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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独有桂香罩红笼 ...

  •   昨天进府的时候实在是累了过头,所以燕惜羽只是浑浑噩噩地跟着别人走,没注意周围的景物。现在可是苦了自己了,别说是找隽遥,就连回前厅的路他眼下也认不清。而一般深院大宅的规矩又多,倘若自己胡乱走动,不小心犯了忌讳,或是冲撞了家眷,可就糟糕了。

      正当燕惜羽奇怪,为何这么大的宅院里连一个仆从都看不见的时候,就发现有人从右前方的月洞门外走了进来。那人穿着天青色的上等丝袍,头戴白玉祥云簪,腰系同色绣金腰带,并且悬挂着一块蝴蝶状的羊脂玉坠。

      待那人又走近些,燕惜羽发现他的长相竟不在隽遥之下。新月青黛,扇羽睫毛,柔水秋波,高挺鼻梁,粉密薄唇,象牙肤质,步履稳健,行若流水。不过那人和隽遥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不像隽遥那么难以亲近。燕惜羽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静谧和灵气,让人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想与他亲近的渴望。

      看见站在自己房门口踌躇不前的燕惜羽,连庭秋轻笑了一下,径直向他走来。等两人近身后便听他柔声问道:“你就是燕惜羽吧?睡了一夜,可曾休息好?”

      燕惜羽虽不清楚来人的身份,但是从他衣着打扮上能看得出来,此人肯定不会是府里的下人。所以燕惜羽躬身行礼道:“小人正是燕惜羽。不知大爷是……”

      “哦,对啊!我竟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连庭秋,是‘风衍山庄’的总管。昨天你到了时候,我恰巧不在府里,所以我们还没见过面。”

      没想到,这样的人物竟会只是山庄的总管,看来“风衍山庄”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燕惜羽听他报出名号,方知他是自己将来的顶头上司,忙道:“小人见过连总管。多谢连总管挂怀,小人歇息了许久,体力已经恢复。由于小人没试过一天内赶那么长的路,所以昨天到达府邸之时倍感疲乏,未及拜见总管就回房睡下了,还望连总管见谅!”

      “这就好!这就好!不过你以后在我面前不用自称小人,庄里的规矩都是报自己的名字。你叫燕惜羽,不如我就唤你惜羽吧,你看如何?”

      连庭秋边说边打量着燕惜羽,难怪杜娇凤对此人赞口不绝。咋看之下,燕惜羽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倘若再细细观察,眼尖的人就能发现,燕惜羽身上有种清如碧水,坚如松柏,韧如柳枝,温如软玉的气质。而且最主要的是,虽然他只是个下人,礼数也很周全,但却恭而不贱,谦而不卑,给自己保留着基本的尊严。

      “一个称谓罢了,连总管叫得顺口就好,小……,惜羽没有意见。连总管,惜羽斗胆,想打听一件事儿。”燕惜羽见连庭秋态度和蔼,便想询问隽遥的住处。

      “你是不是想找隽遥公子?如果是的话,那你就从这月洞门出去,沿着碎石小径向前,大概百步之外你就能看见一个束腰洞门,上有‘桓院’两字的牌匾。隽遥公子就住在里面右手厢房的第二间。”

      “多谢连总管指点。如果没什么吩咐的话,那惜羽就先告退了。”

      见连庭秋没有反对,燕惜羽又深施一礼,转身向月洞门走去。由于连庭秋指点得很清楚,所以燕惜羽很快就找到了隽遥。

      两人一见面,隽遥便询问起燕惜羽的伤势。而燕惜羽本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人发现他腿上受了伤。所以听隽遥这样一提,还以为昨天去房里替自己上药的人就是他。虽然大家都是男人,但毕竟俩人间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密。于是,先前的那份羞愧感又冒了上来,使得他在隽遥面前显得有些不自在。

      原本隽遥看燕惜羽这么久还没出现,有些担心。等见了面后,发现燕惜羽总是半低着头,带着点手足无措的样子,竟是比在“春情欢”里还要生分些,就认为他心里责怪自己连累他要离开京城,而且路上还遭了罪,正在气恼自己。当下便觉得很是无趣,于是就嘱咐燕惜羽今天府里有结亲的喜事,要他好好呆在房中,不要乱走动,随即打发他回了房。

      燕惜羽出了“桓院”后折回了原路,并在途中好好看了看方位。原来他住的地方在最西面,可能就是专门用来招待客人带来的仆从的,所以偏僻了些,没什么人。燕惜羽倒是在“桓院”的附近遇见了好几个下人,看他们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手中不上拿着红绸就是端着锦盒,果然像是准备喜宴的样子。

