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Chapter 30 重访禁地，前尘勿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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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时光，一晃即逝。
琼华禁地之中，安静已极。
这禁地与三年前并无他异，只在寒极之内，多了一尊隐隐闪着幽蓝光芒的巨大冰柱。
冰柱之中，一身着天蚕丝卷云纹样袍子的男子，双眸微阖，似睡似醒。
冰柱之前，琼华穷三代人力物力所铸的羲和剑没于冰中，微微发光。
冰柱之顶，竟是一枚蓝莹莹水汽四溢的灵珠！
禁地之中，无谓白昼黑夜，不分子丑寅卯。
蓦地，禁地之外，石门机关运转，传来开合之声，
冰中男子耳廓微微一动，睫毛轻颤，似想睁眼，但一思及这三年……这三年！他心下泛起许多难言之情绪，便极不愿睁开眼来面对来人了——管他来人是谁，有何见头！
双目既阖，耳力便格外之强。由不得他愿不愿意。
便只听得极轻又极均匀的步声，由远及近，直入禁地中来。
琼华派第二十五代掌门人夙瑶的声音，在冰外传来。
“师弟近来可好？门中事务繁忙，我久不能来相探，委实抱歉。”
冰中男子，正是玄霄。
他已被封入昆仑玄冰之中，整整三年。
今日，乃是三年以来，他第一次听见人声。
整整三年，自他被冰封之日，再无一人相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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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琼华禁地。
渴，极渴。
阳炎反噬，玄霄的口唇俱已干裂，他身处冰极，身周虽极冷，亦难抑制住那焚心业火。
他意识全无，想寻一口水。却动弹不得——似要被焚烧成灰。
他额上沁出汗滴，一瞬间便被他周身的高温蒸发，化作白气去了。
不知这般煎熬多久，他本以为自己便将如此死去之时，一股清润纯正已极的水灵之气，自胸口透进肺腑，抚慰着被羲和阳炎灼干的经脉。
他又不知如此过了多久，终于有力气睁开眼，便见自己胸前放着一颗蓝莹莹的珠子。那清冽水灵之气，正从此珠上来。
这珠子，他似乎见过，玄霄挣扎着，终于想起当时在苗疆，收服旱魃之时，夙瑶师姐似乎得了这么一枚珠子？他记忆混乱，想不分明，伸手把珠子捉在掌心，随即听见青阳长老的声音。
“玄霄，你终于醒了！夙瑶所说，当真有效！”
青阳，重光，宗炼三位长老竟都在这禁地之内，不知守了多少日夜了。此时见玄霄醒来，忙察其经脉，少顷，神色又见沉重，去了一侧低声交谈争执起来。
玄霄疲惫已极，手中冒着水灵之气的珠子实在舍不得放下，稍一离身便又觉阳炎焚心，于是拿着珠子又睡了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醒来时，便见了夙瑶师姐。
青云衣，白霓裳，紫金冠，碧绶带，亭亭立在禁地之中。明明不满双十年华的女子，却自有威严气派，竟似已执掌昆仑多年。凤眼的眼角尚无一丝纹路，眼神却似已暮色苍苍。
他不知自己在想什么，看着那象征掌门的衣冠，他起身，微施一礼，低声说道：“恭喜师姐，执掌门派。”
“临危受命，心实惶恐，喜从何来。”夙瑶回礼，淡淡说道。
她说罢便蹙眉沉吟，欲言又止。玄霄见她神色，知她要说之事多半与自己有关，便劝她只管开口。夙瑶也不再客套，只将玄霄现下状况缓缓道来。只说师弟你现下被羲和阳炎反噬，已将走火入魔。现在全派上下正全力追寻天青夙玉，但若寻访不至，只怕师弟你难以支撑。现下三位长老有一法，我觉很是不妥，本想阻拦，但思来想去还是要与师弟你相商才好定夺。
“玄霄自知情况不佳，长老必是为我好的，是何法便请师姊直言。”玄霄长身一揖，说道。
夙瑶眼角余光见水灵珠仍在玄霄手中，心知他此时必比前生冷静许多，于是娓娓道来。
“当年你我侥幸在苗疆力战旱魃，得了白苗圣物水灵珠，若借此珠与禁地天冰，将你冰封，用外界寒力镇压你体内阳炎，让你借此修炼，说不得就能彻底控制羲和阳炎，逃离反噬之苦。虽说占据他族圣物私用委实不妥，眼下为了师弟你也不得不从权……只是，这修炼过程极是煎熬，非有超人之心智魄力，实不能成。我倒不疑师弟天赋，只是觉得如此一来，师弟太过受苦，且，这法子实无先例未必能成，也只是长老们推测……我还是觉得不妥，当寻访双剑压制……”
夙瑶话未说完，玄霄已打断。
“师姊，既然有此机缘，能反制羲和阳炎，我自然甘愿一试。修道之人，岂有畏惧艰苦之理。虽无前例，玄霄愿以身为例。”
夙瑶还待再行劝说几句，但见玄霄心意已决，长叹一声，只能道：“我与几位长老再行商议。我还是觉得不妥。”
翌日，三位长老便与夙瑶同来了禁地。
玄霄一再坚持自己甘愿一试。
于是三长老与夙瑶结起阵来，以水灵珠为阵眼，昆仑玄冰拔地而起，将玄霄封入冰中。
