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迷梦之琴魂》苏紫灵

8、旧事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有秀丽山水美称的伊忻在最繁盛的时候，诞生了一对为人称羡的璧人。
　　伊氏家族在史上以琴著名。
　　伊宗明就是当时最享有名气的钢琴家，后娶了伊忻最美的楚家千金——楚玉。
　　楚玉为他先后生了一男一女，分别取名伊卓文和伊妍。
　　伊家的两子，都遗传了伊宗明的音乐天赋。儿子伊卓文更胜过父亲伊宗明，十三岁时就夺得伊忻最年轻的钢琴家称号。后继参赛赢得各个钢琴家的美称，最终站上林肯舞台上，闻名遐迩。
　　然不久，伊宗明患病去世。伊卓文伤心欲绝，两年都不在弹钢琴，在母亲和妹妹的劝说下，他再次回到音乐之中，换了风格，钢琴曲变得感人哀伤，从此他便活在了音乐之中。
　　伊卓文二十四岁时，提拔了一位有水仙子之称的才女朝汐。她不仅长相极美，连嗓音都是天籁之音。然而上天给她以美丽的外貌和动人的嗓音，却未给她一个可以培养她才华的家境。
　　她是在雪地里被伊卓文发现的，当时她正在雪地里唱着歌，穿得一身破旧，动人的嗓音，吸引住了路过的伊卓文。他微笑着向她伸出手，那一次伸手就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短短几个月，朝汐就站上了举世瞩目的舞台，成为众多歌迷所钦羡的对象。两人默契相当，一唱一奏。后来她在舞台上表达了自己对恩师伊卓文的爱慕之情，此后，两人便成为恋人关系，为人称羡的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突如其来的一场意外，两人都不幸葬身于玉陵馨居的那场猝然之火，唯一的幸存者就只有伊卓文舍身就出的妹妹——伊妍。
　　伊妍却因为不能承受哥哥之死，不久便在家中自杀，此后楚玉也消失了踪迹。有人说她也自杀了，有人说她精神受了刺激离开了伊忻。
　　伊家就这样消失了，人们都为之深深惋惜不已。

　　“我不知道究竟该怨恨谁……”素颜的母亲泪水纵横。熊熊的火焰倒映在她的双眸之中，泪水折射火焰的光芒。
　　“妍儿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她的哥哥伊卓文。卓文一切都依着妍儿，很疼爱妍儿，我一直以为是宗明死去的缘故，所以卓文才会那么宠着妍儿。直到后来他承认他对妍儿的感情不只是兄妹之情，我才知道，卓文在很早之前就恋上了自己的妹妹，只是一直不敢相信自己，埋藏在心里，没有说出，当他知晓妍儿的感情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卓文原本是要和朝汐小姐订婚的，就是在前一天，妍儿哭着吐露出自己心中畸形的恋情，卓文竟为了妍儿取消了订婚典礼，此后就和妍儿住在了玉陵馨居。”
　　“朝汐小姐迷恋卓文成痴，突如其来的分手，让她备受打击，天天以泪洗面，她不能接受卓文和妍儿兄妹之间的畸形恋情。”
　　“后来我不得已出了面，如果这样的感情继续发展下去，毁掉的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还有伊家和楚家，卓文不得已接受了，他太爱妍儿，为了妍儿，他可以放弃一切，后来他终于答应和朝汐小姐订了婚。”
　　“事后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要快举行婚礼的前一个月，玉陵馨居夜里猝然失火。”
　　“然而就在那一天，朝汐小姐约了卓文，商量着关于筹备婚礼的事。当他回到馨居的时候，看到馨居已在大火之中，他不顾一切的冲进馨居，将妍儿救出，可是自己却再也没有出来。朝汐小姐不能忍受这样的惨局，奋身冲进大火，与卓文一同葬身于馨居。”
　　“妍儿醒来后，哭着要哥哥，接受残酷的事实后，除了默默念哥哥就再也不开口了。”
　　“突然有一天，妍儿极为反常，将自己反锁在浴室里，里面传来不断地流水声，任我怎么呼喊，都没有回应。后来水流到了门口，血腥味和满目的鲜红，我才意识到出了大事。我破门而入时，妍儿已经躺在血红的浴缸内，脸色惨白，奄奄一息，那时她唯一的一次开口便是‘哥哥’。”
　　“等到我将她送到就近的医院时，她已经断了气……”
　　“悲痛欲绝的我就下决心和他们一起走，妍儿一走，伊家就只剩下了我。”
　　“就当我准备了断生命时，死去的妍儿陡然睁开了眼，她要我活下去。我告诉她，她这一走，我便失去了活下去的支柱。妍儿当时对我说，她会陪着我，永远的陪着我。此后，她甘愿做个活死人，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封闭内心，孤独的活着，如同行尸走肉，每天出了弹钢琴便无事可做。”
　　“馨居后林原来是天然的筠池，我花费了很大的代价才找来蓝莲药草种入池中，妍儿也靠着每天泡那池中的药水来使这个死去的身躯不被腐烂。”
　　“我懂妍儿的心意，她这样活着，只是为了找一个人能够照护我的余生。我们改了名换了姓，而我为了不让别人知道，带了那么多年的假皮面具，现在老了，也没人在认得了，我才卸去。馨居是我依了她的心愿在前几年重修的，以后她便经常呆在馨居。”
　　“直到遇到了你，妍儿认定你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可是今天晚上，她哭着告诉我，你和她分手了，她哭了很久，我却不能为她做什么，只能默默地陪着她。”
　　“她很痛苦，她说她坚持不住了，说着黑发一瞬间白如雪。我当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想走了，离开这本不该存在她的世界，她想要去找她的哥哥……”
　　“之后她就去了馨居……”
　　“不久你打电话给我之时，我还期望着，你能改变妍儿的心，直到我看见了这场火，我才知道，妍儿永远也不会在改变了，她只一心的想要见他的哥哥。”
　　……
　　听着素颜母亲的痛苦叙述，卞城这才恍然大悟。伊家的迷终于揭开了，可这时的他却一点不想知道了，他只是后悔，如果当时没有提出分手那该多好，即便素颜是个已经死去的人，他也要了！
　　撕心的疼痛在他的体内，在他的每一个神经末梢迅速蔓延。
　　“表哥……”不知什么时候，姜静已经来到卞城的身边，泪流满面。
　　“其实你早就知道的是吗？”卞城看着她，呜咽着。
　　姜静点头，其实她早就知道，只是不想伤害他，也不忍心再次伤害那位痛苦了十几年的素颜。
　　“原来就只有我不知道。”他哂笑。
　　“……”姜静沉默着，泪水不止，“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为的是素伯母。”
　　“呵呵……”流水就像喷涌的泉水，卞城苦笑着。
　　“表哥……”姜静担心的握住了他的手。卞城却回首，看着素颜的母亲。
　　“对不起……伯母……”他含泪开口，一字一语道：“我会完成她的夙愿，素颜没有找错人，以后，我会一直陪伴你……”

