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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各自的决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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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昊天很小的时候，有一段日子里他和爷爷很亲。
爷爷会带他到山里的小别墅玩耍，教他钓鱼、认路，给他讲稀奇古怪的故事。
那是一个夏天，有一天，昊天带着小木笼在树林里捉蝉。树林里还有其他孩子，不愿意跟新来的他玩，又气不过他找到的蝉最漂亮，于是推推搡搡，弄跑了他的蝉，踩坏了他的木笼。烈日之下，昊天站在树荫里垂着头，一言不发。是爷爷找到的他。
得知事情原委，确认他没有受伤，爷爷没特意说那些孩子坏话，而是夸奖昊天：“你没有冲动去报复他们，做得很好。”
“我只是想跟他们玩。”昊天委屈道，“为什么他们要把我的木笼弄坏呢？那是你亲手给我做的。”
“爷爷可以给你再做一个。”
昊天闷闷不乐地撅着嘴。爷爷蹲下身。
“想到刚刚的事，小天的这里会感觉到疼痛吗？”爷爷指着昊天的胸前。
“嗯，会。”
“懂得疼痛的人，就不会对别人做出同样的事情。你会吗？”
“不会！这么让人难过的事，我没办法对别人做出来，也不想这么做。”
“那么今天，小天又多懂了一份对人温柔的感情，爷爷真替你高兴。”
【了解痛苦的人，同时也能体会他人的痛苦；懂得痛苦的人，可以多一份对人的关心。】这是爷爷教给他的、在他幼小心灵里埋下的种子。
小脸上的表情无比认真，昊天像个小男子汉，道：“从今以后，我要温柔对我身边的每一个人，不让TA们和我一样感受到痛苦，我要保护TA们！”
爷爷满是笑脸：“很好！但是要永远记得哦，敢不敢跟爷爷约定？”
“当然敢！我们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呵呵呵呵……小天真是乖孩子，爷爷超喜欢你。”
“嗯~！我也是，最喜欢爷爷了！”
爷孙俩的笑声伴随着蝉鸣，在林间回荡。而在不远处的粗壮树干上，有一个黑点渐渐透白。
一只纯白的蝉从旧壳里蜕出。
·
从那次昊天和许大伯在总部见面后，他们又陆陆续续见过几次。
可能相隔多年后的重逢，让他们有了更多想说的话，重拾了更多难以割舍的情感。许大伯很是谨慎，每次见面和相处都是秘密进行，外界对昊天的身份仍不知晓。
昊天总会主动跟我说好多他们之间的事情，怕我觉得有距离感，会细心不提产业相关的事。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昊昌财团到底多有实力，多么庞大。力丘市无人不知。
在熟悉和思考中度过了两个月，他迟迟没有做决定。
这便是一个答案。
如果按照私心，我当然不希望昊天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他出类拔萃样貌出众，又有这个身份加持，会见识到更广阔的天地，遇到更多优秀的女孩。到那时，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在一起么。
我一生中不知道能遇到多少像他这样的人，能让我如此重视他，不受控制的愈发喜欢他。
可也正是因为喜欢，我才不想自私的只考虑自己。连他自己都不能只考虑自己。那些需要他背负的事我根本无法想象，也帮不上忙，我能够控制的唯有自身。
未来会有诸多变数，我无法预知哪一条路才正确，既然如此，只管先跨出第一步吧。有了第一步，才能走得更远。
又是周末，我们如往常一样约好见面，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我们约会的场所。
两人刚在车站前碰头，我不由分说又把他拉进车站，直接坐到我的学校C学院下车。昊天一头雾水，只当是我心血来潮要带他参观学校。我领他混进校门，给他介绍校园里任何我喜欢的地方，带他从北面走到南面，最后停在一栋教学楼背阴的露天过道里。
来往的人不多，我们缓缓踱步歇息。
微风拂过，卷起我的发丝，昊天注视着我，道：“你的头发长长了。”
“嗯。好看吗？”
“好看。”
我玩笑道：“好看到比我们学校还好看吗？一直盯着我看。”
昊天笑道：“当然。你们学校也很漂亮，比倚风还多一些风雅。”
“艺术院校嘛，我很喜欢这里。虽然愉快和烦恼都经历过，但总体来说，我在大学还是挺开心的，接触了不少新鲜事物。”
