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眼泪 ...
-
景之愚
说书的先生说，人在死的瞬间眼前会闪过这一世经历过的所有光景…人啊事啊的都像走马灯那样一格一格的跳…我想那可能是件挺有趣的事…
我觉得我可能是没有死透吧…为什么眼前都是大师兄…只有大师兄…
大师兄怒了…我其实很喜欢大师兄动怒的样子，谁的眉头皱的都不如他的好看，我有时候故意惹他，便是为看他那蹙眉作颦的模样。
大师兄笑了…谷里的人都怕大师兄笑，但我却是喜爱的，他们说大师兄一笑那就是要命的事，这却也不假，他杀人的时候总是笑，但也不全是，大师兄当着我的面，笑的总是柔和的，不带杀气…呃…好吧~大多数时候不带杀气…哈哈~大师兄怎么舍得杀我呢，我死了谁哄他开心……
是啊…
我死了…谁哄他开心…
我死了…谁惹他动怒…
我死了…谁陪他喝酒…
我死了…他得多孤寂…
我死了…欠他的礼物…便还不上了…
我为什么会死来着…我都要想不起来了…呵呵 …
是为了报仇…对，傻乎乎的就去了…没有计划，没有交代…
我后悔了…我想大师兄肯定恨死我了，没回去给他过生日，现在还快死了…
大师兄哭了…我独不爱看大师兄哭…他一哭我心里就难受，一抽一抽的疼，只要能让大师兄不哭，我什么都肯做。
可是…大师兄不让我死…我答应他了…
可是…我能不死吗…
我怕是中了剧毒，能撑到现在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老头抽出发中刺与我炫耀，竟还将这通体煨了剧毒的玩意拿到我面前，亏我练了一手不入流的杂耍功夫——嘴里含针，吐出飞针擦过老头手里的毒刺，直直没入他的咽喉…老头须臾间便摇摇欲坠…手中毒刺已“叮”一声落到地上，他死死的抱住我，表情扭曲，满脸的惊慌错愕，我回了他一个微笑，其实我也很想说几句话好好咽咽他，只是刚刚那一招将我所有的劲都使空了，能扯出一个笑已不易…
老头不多时吐出一大口血，喷了我一身…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我便觉出不妙，好厉害的毒！中毒者的血液也有这样大的毒性！许是进到我的伤口里吧…这几日我已被这老头折磨的浑身上下没几块好肉！
虽是被卸掉了右腿，又中了剧毒，我却不怕，不只是不怕，甚至很快乐，仇终于报了！
我当时没多想生生死死的事，师兄这么大本事，肯定能救我！
只是我觉得越来越冷…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可能真的会死吧…我寻思…
然后我听到有人唤我的名字…声音熟悉又陌生…带着哭腔…
是大师兄吧…一定是大师兄来救我了！我想睁开眼看看他，眼皮却很重…怎么睁也没办法打开…
我不能让他哭，他哭了比我死了还让我难受……
我张了张嘴…可能没有发出声音…但这对大师兄来说也已经够了…
我对他说：“莫担心…大师兄…阿蠢不死…”
涟殁
救回阿蠢已半月有余，吴疾一步都没有走出过医阁，
我想，这是好事…
每日我都会到医阁的屋檐上拉两个时辰的曲子，阿蠢喜欢听的曲子，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吱呀~”开门的声响……我停下琴弓，侧耳倾听。
紧随其后是熟悉的脚步声，比以往略有些沉重。
我收起胡琴，估摸好距离起身飞下，落在师兄面前丈把远……茫然望向他的方向…
师兄停下脚步，一时二人无话…
“阿蠢他…”我打破沉默…
“死不了。”师兄声音很疲倦，轻轻的，带着特有的沙哑……
我放心的笑了，师兄说死不了那一定是无碍了……
大师兄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朝着医阁的方向…这是又要回去了？
疑惑之余，大师兄又走了过来，扯着我的衣袖将我往医阁里面带去……
难道他出来便是为了找我？
“二师兄，你这曲‘空山鸟语’真是到了化境，哈哈……”这俏皮的腔调还未待我进到内室便匆忙响起……
真好，听到阿蠢这样精神的声音真好…我忽然说不出话来了，心头很暖和…我想如果我能流出眼泪，现在会哭吧…
我双手抚上阿蠢的脸，接着滑到他的肩头，最后握住他的左手，他瘦了，至少比我上次摸他瘦了很多…
“二师兄，怎么样，是不是比之前更英俊了？”阿蠢依然开着玩笑，声音中伴着不易被察觉的虚弱…
“不要多说话…”我这话带着命令的口气。
“大师兄都说不要紧了，伤好的差不多了，毒也解了，再过个两三日咱们就能在酒桌上再战三百回合啦~！”
“瞎胡闹！”我口气严厉却也笑了起来。
“诶！我说，二师兄，你还记得几年前有个机关师傅拿来抵账的东西吗？”阿蠢问。
机关师傅…做机关的人多被称为工匠，能被称为师傅的着实没有几个，与默堂有往来的却只有一个，江湖上人称巧工孙二……
此人断是不缺那几个钱的，当初却没有拿金银付账，隐约记得，他说默堂若是能给他将这人杀掉，他便用他毕生最高杰作来付账。
当日阿蠢还当个笑话来说，这人得知默堂杀了那人，又哭又笑，最后竟然将自己的右腿卸了下来，恋恋不舍的抱了半天，然后让阿蠢拿去…
这孙二原来右腿早被砍去，这砍他腿的人便是他让默堂杀的人，他右腿上带的一直都是他做的义肢，惟妙惟肖，穿戴起来不管是外观还是动作都与常人无异……
“你说孙二的义肢！”我想到这也十分激动。
“这也的确是无巧不成书，你说那老头正好断我的右腿，他要断我左腿我还真没辙了，那孙二我是见过的，无论是身高还是断腿的地方都与我差不了多少！我这会可要试试这中原第一巧匠的看家功夫了！”阿蠢说的神采飞扬。
“好，我这便命人去取……”我想我的表情可能并不好看吧…我是心疼的，这样的阿蠢让我很心疼...
阿蠢自小就是这样，他虽嘴上没个正经，做事却从来不让我和师兄操心，总是哄着我们高兴，在我们面前他从来都是开开心心的，心里却藏了太多的事，不开心的事…
他的真正身世没有和一个人说过，现在这断腿的痛又自己咽了个干干净净。
我抬起头，面对着阿蠢，语气柔和却坚定：“阿蠢，以后有什么事记得和师兄们商量…”
我感受到阿蠢紧紧了握住了拳头…他半晌没有说话…
“我记住了，师兄……”虽然努力克制，但我察觉出他有些哽咽…
我摸到他的面颊，轻轻拭去他的眼泪，柔声道：“记住就好…记住，就好……”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