　　长夜漫漫，玉陵馨居熊熊燃烧着，“嗞嗞”声响，有如灵魂在烈火中哀嚎。
　　烈火中的琴声悠扬婉转，这是琴魂在演奏最后一曲。
　　火，将一切吞没，直至化为灰烬。
　　卞城远远地凝望着火焰，忽然间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这个故事至始至终交织着强烈的爱、别、离，而他一直只是个旁观者。可是他真正的爱过，真心的付出投入过啊！
　　泪水划过他冰冷的脸颊，在流过灼伤肌肤的那一刹那，是永恒的痛在心灵最脆弱处张罗着悲伤的网。
　　往事如画册在他脑海里一页一页翻过。他泥足深陷，心潮跌宕起伏。所有的感情化为流沙，而他只能单纯的选择沉默，渐渐的从指间滑落。
　　闭上眼睛，在幽深寂静的底端无止境的数念着过往，搁浅着破碎的美丽。
　　最终，她还是成为他梦中的泡影。在梦里听着夜曲，看着烟花散去，醒来的也只剩空洞与疲乏和湿润的绵枕。

　　尾声
　　玉陵馨居室内。
　　四周的火迅速蔓延过来，包围着那一袭素白的剪影，艳丽的火宛如开放的花朵，然而她却依旧无声的弹着钢琴，漠然的眼神苍白而空洞，看不见一点波澜。
　　十年前，她不能如愿的选择和她挚爱的哥哥一同埋葬在这火焰中；十年后，她再次选择埋葬在这重修的玉陵馨居室内。
　　寂寞了十年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可以画上了一个句号。
　　“妍儿……”烈火旺盛处隐约显现出一个人影。
　　琴声在这一刻蓦地戛然而止，素衣少女猝然转首。
　　虚空中俊秀温柔的男子微笑着向她伸出手，“妍儿，我回来了……”
　　“哥哥……”微弱的呼唤宛如荷叶上即将蒸发的露珠，寂静如枯井的眼神渐渐漫上泪雾，她悲喜交加，猝然站起，素衣划过琴键，火势已蔓延到她的脚下。
　　“哥哥！”她呼唤着，奔向伊卓文，握住了他伸来的手。
　　“妍儿……”伊卓文轻轻抚着她洁白的脸庞。他的手，同样冰冷得如同冬日里不化的寒冰。
　　然而，她却笑了，十年后，她第一次笑了，也是最后一次微笑，笑得那样美丽动人。她这一生只对他微笑，同时也在这一刻定格成永恒。泪水潸然而下，心在这一刻得到了满足。
　　“哥哥，我好想你……”她呜咽着，伸手环住了伊卓文的腰，紧贴在他的怀里。
　　“妍儿，这一次哥哥再也不会丢下你了，哥哥带你去另一个世界……”他依然微笑，宠爱着抚摸着她如雪的长发。
　　“嗯。”脸色空明，心情平定，她只要和她最爱的哥哥在一起，这便满足。
　　虚空之门渐渐关闭，两人一同消失在玉陵馨居。
　　室内独留一具空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