      燕惜羽思量着自己帮不上忙,就别给人添乱。而且多走动了之后,原先的酸痛感便淡了些,所以快速回了房。闲暇无事之际,他从包袱中取出一本带来的杂记,翻看了起来。

      原本燕惜羽以为众人顾着府里的大事,很有可能会把自己给忘了。没想到到了午时末,有个十七、八岁的小厮给他送来了午饭和新的茶水。那小厮告诉燕惜羽,伯赏闻玗吩咐他可以在家中随意走动,但申时一定要去前厅观礼。

      燕惜羽才用过些点心,并不饥饿,却又不好意思什么也不吃,免得让人以为自己挑菜色,便胡乱用了一半。不过他并没有听伯赏闻玗的话,到处溜达,而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老老实实的猫在屋子里看书。等到申时差一刻的时候,燕惜羽按照那小厮指明的方位,找到了前厅。

      大红喜字两张口,不知话喜,还是诉忧?

      燕惜羽扎在大厅前的人堆里,看着满面红光的俊朗新郎牵着满身珠翠的红衣新娘拜了天地,拜了高堂,拜了对方,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入了洞房,竟无端生出种悲凉的心情来。

      刚才在未行礼之前,那些个老妈子小丫环已经把杜娇凤和纪白平相识相恋的经过絮叨上了好几遍。很多人都羡慕新人他们的“千里姻缘一线牵”,“不打不相识”,“天生一对,地设一双”,“缘份一到,好事自成”。但这些话到了燕惜羽的耳朵里,却变了味,走了调。

      千里姻缘一线牵——若不是自己原来待的孤儿院由于资金问题开不下去,自己又怎会转到了那人住的孤儿院?

      不打不相识——两人会知道对方的名字,就是为了争一块金币巧克力,结果自己还把那人给打哭了。从此以后,便成了好朋友。

      天生一对,地设一双——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看书,一起考试,一起吃饭,一起洗澡……,无论做什么都在一起。孤儿院的老师们都笑着说:“看,惜羽和子辛都快成了联体婴儿了!”

      缘分一到,好事自成——缘分吗?相知相交了二十余年,这不算缘分,又算什么?只是,这样的“缘”毁己信,伤己命,与其刻骨铭心,宁愿从未动情!

      ……

      “燕惜羽,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了,你怎么不应我?”耳边突然传来某个恼怒的声音,燕惜羽惊慌之下,肩膀一耸,差点没当场跳起来。

      转脸看向声源处,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毫无保留地跃入了眼帘。可能是刚才回忆了太多的过去,燕惜羽未及思量,当下便皱起了眉头。直到发现对方目光中的犀利和疑惑,他才惊觉过来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匆忙低下头来装鸵鸟,燕惜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轻声道:“小人见过庄主,见过连公子。”

      伯赏闻玗一言不发地看着神色剧变的燕惜羽,心中则在不断揣测:这人,刚才为何会流露出那样的表情?是身体仍不舒服,还是有什么让他触了景,伤了情?

      由于杜凤娇是孤儿,而纪白平除了那个云游四海的师父外也没有别的亲人,所以他这个庄主兼义兄自然而然就顶上了“高堂”之位。端坐在前厅的中央,外面的围观者尽收眼底。不是故意去注意这人,只是,在喜气洋洋的众人中,全身都渗透着萧瑟之气的燕惜羽实在是和周围格格不入。想当作看不见,难!

      虽然他也面带微笑,但那笑,又是自己没见过的。一分奚落,两分寂寞,三分自嘲,剩下的便是心存不甘后的无可奈何。

      “惜羽,不是让你不用自称小人了吗?怎么转个身,你就忘了?你刚才想什么呐?这么专心!闻玗都叫了你好几回了,你才听见!”连庭秋见伯赏闻玗死盯着人家,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还以为他在责怪燕惜羽,连忙出来打圆场。

      “惜羽?”伯赏闻玗斜眼瞟了连庭秋一眼,“怎么你们见过面了吗?”

      连庭秋轻轻一笑:“是啊,今天正午前正好撞上,所以便认识了。后来一阵忙活,就忘了告诉你。”

      “嗯!”伯赏闻玗懒得在这个问题上多作计较,复又看向了燕惜羽,“你还没回话呢,刚才为何神情恍惚,竟没听见我叫你?”

      经连庭秋这么一打岔,燕惜羽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词:“回庄主,惜羽刚才看见杜小姐和纪少侠拜堂,就不禁想起了当初在‘大柳村’参加过的喜事,也想起了刚刚逝去的叔父,一时感慨,所以没留神庄主叫我,望庄主见谅!”

