服又这么白。”

      “红师妹,”莲生淡然的扫过荷衣气结的小脸,淡淡吐出两个字:“莲生。”

      “莲生?”荷衣若有所思的默念了几遍,却突然喊道:“师兄,你是莲花的儿子,我是荷花的衣服,妻子如衣服,哈哈……我是你的……”

      “闭嘴!”莲生险险的打断荷衣即将出口的疯话,眼神却瞬间冰冷下来,“莲生苦子,忆苦而思甜,不要拿我的名字胡说八道!”莲生撂下这句冷冰冰的话,转身便回了房间。

      自母亲生病后,这是莲生第一次同人讲这么多的话。

      也是荷衣自打出生以来,碰到得第一个对她毫不留情面的人。

      微风习习,吹动竹林间枝叶沙沙,竹海汹涌。
      ~

      “师兄?”荷衣睁开沉重的眼睛,却一眼看到莲生守在身旁,顿时疑惑的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迷迷糊糊的莲生立刻就醒了,起身端过桌上温在炉子里的药,扶起荷衣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把药喝了,这儿是竹舍。”

      神智还有些拖沓的荷衣被莲生的温柔弄得有些懵,不情愿的就着他的手喝下一大碗药,那格外苦的药汁才终于让她的思绪归位,一声惊呼转身看着莲生道:“素言呢?我不是掉河里去了么?师兄你怎么来了?”

      一连串的问题,莲生不知道怎么回答。有胤祯在,素言应该不会有事,他怎么来了,这问题他自己都没有答案,闷了许久,才憋出两个字:“路过。”

      荷衣立刻投来了审视的目光,可是下一刻,她又想起了在望月楼里的痛哭,想起师兄不喜欢她,还嘲笑她,原本打趣莲生的话,立刻就咽回了肚子里。

      莲生倒是没有注意到荷衣的异样,以为她身子不舒服,毫不见外的抬手去拭荷衣额头的温度,见没有异样,这才起身去收桌上的药碗。

      “如果你不喜欢我,你就不要对我这么好!”荷衣愤愤的撂下这么一句话,掀开被子背对着莲生钻了进去,暗自啜泣。可是不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身上的衣服是干干的白色亵衣,她不是掉进水里了,她不是穿的红裙子么,怎么……难道是莲生帮她换的衣服!

      所以,就在莲生站在桌前细细品味荷衣话中含义的时候,荷衣突然一把掀开被子猛然坐起,怒气冲冲的光着脚跳下床榻,身子一个趔趄却还是稳稳抓住了莲生雪白的衣领:“是不是你帮我换得衣服!”

      莲生静静地点了点头,微微皱眉瞟了言荷衣光着的脚丫。

      这个动作,更加激化了荷衣的怒气,“你懂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啊!你……你……你就是我师父,也……也不能这样……不经我允许就换我的衣服!”

      “那时候你昏迷着,湿衣服穿在身上会生病。”

      “那……那你也可以找别人来帮我换啊!”

      “友和是在,如果你想让他帮你换,下次我会叫他来。”

      荷衣气结,粗重的喘息声无疑昭示了她此时愤怒的心情。莲生不喜欢她,吵架也不让着她,前前后后身体心理的委屈,她晶莹的泪珠子,吧嗒吧嗒的便开始往下掉。这下,轮到莲生措不及防了。

      “别哭了。”

      “你不要管我!你都把我看光了,人家以后怎么嫁人嘛!”

      “我就脱了你的外衣,还闭着眼睛。”

      “呜呜……我的名节都被你毁了……”

      “好吧,那我娶你总行了吧。”

      “你不是讨厌……”荷衣突然一愣,瞪大了眼睛突然抬头看向莲生,“你要娶我?”

      莲生点头。

      “你不是不喜欢我?”

      “我可没这样说。”

      荷衣面上浮现一抹喜色:“那就是说你喜欢我喽?”

      莲生微微泛红的面上浮现一抹纠结,在看到荷衣立刻要皱下来的小脸时,心思转动,终于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哪天为什么笑我?”想起那天的事情,荷衣就一脸的憋闷。

      “我开心所以笑,”莲生迎上荷衣的目光,“可是那天,你为什么突然跑了?”

      荷衣彻底无语,原来真的像素言说的,都是她自己胡思乱想……

      身子突然悬空,荷衣有些无措的攀住莲生的脖子,两颊通红:“你……你……”

      “地上凉,你才沾了寒气。”莲生平静的叙述,抱着荷衣往床榻走去,而荷衣粉嫩的一双小脚,在视线里格外招摇。

      可是到了榻边,荷衣却攀着莲生的脖子,不愿下来,“你以后说话要明明白白的,不许只说一半!”

      “好。”

      “那你去跟我爹提亲。”

      “好。”

      “现在就去。”

      “好。”莲生愕然:“可是这事儿还得先禀告师父。”

      “先提亲啦!”荷衣撒娇。

      莲生微微皱眉,最终还是道了句:“好!”

      荷衣娇嫩的小脸上立刻笑开了花。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莲生荷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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