昊天憧憬的语气：“听起来就觉得很不错。”
顿了顿，我道：“你呢？”
昊天：“嗯？”
我转向他，驻足，平静道：“你想好要去哪所大学了吗？”
“……”
他的表情凝住，半晌才沉声道：“我还不知道。”
“是什么让你感到为难，觉得难以抉择呢？”
昊天微微锁眉：“如果答应，我之后的生活会发生相当大的变化，那些变化未必会是我喜欢的，而最先来的变化就是出国。我无法想象去到没有你的城市会是怎样。”
他垂下眼帘，缓缓道：“而爷爷……爷爷希望我以后能够守住昊昌，守住他一生的心血。他说从前为它牺牲了太多和家人一起的时光，不希望到最后，亲情和心血一个都不剩。”
我点点头，道：“你可以帮他。你可以做得很好。”
昊天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抬眼诧异道：“你不反对吗？如果我答应的话……”
“为什么要反对呢？”我抢先打断他，“我非常清楚，你不是一个追名逐利的人，不会因为家产而被牵绊住了手脚。之所以纠结，是因为你的责任心。”
我接着道：“你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这份责任心让你没办法毫不顾忌你的家人。而且你确实有引领众人的天赋，聪明，自律，会识人，有很好的继承人潜质。”
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说，昊天凝视我的目光吃惊又疼惜。
“你想帮你爷爷吗？”我问。
“……”昊天未有言语，眼神中透出的为难却让我看到了答案。
你明明心里已经有了想法，有了想做的事情，有了目标，就不要被太多的事绊住。
“想到了就去做。”我道。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轻拂他的刘海，“我知道你不想自己走掉、留我一个人在力丘市。”
手掌往下，落在耳畔，我捧着他的脸庞，继续道：“你有了奋斗的目标，我真的很替你高兴。而我，也有我自己的目标。我们各自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是一件好事。”
“即使天各一方吗？”昊天抓住我的手。
“不是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就能见到面吗。寒暑假的时候，我们哪怕粘在一起都可以。”
“这也就代表，会有连续好几个月我们都见不到面。好几个月啊。”
我又何尝不知道呢。泪水忽然涌到眼角，不想被他发觉，我埋入他的怀中，环抱住他，强颜欢笑道：“不会很难熬的。你看，之前我离开倚风，我们各自在自己的学校常常见不到面，不也这么过来了吗？而且那时我们的误会还没有解开，不能实时沟通，现在随时都能联系彼此，已经好很多了。”
听到这些，昊天没有感到轻松，而是搂得很紧：“傻瓜，【对方去到你完全未知的地方，想见却见不到】，这是最难熬的，我非常清楚。”
“……”
“明明互相喜欢。”
我抬起头，看着他强撑道：
“你要相信我们的喜欢可以跨越山海，哪怕不能经常见面也不会动摇我们的关系。倘若……倘若真的有所动摇，发生了什么不可控的事，使我们不能走到最后，也是缘分使然。”
昊天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动摇】？我不准你说什么【不能走到最后】这种话，也不准你这么想！”
“只是假设，提出可能性而已。”
“那也不行！”
看着眼前这个纯粹的男孩，我不由心酸。
傻小子，之后还有相当长远的时间，难免你不会面临商业联姻的可能，或者遇见其他喜欢的人。
我继续道：“你以后会遇到很多人，无论你是否主观愿意，肯定会结识千金与权贵，说不定……”
昊天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跟爷爷约法三章，无论我做什么选择，今后都不能干涉我的私人生活。我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只能由我自己决定！”
原来他已经先一步想到这点。我心中百感交集，还没开口，昊天却道：“倒是你，让我担心害怕。”
我疑惑道：“为什么？”
“我很害怕失去你，怕相隔太远不能时常陪在你的身边，会不会被其他人近水楼台横刀夺爱。”
他反而担心我会被其他人抢走吗？我不禁笑道：“你知道我对你有多喜欢的，是不是？”
昊天收紧环在我腰背的双手，将我搂近一分，道：“嗯。你替我保守秘密，在得知我身世时没有立马劝我接受，而是要我多了解、自己决定。那时我就更深体会到——你是真心喜欢我、真心为我考虑。也让我更加的喜欢你。”