      伯赏闻玗闻言一愣,他没料到燕惜羽竟是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不错,他那个叔父虽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但俩人却感情深厚,光是从燕惜羽为了给他治病还债便自愿去“春情欢”做下人这点上就能看出来。昨天他们离开京城的时候,他叔父连“二七”也还没有过。按照民间的风俗,家中若有长辈过世,子女应该守完“七七”,方能离家。

      燕惜羽身不由己地跟着自己来到了这里,自己只考虑到他眼下算不得是戴孝之身,红白两事并不相冲,才让他去观礼,想来还是有些强人所难了。思及这些,伯赏闻玗便说道:“也是,我竟忘了这件事。这样吧,如果你不喜欢热闹的话,那晚上的酒宴你就不必参加了,我会让人把吃的送到你房里的。”

      “多谢庄主。”燕惜羽还真是没有那个兴致,一听伯赏闻玗这么说,正中他的下怀,所以连忙称谢,免得对方变卦。

      等到日薄西山之时,前厅里摆下的酒宴就开席了。宾客不多,除了伯赏闻玗和连庭秋带来的人外,就是在这府里干活的下人了。伯赏闻玗没忘答应燕惜羽的事,守信地命人送来了不少的吃食,外带一壶好酒。这里的酒大都是用粮食酿制的,可能是因为加工的技术有限,所以酒精浓度都比较低。燕惜羽连喝了五、六杯,也不过是脸色微红而已。

      等到酒气渐渐散发出来之后,燕惜羽觉得屋中有些闷热,他便信步来到了屋外。举目望去,满园萧瑟秋意浓,独有桂香罩红笼。这样的夜晚,没有旁人,没有喧嚣,惟有夜风,惟有孤郎。燕惜羽觉得,这应该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最为舒服平静的一刻。什么爱恨情愁,是非恩怨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只想阖上双眼,用整个身心去好好享受这无人打搅的夜晚……

      他又在笑了,这一次,他笑得轻松自在,快意消遥,完全不似先前的愁眉不展。为何同一个人的笑容,会有这么多的变化?一个可以将自己所有喜怒哀乐都化成笑容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因为在酒席宴上喝了不少的酒,伯赏闻玗便离开前厅去更衣。出来之后,因为贪恋微凉的夜风,所以他并没有直接回去前厅,而是在府里随意走动。等他逛到西边的时候,就看见了同样在园中散步的燕惜羽。

      看着一脸惬意的燕惜羽,向来敢作敢当的伯赏闻玗竟不忍心去打搅他的宁静。所以他只是在暗处驻立了一阵子,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不过,等回到了人声鼎沸的前厅后,伯赏闻玗突然发现,其实,有时候能独自享受月色,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新妇出嫁后的第三天要回自己的娘家喝“回门酒”,所以伯赏闻玗他们一直等到杜娇凤成亲的第四天才重新整装上路。燕惜羽很庆信这一次有连庭秋同行,因为伯赏闻玗终于不再要求他骑马,而是给隽遥、连庭秋和他安排了一辆豪华的马车。

      车里铺着锦缎软垫,车厢的一角支放着一个有五层抽屉的木柜,里面放置了很多的吃食、书籍、棋子、药品以及一些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车厢的左右两边都有一个一尺见方的窗户,上面悬挂着厚厚的布帘,可以挡风遮雨。伯赏闻玗他们五人再加上连庭秋带来的两名侍卫,一辆车,五匹马,一行八人向着“风衍山庄”前进。

      途中连庭秋经常自动找隽遥聊天,他年纪虽轻,却因时常在江湖上走动,见闻广博,所以不论什么样的话题都能侃侃而述。而隽遥平时应付惯了达官显贵,自也是谈吐不俗。倒是燕惜羽虽来此已有三年,但没有出过京城及左近,所以他总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敢随便搭话,生怕说错了,引人生疑。

      从百业城出发,如果按当初众人从京城出来的速度的话,大概只要五天便能赶回“风衍山庄”。不过伯赏闻玗却好像不着急回家,一路上勒马缓步,信然而行。每每发现风景秀丽之处,还要停下来欣赏一番。所以此行,与其说是赶路,不如说是郊游更为恰当。不过正是这个缘故,他们往往赶不到下一个城镇投宿,于是在出发的第四天的晚上,燕惜羽他们必须又一次露宿荒郊。

      有着四名侍卫寻找食物,搭灶做饭,其他人自可以休息。等到月挂中天时,大家都有了些困意。因为隽遥和燕惜羽没有内力,抵挡不住山风的侵袭,所以他们俩都在车内就寝。

      不过等到燕惜羽睡了一段时间后,却依稀听到车外似乎有呼喝声。他直起身子,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又确听了一遍,果然有打斗之声。好奇之下,燕惜羽伸手挑开了车帘。下一刻,车外的刀光剑影便进入了他的视线。

      月光下,将近二十个黑衣人团团围住了伯赏闻玗他们,每个黑衣人手上都有一把银光森森的短剑,那二十把短剑或挑、或刺、或撩、或划、或点、或劈、或勾,前后夹击,左右配合,组成了铺天盖地的大网,罩住了网中的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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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shirlywm大人,麻烦大人在第一章留下网址就能搬文了。某鱼没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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