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系列之潮起》简单03

2、第二章 温馨与痛苦的回忆交织缠绕

　　清明时节雨霏霏，天空乍变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少女，阴阴沉沉的，偶尔来场小雨，似要将人们的心情也一并带入谷底了。
　　但是，林简的心情并没有被这四月份特有的天气给搅和了，相反，林简高兴的很，趁着清明节的到来，林简请了几天假回湖南老家。过年的时候由于各种原因林简没有回家，虽说是个大男孩了，心里却不免觉得孤单，想家的很。
　　早上9点多到的家，林简在床上躺了一上午，快到一点的时候，林妈妈才把他叫起来吃中饭。菜色如预料中的一样丰富无比，有林简最喜欢吃的大龙虾，红烧鲤鱼，每回必做的排骨炖玉米，还有辣椒炒肉丝，西红柿煎蛋等等。
　　“老妈，你太棒了，太好了。”林简急急地塞了一大口饭菜，有些口齿不清的说道：“学交得番菜不似人吃的。﹙学校的饭菜不是人吃的﹚
　　“哎，慢点吃，慢点吃，多的是。”林妈妈喜逐颜开，看着儿子吃饭的傻样子，又开心又心疼，“都不知道在学校吃的是什么东西，都瘦成这样了。”
　　一边的林爸爸不满了，开始发牢骚：“你听他胡扯，他能苦着自己，又有刘家小子照顾着，他能瘦哪了？”
　　“对啊，妈，其实我吃的挺好的，学校伙食不错，我吃得下。我还重了呢！”林简装乖巧，顺带委屈。
　　“重什么重！”林妈妈发怒了，生气地盯着林爸爸：“合着不是你儿子啊，你不心疼我心疼。”
　　趁着林妈妈去厨房盛玉米排骨汤，林简偷笑。林爸爸无奈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好像有拔高了的儿子，用眼神交流“你就得意吧你”。
　　林简在像个孩子似地在凳上摩擦两下，眼神回视“我就得意，委屈吧你！”
　　林简是个阳光的大男孩，有人缘，又乐于助人，但是在父母面前就还完完全全是个小孩子，幼稚得很。
　　第二天，林简老爸老妈去扫墓，爷爷奶奶的，还有其他祖先。坟墓位于郊区，坐公交车要转两次车，林爸爸原本打算要开厂里的小货车去，但车临时被用去送货了，便决定坐公交车。
　　也许老天都不再忍心破坏林家人的好心情，就召唤出了暖暖的太阳，给天空换了淡蓝的新衣。所以，林家人的心情就更好了。
　　加上转车等待的时间，他们总共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林家一家人从山脚开始往上爬，一路上有很多田地，葱葱绿绿的，正新生着呢，田地的边缘种着小蔬菜，有大白菜，包菜，还种了好多株青辣椒红辣椒。一派田园风景。林妈妈感叹：“好久没感受这样的气氛了啊！”
　　林爸爸同感：“对啊，我小时候家里有好几亩地，每天放学后就在田间乱窜，唉，都老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爸，你原来不说你放学后就被爷爷赶着去扯猪草吗，怎么变了啊？”走在前面的林简扯了根杂草咬着，回过头来问。
　　“是扯猪草啊，都有嘛。”
　　“嘿，”林简笑着说，“听说，你小时候挺懒，爷爷叫你去扯猪草，你总扯丁点儿回来，老妈看你可怜就帮你扯才没被爷爷骂，最后爷爷都发话说，以后你娶媳妇就娶那个猪草妹算了。”林简又转向他老妈，问：“妈，我说得对吧！”
　　“是挺懒的！”林妈妈搭腔。
　　“胡说，”林爸爸恼怒了，“我懒？那猪草大部分都是我扯的，我扯得少，你好意思说，那是我全给你妈了，怕她回去被你外婆骂。还我懒呢！”
　　“嘿，你还得意了，就扯几根猪草我就嫁给你了，你还赚了，那时抢着娶我的人多了去了。”林妈妈不平的辩论过去。
　　“对对，不然哪有我这么好的儿子啊！你们这老夫老妻了，一对活宝。”说着，林简又向前奔了老远，甩下老夫老妻一大截。
　　后面一起狂吼：“臭小子！”
　　坟墓在半山腰，林简一到便开始拔草，土堆上的草都已经枯黄了，间或夹杂着几根清绿的，但也被林简一一拔下。
