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有病》空桑浮尘

16、“子嗣”的考虑

　　马车离皇城越来越远，一路上她与青儿小吵小闹，也不觉得有多寂寞。

　　八宝粥风波平息后，她低眸望着食篮里那两份空空的碗，多少有些无地自容起来。楚云尘竟然当着她的面，把两碗八宝粥全部吃下，而青儿准备的那些精致的糕点最终还是落入她自己的嘴里。她大言不惭，吃光光后还不忘赞美几句青儿的手艺。

　　青儿望着所剩无几的食盒，又望了望云衣，瞪大眼睛用不信任的口气道：“郡主，你是不是该学学怎么下厨，未来的郡马爷要是吃到你做的东西，一定会把你给休了。”

　　云衣听到这话后，心里沉甸甸的，忍不住抬头瞥眼看向楚云尘，见他随意的倚在窗栏上，安静的注视着窗外的景色，似乎没有听到她们的谈话。她只是无意中看他一眼，目光便再也收不回来，他素白的长袍轻跹飏起，一副不惹尘埃的样子，长发散开，配上那张绝美的脸，简直可以勾死人。

　　再一次意识到的自己花痴病犯了，感慨万千，为何几十年都治不好？

　　“郡主，你又在偷看王爷了。”青儿看出她的小心思，立马好不留情面的将她出卖。

　　“要你多管闲事，我的父王，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她特意强调那个“我”字，对她来说，她的父王是她的专属，她霸占他十六年，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他的宠爱与关怀。

　　她肆无忌惮的看他，忽然想起那夜，她在他的身上，不断的汲取他的爱，被他温柔的抱起又放下，辗转缠绵，欲罢不能，醒来后她发现那不是一个梦，她的心给了他，人也给了他，那种温暖，夹杂着无奈与幸福，痛苦与快乐，她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她了解他，他只是害怕她经过诸多事后，会改变，他的愿望仅仅是想让她一直做一个快乐的孩子，无忧无虑的活着……因此他对她的态度从未发生变化……
　　而她，依然还是那个乖巧可爱的女儿，活泼开朗的云王郡主。可是……她真的能一辈子留在他的身边么。

　　“郡主，你说王爷生得这么好看，一定有很多女子想嫁给他。”青儿很认真的感叹道，她的手托着下巴，想起了一些往事：“还记得以前，朝中好多王公大臣的女儿都想嫁进云王府，当王爷的王妃……结果都被郡主赶跑了。”“要是那个时候，王爷娶了她们，现在一定有好多子嗣了吧。”

　　云衣被她的话深深刺痛到，也许青儿只是无心之言，在她耳里，却宛如针扎。青儿说的没错，是她的霸道，才害他一直孤身无嗣，在这个年代，男子都那般在乎子嗣，更何况还是一个王爷，她从来都没这么后悔过，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心里埋怨过自己……

　　她忽然想起，当年先皇不就是因为他膝下无子，才没有理由立他为储君的么，这么看来，他多少会有些遗憾吧……她想到这些，心里居然生了愧疚。

　　“父王，这么多年了，你有没有想过……要子嗣的事？”刚才她与青儿的对话，他也应该听到了一些，她抱着试探的心，小心翼翼的问道。

　　“有你就够我磨得了，哪还敢去想多一个会怎么样。”他若无其事的笑道，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云衣低头沉默，郁郁难欢，他那样的轻描淡写，在她眼里，竟被误会成是他刻意的装出那种不在乎的样子。

　　“可是，你是王爷，只有有了子嗣才可以传承皇室的血统，世代享受封赏，你有没有遗憾过？”

　　“恩，经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他微微迟疑，故意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

　　“啊？”云衣很囧的望着他，小狗般的可怜眼神再度出现，心里恨不得揍他一顿。

　　“若是百年以后，阎王爷能在地底下给你发一个“子孙满堂”奖，再多赐给你几年阳寿，那也许还真的值得考虑一下。”他打趣的调侃她道，眼底的笑意很明显。

　　“哼……父王你又逗我。”她有些生气，两只小手推了推他宽大的肩膀，却纹丝不动，反而不小心被楚云尘偷袭，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蛋。