“所以你还担心什么呢。”
昊天的额头抵在我额前，道：“我还是很不安。越是喜欢，越是舍不得分开。”
“心在一起就不算分开。”
闻言，昊天再度把我搂入怀中，不留一丝缝隙。“紫文，谢谢你。谢谢你。能和你在一起真是我的幸运。”
“也是我的。”我也拥抱住他。
我们有过无数次的拥抱，也心意相通，却仍未能确定今后会怎样。
该怎么做，才能用这双手将珍惜的事物拥入怀呢？
从前都是你在我身旁支持我，现在，该换我守护你，追随你的脚步了。
所以，不用犹豫，尽管去实现你的心愿吧。无论你走得多远，我都会等你，并努力赶上你的脚步，让你可以轻松地找到我。
·
之后的日子里，我们愈加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即使各自在家学习也会视频。他在用心备考，我则是专注于工作。我们在手机的镜头前彼此陪伴，一抬头就能在屏幕里看到对方，有时会正好同时看过去，然后相视一笑，继续埋头用功。
不用太多言语，我们能感受到对方就在自己身旁。一直都在。
到了初夏，昊天顺利被报考的国外学院录取，出国的日程定了。
还是到了分别的这天。
这是昊天第一次出国，除了伯父和伯母，许大伯还安排了其他人员跟他一同前往，因此会直接乘坐专机。不过，来机场送行的白城、沈含光和易晓磊并不知情。
他们比我更早先到，我临近他们身后时昊天率先看见了我。几人随昊天的视线回过头，没能一眼认出女生装扮的我。
白城见我面熟得很，疑道：“这谁？怎么长得……有点像江仔文？”
昊天笑道：“你们说呢？”
“……”
一阵沉默过后，白城最先反应过来，惊道：“我去！你、你是女生啊！”
听到这话，沈含光与易晓磊在一旁傻眼状，不可置信地细细打量我，目瞪口呆。
“昊天你都知道？”白城看看昊天，又看看我，语无伦次道：“怪不得你们……原来你们……你们、你们，哎呀！”
我腼腆地轻笑一声，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啊。”
几人来不及对我的身份有太多惊奇和探究，几句疑问和抱怨后，注意力重新回到昊天身上。他们与昊天一一作别，白城还趁机抱了昊天一把。
时间一点点溜走，该安检登机了。
我站在昊天面前，两手在他手心，与他相视无言。
早在今天以前，我们就说过许许多多告别的话，真到暂时分别的这一刻，反而无须多言了。
千言万语，都化在了凝视对方的目光中。
不久，昊天转而对白城他们道：“我不在力丘市的时候，麻烦你们帮我照看她。”
沈含光爽快回道：“放心吧。她不仅是你的女朋友，也是我们的好朋友。”
白城却佯装气呼呼地道：“我可不想照看她。你要是不放心，就常回来。”
闻言，昊天笑道：“好。”
他再次看向我，牵手转为一个紧密而绵长的拥抱。我尽力去嗅他身上的味道，记住他的体温，感受他的力度，寂寞的滋味竟已开始蔓延。
依依不舍地松开彼此，昊天在我的嘴上落下一吻，然后迈入了他即将去往之地。
我久久盯住他离去的方向，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虽然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感觉他好像忽然停下脚步，正回头看我。
今后无法相见的日子里，我们也会凭着这份默契，继续互相牵挂吧。
·
分别的第一周。
昊天在学校十分忙碌，需要处理和熟悉很多事宜，加上时差，我们视频的机会并不很多。可是，两人的联系从未断过，我们会分享身边各种新奇有趣的事情，关心对方过得怎样。无论天气多么糟糕，只要每一天清晨看到他的留言，嘴角都会不自觉弯起。
尽管如此，无法填满他不在的空缺。思念像沸腾的水一样满溢而出，难以自持。
不在我身边，好寂寞，好寂寞啊。只是一周的时间就令我这般思念，这样的我，真的能够忍受4年同样的时光吗？好在，我有需要为之努力的事——学业、工作。
分别的第一个月，昊天渐渐习惯那边的生活。周末，我会独自前往以前我们常去的地方散步，然后告诉他哪里换了风景，哪里新开了美味的小吃店。昊天总会耐心听完，说等他回来，两人一定要一起去尝尝。
有时候白城会强约我出门，不晓得是他自己闲着无聊还是因为昊天临别时的话。沈含光也会在。我们会偶尔溜进倚风，去那些曾经熟悉的地方看看。
我喜欢去教学楼的天台，因为是在那里，昊天第一次对我表明心意，说着喜欢。
一切都是祥和，一切都很好，倘若你也在。
昊天，你现在在做些什么？也和我眺望同一片天、思念着彼此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