　　林爸爸用钱纸﹙冥纸，在湖南土话中称为钱纸﹚点燃火引到杂草上，一把火全烧了，快速很多。虽说现在政府禁止清明节焚草烧山，但传统习俗真的会那么容易被改变吗？不会，传统就是祖祖辈辈沿袭下来的，根深蒂固的，是根的所在。山上同是来扫墓的还有几家，林爸爸从旁边一家借来了锄头将坟堆上的土连带着杂草根给翻了一层过来，似要将那野草的根给埋葬了，看那野草怎么‘春又生’。
　　林妈妈将提来的祭品﹙猪肉，鱼肉，红鸡蛋，米酒﹚摆好，烧好钱纸，点好香，叫他们来祭拜。林妈妈率先跪下来拜了几拜，口中念着：“简简奶奶啊，保佑我家简简考个好研究生，再考博，找个好工作。”然后在坟堆上插好香。
　　林简所说觉得有点滑稽，但这就是传统啊，都做了这么多年了。所以祭拜的时候林简心里想着，希望老爸老妈的身体永远健健康康，天天开开心心的，别总为自己担心。
　　后来祭品挪了好几个窝，林简也跟着拜了好几次，才终于算完了。下山回家。
　　下了公车后，还要到另一条街的公车站转车，林妈妈牵着林简的手过马路，林简挣扎着：“妈，你说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至于嘛。”
　　“你多大啊？”林妈妈反问，“我总比你大吧。”林爸爸老实地跟在后面，不做声。
　　这是一个十字路口，有三个路口的车停了，而对面路口的车在陆续向左转弯，林妈妈带着他们朝马路另一边走去，路上林简还是想使劲挣扎开林妈妈的手。
　　“别动了。”林妈妈扭过头来斥道。
　　突然，一辆大货车从对面驰驶过来，速度并没有从刚才的匀速中降低多少，货车司机有点着急了，这条道上前面又没有车，刚刚一愣怎么就给忘了减速了呢。货车司机今天一大早被个刚来上海开车的老乡逮着灌了好几杯酒，头还晕乎着便被拖出去拉货了，出事了咋办！想到这，货车司机更紧张了，背后冷汗热汗一起全冒了出来。
　　货车司机连忙减了速，转动转盘想跟着向车流向左转弯，但一着急手转错方向，向另一边猛撞过去。
　　林爸爸跟在后头，下意识的往后瞧了瞧，就看见那辆失控的货车正急速朝他们驶来，连忙想去推开前面的妻子和儿子，“维芳，简简，快让开…”
　　林妈妈一惊，反射性似地放开孩子的手，猛地朝一边推去。自己倒还傻愣在那。
　　林简傻了，也呆了，趴在地上，他只听到车鸣声，撞击声，还有很多人的尖叫声。而此时此刻，老妈的手却没有紧紧握着他，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觉得很害怕，害怕失去什么。
　　在货车司机踩了急刹车好几秒后货车才终于停了下来，货车司机的头狠狠地撞在挡风玻璃上又狠狠地弹回了座位上，货车司机的头上流下了很多血。
　　货车横在马路上，将另一辆小汽车的车盖撞凹陷了，货车的侧面也凹陷了一大块，车面上有触目惊心的红，这红色的液体还没有凝固，一直往下延伸，延伸到地面，延伸到两具还重叠的躯体上。躯体上穿的衣服很熟悉，很熟悉。
　　这就是林简坐起来后所看见的令人绝望的画面，他真正的很害怕很害怕，害怕失去。
　　“不，爸，妈，”林简从地上爬起来朝着他的父母跑去，抬起他们的身体，喊叫着：“你们怎么了，醒醒啊，”他抬起头看向周围的人，“叫救护车啊，快叫救护车啊，叫救护车…”
　　林爸爸和林妈妈的身上沾满了血迹，脸上有着刮伤，渗着血丝，他们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林简觉得过了很久很久，好像几百年一样久，他听不到周围人的声音，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喊，在这个空间里，他，和他的父母就像在演一场戏，别人在观看着。
　　有人在拖开他，要将他拖离他的父母，拖离那前一刻还和他有说有笑的父母。林简开始挣扎，踢打那个分开他们的人。他喊骂：“让开，滚开，别拉着我，不要。”
