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阿谎

6、医院

　　我靠在医院冰冷的走廊上，身上那套湿透的衣服已经快要被晾干，来来往往有很多人从我身边经过，我张大眼想看清他们每个人的脸，但是眼前却总是那个破碎的玻璃杯和，额角沾了血的脸，许周安的脸。
　　走廊尽头的单人病房里，许周安正躺在里面，许家炎也在。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
　　或许是压抑太久的愤怒终于找到了出口，也或许是许周安当时的表情真的太过欠揍，在他的那一声‘没有’之后，我抓起旁边桌上的玻璃杯砸向了坐在沙发上的许周安。
　　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气里低吼开来，缺角的玻璃杯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落在沙发的扶手上，最后滑落在地毯，悄无声迹地转了几个圈后，停在桌脚旁。
　　“呀，少爷，你脸上怎么有血，这可怎么办，老张，老张你快过来啊。”听到声响走出来的保姆惊慌的呼喊声打破了我和许周安之间的僵持。
　　老张慌慌忙忙地走进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我和许周安，最后还是走到许周安身边看了看后说：“伤口有些深，我去发动车子，吴妈你去打个电话给许先生。”说完便脚步匆匆地走了出去。
　　许先生自然是说许家炎。
　　灯光下暗红色的血流从许周安额头顺着他好看的眉骨一直滑落至耳边，就好像那个夜晚陆诗语蜿蜒的暗红一样。
　　这样的联想让我瞬间慌了神，许周安脸上的暗红也显得更加刺眼。
　　“我，我先睡觉了。”不安地丢下一句话，我低着头向楼梯走去。
　　可是在经过许周安身边的时候却被许周安拽住了胳膊，我下意识想要拍开他的手，却在抬头看到他额头的血迹时收住了动作。
　　“听见啊，陪我去医院吧。”他的声音里竟没有了一贯的那丝冷漠，眉眼里更似乎有着温暖的神色。
　　我出神地看着许周安的脸，十四岁的年纪，脸上的棱角还没有完全长开，却好像因为天生的那副冷淡表情，总给人很强的威慑力。
　　可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他敛了冷漠，用温暖的声音叫我，听见啊。
　　最后我跟着许周安坐上了去医院的车，一路上许周安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清冷，车里的空气冷得快要结成冰，老张不时地通过后视镜不安地来回瞄着我们俩，好像怕我又一次对许周安出手一样。
　　在车到了医院门口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的许周安突然开口：“张叔你先去安排一下，待会儿来叫我们。”
　　“好的，少爷。”
　　又是只剩下我们两人的空间，我轻轻地向车窗那边挪了挪，不知道因为什么，只觉得此刻的许周安对我而言很危险。
　　“听见，你离开许家一段时间吧。”
　　呵，或许我该在马路边摆个摊子给人算卦，预感这么的准。
　　“为什么？”我转过头去想看许周安此刻的表情，却因为车被张叔背着医院的灯停放，许周安的脸隐藏在一片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
　　“我会让你回到许家的。”许周安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兀自接着他自己的话往下讲。
　　我有些恼怒：“许周安你到底凭什么说这些，你凭什么要我离开许家？”
　　但不用许周安再回答，我很快就明白了他到底凭什么。
　　许家炎的车滑开路边积留着的雨水，一个急刹车后停在我们旁边，发出尖利的摩擦声。
　　记忆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憎恨许家的呢？哦，从阁楼上那张唱片开始。可是不管如何憎恨，我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要离开许家，更没想过会被某个突然出现在许家的人赶出许家，因为不管这栋大宅里掩藏了怎样肮脏的过去，这里却曾经有过妈妈的存在，真正的妈妈，听见的妈妈。

　　那天晚上我回到许家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许家炎也会那样的关心一个人，只是一个伤口而已，最后却在许家炎的安排下变成了所有医生半夜回到医院对许周安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查，最后竟然还有留院观察。
　　至于我，呵，进去许周安的病房前，许家炎只留给我一句话。
　　------许听见，我给你在澳大利亚那边安排了学校，明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