　　她握住了他的大掌，一脸认真道：“父王，在你心里，是不是很想坐上九五之尊的位子，成为帝王？云儿以为……那是每个亲王都觊觎的宝座，父王你也不例外吧。”她说出了心里话，闷在她心里许久的疑惑，现在该是时候提出了。

　　楚云尘的神色微愣，随后淡淡一笑，双眸自然的合上，他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选择了沉默。
　　过了许久他才挤出一句话：“曾经的确想过，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你和陵王叔谋反，不是为了皇位？”

　　“仅仅是自保而已。”

　　她不理解他话中自保的含义，难不成她一心安分守己，无欲无求也能招来祸端？还记得一年前，楚皇曾经承诺，让她与楚云尘安全离开，只要不再返回，此生便再无牵连。可是为什么，她的父王与陵王叔还要节外生枝呢，只要人平安不是很好么……

　　“傻丫头，他是不会这么轻易放我们走的。”楚云尘一眼便看出她的心思，他目光重回窗外，思索沉吟：“当我们踏出城外一步，结果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她大惊失色，被他一语震住，哑口无言。楚云尘并未在意她的震惊，只是静静聆听着马车外周围环境发生的席细微变化。

　　“云儿，你似乎有朋友亲自来为你送行了。”他打断她的思绪，轻声而语，脸上看不出神情，却悄然提高了警觉。

　　“需要叫停马车下去迎接么。”随口而出，神色却始终一副从容之态，镇定下却隐藏着惊天的波澜。

　　云衣并未及时反应，她的瞳眸微睁，长睫颤动，清丽的脸容上写满了疑惑的看着楚云尘。

　　他示意让马车停下，果然没过多久，身后响起阵阵马蹄声，云衣一回头，发现骑马追来的人竟是楚凰月。

　　再一次见到楚凰月，他依旧还是那么纯净，温柔。他从马上下来，牵着缰绳朝她走来，眉目间的忧伤与不舍，足以让她有片刻的动摇。她平静的接待了他，翩然一笑，也许这真是最后一次，两人面对面感受对方的存在了。

　　“谢谢你特意赶来为我践行。”她凝视着他的眼眸，乌亮的瞳孔中可以看到她的身影，占据了整个眼球。

　　他温柔的拿起她的右手，纵然有千言万语，欲语凝噎。

　　“我有许多话要说，可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他语塞难言，正要开口继续说道，却被她的手捂住了嘴：“若是自责的话……就不用说了，我不想听……”她喃喃道，双目澄清，一本正经的样子。

　　“其实……”楚凰月的话再一次阻在齿间，他的目光被云衣身后缓步而来的白衣男子引去。

　　“你父王过来了，有些话不能当他的面说，云衣。”他低声对她说道。

　　她理解他的苦衷，轻轻点头示意，随后转过身对楚云尘大声埋怨的喊道：“父王，我有话要对凰月说，你先回马车等我，云儿很快就回来，记住，千万不要偷听哦！”她故意摆出一副淘气的态度，楚凰月明白，她这样做只是为了不让楚云尘起疑心。

　　不远处白衣男子并没有那么听她的话，虽然没有打算继续朝这边走来，也并没有要回马车上的意思，他只是停留在原处，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云衣拉着楚凰月的手，朝树林里走去，到了无人的地方，她才松了一口气：“说吧，现在没有人会打扰我们了。”

　　“你应该再考虑一下，要不要随云王去流洲，我知道你的心思……如今劝你放弃那个人，你一定很为难。”楚凰月剖心置腹的说出一番劝言，他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事，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云衣迟疑，她难以置信的望着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为什么？可以说出你的理由么？”

　　“我安放在北边的心腹回来向我禀报，一个月内，流洲那边前后已经有三十万兵马的潜掉，不止是这样……我还听说有神秘的商旅在四周的小城，私下买进兵马羽箭。”楚凰月一字一句认真的向她说明，他从未把她当做外人，只是希望她能早些明白。

