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红颜》没有翅膀的蛋蛋

6、离别

　　他原本白净的脸庞更无血色，双眉紧锁，眼中有着深深的哀伤，见我来到他的面前，依旧无言，伸出手臂环在了我的腰间，慢慢地手上劲道加重，仿若要将我揉于他的骨血之中。
　　“冒郎，你这是怎么了？”我探手抚上他的眉间，这般温柔干净的人不该有这样的表情。
　　“圆圆，我爹他……”怀中男子言语间有点哽咽。
　　“伯父怎么了？冒郎你倒是说话啊。”看他如此悲伤，我心下一紧，急声追问。
　　他一语不发地将摊于桌上的家书递了给我。
　　吾儿：战乱迭起，汝父被擒，生死未卜。而吾宿疾突发，无力主持大局。家不可一日无主，汝父之事待汝归来从长计议。吾儿，见信速归。”寥寥几句，些许凌乱的字句昭示着来信之人心情的繁复。

　　“冒郎，你有何打算？”读完信的我柔声轻道。
　　“圆圆，事到如今我自是速速归家，只是我放心不下你啊。”他的手抚上了我的手指，轻轻的，隐约的。我的手指很凉。但他的皮肤一如既往的温暖，温暖地可以将我覆盖。
　　“冒郎，不管怎样，圆圆今生都跟定你了，你带圆圆一起走吧。”我紧紧地抓住他抚上的手，仿佛一松手，这触目的温暖就会消失。
　　“圆圆，我不是不想带你走，只是家中情况到底如何，我自己都不甚清楚，我不想你受苦啊。只等我回家一切安排妥当，自会命人接你过去。”他好像感觉到我的惶恐，将我冰冷的手圈在他温暖的大掌之内。
　　“冒郎，圆圆不怕受苦，圆圆怕的是没有尽头的等。”我缓缓地道出了自己的心声，我想我是爱极了眼前的男子，爱到心里总是隐隐作痛，怕他会嫌弃我，怕他不告而别，怕他最终离去，一想到这些我就会恐惧，他的干净温暖对于溺水的我而言，无异救命稻草，叫我如何舍弃。
　　“傻瓜，我怕啊。这辈子我都只想宠着你，爱着你，腻着你。相信我，一切安排停当之后，我马上就接你过来。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我不舍得啊。” 他朝我极淡地一笑，那笑很淡，虽然有点勉强，但却很真实，那笑明明滟滟，温柔异常，竟似有种魔力，让我不能抗拒。
　　“这么傻的圆圆，冒郎还会喜欢吗？”我在他如蛊的淡笑中，痴痴地问。
　　“你的美，你的才，你的情，你的痴，你的种种都让我沉醉。这么美好的人为何总是如此自卑。我总是在想今生何得何能，获得你这般垂青，以致托付终生？答应我，好好的等着我，等着我来接你，等着做我的美娇娘。”他漆黑如墨的眸中有着不同寻常的认真执着，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我。
　　“圆圆只是青楼女子，圆圆怕啊，怕这么脏的我污了冒郎这如玉的人儿。”
　　“还在说什么傻话，若是这般玲珑剔透的人儿还脏的话，世间还有干净之人？若是嫌弃，当初我又怎会许你这一世的承诺？许了诺言，你就是我今生相守的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圆圆，试着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这般美好的你怎会不值得我好好爱护？”
　　在他水一般干净流动的眼神中，我点下了头：“冒郎，不要让我等太久，等的我韵华不再，容颜老去。”答应的同时，伴着我若有似无地轻轻叹息。
　　“傻瓜，我怎会让你等的我年华逝去，我要看着你，陪着你，跟你一起老去。”温暖的手抚上了我的脸，擦拭着我不知何时掉落的眼泪。
　　“好美的眼睛，冒郎你知道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跌入了你眼中的那抹深潭。话可以，但眼睛里面的东西，全都是真的，作不得假，那么干净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我，这样好的你，竟然肯爱我，你这么好这么好地对我，我信你，我信了你，除了爱你，我无以为报。”我歪着头对他浅笑。
　　这么个干净温柔的男子，会认认真真陪我走过这辈子？我可以这么相信吗？
　　“圆圆，信我，等我，爱我。”

　　“冒郎，你何时走？”我该为他打点行装的。
　　“明日一早启程吧，原本今日就该走的。但看你这样叫我如何放心离开？”突然他扶起我，从贴身衣物内掏出一块玉牌，递了给我，“圆圆，这快玉我从小未离身，有驱邪庇佑之意。你戴着它就当睹物思人吧。”
　　我用指尖轻触温润的玉牌，上面还有他的余热，那就让我在他离开之前最后摄取他的气息，呼吸他的温暖，夜色逐渐深沉，却无人入眠。

　　送他走的季节是深秋，上船之后的他直直地站立在船头，而我轻轻地吟唱为他作的曲，只愿他的记忆中一直有着一个我的存在。
　　“堤柳，堤柳，不系东行马首。空余千缕秋霜，凝泪思君断肠。肠断，肠断，又听催归声唤！”
　　秋风瑟瑟，千万黄叶凭风而起漫天飞飘，不停地挥手，仿佛这般可以让他把记得更深刻些。直到远行的船只化为不可见的黑点，我依旧不肯作罢地看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