　　然后他看见自己的父母被观众们抬走了，然后，有人对着他张嘴嚷嚷，像是在说什么，但是他什么也听不见，他挥拳去打那些人。然后，他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如果甜蜜温馨的背后是如此巨大的残酷，林简宁愿自己不要这么幸福。他不要在自己获得满足之后，用伤害自己所珍爱的人的方式来作为交换。
　　林简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个21年的梦。
　　从自己出生开始，他仿佛看见爸爸和妈妈是多么欢喜他的到来，他们围着他，在猜测自己在想什么，他们说：“呀，眉头都皱起来了，像个小老头，真难看。”
　　“呀，脸都憋红了，在拉屎了吧，看憋的。”
　　“啊，你怎么不帮儿子戴尿布啊，看床上，你今晚就睡你儿子的‘尿床’吧！”
　　……
　　“你看，儿子都会说话了，他在叫我爸爸呢。”
　　“胡说，他喊的是妈妈，哦，来，妈妈。”
　　……
　　6岁小男孩林简在玩一个钻石戒指，把戒指往口里塞，林妈妈一出厨房就看到了这一幕，惊喊：“简简，不能吃。”一边还走过来夺走戒指，“不能玩这个。”
　　小林简苦闹起来：“我就要这个，就要这个，给我。”
　　“简简乖，玩其他的好不好，来，玩这个小汽车，这个很贵的，这个，以后给你媳妇戴，妈妈给你留着，以后给你，好不好。”
　　林简安静下来，偏着脑袋问：“什么是媳妇啊？”
　　林妈妈想了下，说：“媳妇啊，就是以后要和你一起生活，照顾你，给你做饭，但是你也要去照顾的人。嗯，你看，妈妈就是爸爸的媳妇啊。”
　　“哦。”
　　……
　　11岁的小男子汉林简闷着脑袋往家里面走去，林简很苦恼，这次数学没及格，回去肯定被妈妈骂。都怪自己这一周迷上看蜘蛛侠漫画了，上课都没好好听讲。
　　林简的预料很准确，一到家妈妈就像座门神一样在门口站着，“说，自己犯了什么错，我都打电话给你老师了，啊，考得一塌糊涂！”
　　林简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那以后还这样吗？”
　　“不这样了。”
　　“我就相信你一次，就一次，快去洗手吃饭。”
　　……
　　16岁的林简让林妈妈妈妈很是头疼，无论林妈妈说什么林简就偏不做什么。
　　“你别总是约束我好不好，我玩完游戏后就会睡了，你先去睡吧，去睡吧。”林简头也不抬沉迷在游戏中奋斗。
　　“简简，去睡吧，都12点了。”林妈妈苦口婆心。
　　“才12点呢，再玩会儿。”
　　过了一会儿，快要一点了。
　　“简简，去睡吧。”林妈妈从床上爬起来催促林简睡觉。
　　林简玩得正入迷，根本没听到林妈妈的话。
　　“林简，你再不睡我就抽死你。”林爸爸一把揪住林简的衣领将他甩在床上，另一只手将电脑的电源线扯断。
　　事后，躺在床上，林简还心有余悸。没想到，老爸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
　　快满18岁的林简要上大学了。林妈妈很愁。林简考进的学校太远了，老北方去了，虽说上海挺好，但远了些，以后还不得隔好久才见次面啊。
　　“妈，不远真不远，这都算远的话，那我那个考东北去同学的妈妈还不哭死。”
　　“我已经想要哭死了。”林妈妈依旧满脸愁容。
　　“也好，锻炼锻炼，再说老刘家的小子也在那啊，总依赖着家里算什么事啊。”林爸爸作为一家之主发话了。
　　……
　　画面像是高清摄像机里的影像一样在脑海里回放，林简，你还能再承受一次吗？你还能吗？林简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此时此时，他只是又一次感到如此的绝望。
　　林简不知道自己在哪，他为什么会看到这些他记得的他不记得的回忆，他为什么还要再经历一次，是否老天真的想要让自己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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