　　“这代表了什么呢，你说的这些，好像与我没有多少关系。”她无所谓的样子，故意回避他的话意，偏头看向马车的方向，心里微沉。

　　“代表什么？呵呵，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糊涂?”他只手轻轻扭过她的脑袋，让它正对自己的眼睛：“那我告诉你，云王他处心积虑，恐怕正在谋划一件……连你都要瞒着的大事。” 他的声音忽然放大，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你说的这些，我都相信。”“可我更相信他，他只是无法忍受自己的女儿被人凌辱，才打算报仇的。”

　　“但愿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可是你却忘了一件事……”

　　“……”

　　“从古至今，企图罔顾纲常谋反篡位之人，下场没有一个是好的，相信我……云王他也不会是例外。”

　　“我会劝他的，他一定听我的话！”云衣立马反驳他的定论，她还抱有一丝希望，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说她父王的坏话。

　　“傻丫头，从头至尾，他有对你提起过这件事吗，即使你问他，他也不会承认的……在他眼里，你只是一个可以随便安抚的孩子，他一句话便将你搪塞。”

　　云衣不语，似乎被他说道痛处。

　　“他那么疼我爱我，又怎么会舍得骗我呢……”她自言自语起来，声音轻的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抱歉云衣，让你这么痛苦……是我考虑不周。”楚凰月自责不已，轻抚她的脸颊道：“我不了解他，所以不能妄加评论云王的为人，可是为了你的安全，我必须这么做。”

　　“你以为我的选择，可以阻止什么吗？”

　　“至少你若留下，你的父王便不敢轻举妄动，而我父皇他已经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息事宁人，两边都不会再有动静。”

　　“呵呵，你要我留下？难道你不知道我恨透了楚皇真，恨透了你的父皇，恨透了那个皇宫？你竟然还要我留下……”云衣情绪有些激动的看着他，脸上写满的不可思议，她本以为再也不用面对那些不堪回首的痛苦往事，可为什么连这么渺小的要求都不满足她呢？

　　“若是我发誓，给你亲手报仇的机会呢，那你还愿意考虑看看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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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可以亲手报仇吗？他的承诺无疑是最大的诱惑……那是她在梦里都想要做的事啊！

　　云衣与楚凰月回到马车旁，她还在犹豫，瞧见楚云尘还站在那里等着她回来。林间小道上潜伏着阻碍，楚凰月是有警觉的，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彰显出来。他猜想那些人此时此刻潜伏起来，是想等云衣随马车走远后，再动手。

　　“云儿，话说完了吗，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楚云尘似乎有些催促她，而言下之意便是对楚凰月下了一道逐客令。

　　“云王叔，何为这么急呢，不是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楚凰月道，他目光有意无意的提醒着云衣，让她快些做出决定。

　　“夜路并不如太子想象的那般好走，何况云儿怕黑，还是趁天黑前抵达附近的城镇较为妥当。”楚云尘不紧不慢解释道，眸光透着寒凛，不露声色。

　　落叶飞舞间，寂静的树林只见有利风疾走，气流划过落叶散落的声音，常人难以察觉。

　　楚凰月算是沉的住气，他聆听附近的动静，心平气和道：“虽然王叔只长我十二岁，可是毕竟是长辈，既然是长辈，又何必与我等晚辈过意不去？王叔的人，何苦要藏在树林里，出来见见面不是很好吗。”

　　“父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凰月说的是真的吗？”云衣睁大眼睛看他，怎么也不相信。

　　楚云尘未作声，落叶迷乱的众人的眼，疾风凛冽着，也使人看不清来了多少人的身影，缱绻缠绕中，只能听见诡异的行动声从不远处传来。

　　空中弥漫着刺眼的的光线，皎洁白亮，莹润剔透。然而随着冷煞之气蔓延，空气辐射着一丝危险的气息，照着这危险之地，使得此地更显诡异骇人。

　　树影翩然舞动，云衣的面前忽然闪过一道道暗黑色的光影，将她的视线掩去，一个个身着黑色奇装异服的蒙面人，已然将楚凰月重重围住，流露出极大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