切肤之冷与体内暴虐的阳炎相争，玄霄牙关不自禁打起战来。然而水灵珠转动起来，悠悠水灵贴着他身周，将冰火相交之处温柔相融，他看向冰外，夙瑶微施一礼，口型似是“师弟保重”，便携三位长老向禁地外去了。
然后，这禁地中，竟再无人涉足。
他孤身被封在这冰中，一晃，就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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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夙瑶走出禁地，对三位长老便以“师弟此番闭关，冰火交织极易走火入魔，只怕不宜惊扰”的理由关闭了禁地。灵光藻玉只在掌门之手，三位长老轻易也进不得禁地，想想夙瑶说话有理，青阳重光琼华之战后元气大伤，自去清风涧闭关。宗炼心痛羲和望舒之过，下山寻访天青夙玉。
驭人之术，曲实胜直。此番玄霄被冰封，乃是他自行要求，夙瑶此次，脱身干干净净，少了许多因果。
而那水灵珠之用，却是前生一点执念了。
如此用心，道心已不纯，怕是难再登仙途。
夙瑶唇角一扬，似是苦笑，但竟更似解脱。
门中无人，夙瑶请玄震接长老之位，玄震却以自己经脉尽毁之由，婉言谢绝。琼华一派在昆仑山下原有七十八处产业，夙瑶便请玄震襄助协理，且将自己所得的王母故典再次誊录，交给玄震嘱其打理产业时一并修习。玄夙辈弟子在琼华一战后凋零大半，重振门派岂是儿戏？琼华位居昆仑八派之首，不能让旁的门派瞧了笑话去。且夙瑶再不想重蹈前生覆辙，不可再为门中事务丢了自身修炼。她日日在琼华宫中，除了处理派中事务，稍有空隙，便钻研起仙术典籍来。
所以一时间，她竟是很忙。废寝忘食通宵达旦。
夙莘琼华一战后受了伤，她探望几次，送去丹药助其疗伤，见夙莘渐渐好转之后，便也去的少了——委实是忙。前生，夙莘因有人嘲讽夙瑶，与旁人大打出手，是以下山。今生，门中并无人再敢嘲讽夙瑶，夙瑶想，夙莘这次便不会走了罢。
人力再强，实有尽头。
若非前生经验，夙瑶今生早已被拖垮。
前生实是不易。
琼华宫外的桃花开了又落了三次，三年的时间瞬息而过，宗炼长老带着年幼的慕容紫英回了昆仑山。此番，或许是因为玄震尚在，许多事情都与前生不同，宗炼长老说，把慕容紫英记在玄霄名下。
“兹事体大，我须得去问过师弟。”夙瑶眉头微蹙，说道。
她并不想把前生维护过自己的孩子记在玄霄名下。
如今玄霄与前生不同，大抵神智清明些？这日料理完门中事务，月亮已爬上了昆仑的树梢，她袖了灵光藻玉，往禁地去。
重开禁地大门，洞中一切俱如当日。
她见到玄霄，阖着眼睛立在冰中，似乎未发现自己前来一般。
“师弟近来可好？门中事务繁忙，我久不能来相探，委实抱歉。”她出声。她目力极好，便见冰中男子面部肌肉微微动了动，良久，冰内，玄霄出声。
“三年未见，师姐竟还记得玄霄。”
竟已三年了么？夙瑶微不可见皱了眉头，道：“师弟，你闭关紧要，我虽心忧你进度，却也不能前来相扰。”
“掌门师姐风光无限，还能担心我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师弟，实在厚谊。”玄霄冷笑一声，却蓦然一惊，自己怎会说出如此无理取闹的话来？
这三年他日以继夜，运转冰火，压制羲和阳炎，本以为心魔将除，没想到还是不成。且自己脾性竟变成这般……他想要道歉，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夙瑶眉头越皱越紧。这话似曾相识，今生看来，玄霄并未比前生多几分长进。但是何必与被幽闭于此之人计较？她自顾道：“宗炼长老自山下带来一个孩子，天资不亚于当年之你，长老有意将其记你名下，你可愿意？”
“玄霄如今这般落魄，哪敢耽误派中人才。”
玄霄话音方落，心下更自后悔，不知自己是怎了，说出的话，全带着一股怨气。
“既如此，门中事务繁忙，师弟我该去了，改日再来探你，你且潜心修习，若有青、玉二人消息，我再来看你。”夙瑶见无话可说，一笑说罢，转身欲去。
“师姐，我还有一事想问。”听夙瑶提步要离去，玄霄睁开双眼，突然只觉恐惧。
他亦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或许只是三年不见天光更未见过人，此时他只想与人多说说话。无论是谁，资质低微平庸亦无所谓，为人驽钝不堪亦无所谓，是诸位长老很好，是夙瑶师姊更好——为何更好他也不知道——只是想与人说说话。
于是他再次开口叫住夙瑶。
三年不说话的喉音，带着喑哑。
那女子回头，神色微惑，碧色绶带随着她动作飘至身前，禁地中幽蓝的光芒映在她周身白袍之上，使她整个人看起来亦像一座拒人千里之外的雪峰。
那女子问道：“师弟有何事要说？”
玄霄却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有何要说了。
他只想与人说说话，切莫让她就这样走去了！
急切间，他信口道：“师姊，三年前的幻境，你到底瞧见了甚么？”
夙瑶万万没想到玄霄会问出一句这个来。
幻境一场，她几陷于中，若非临了一悟，几难脱身。
红尘炼心，安知重生一场不是幻境？
重生一场，又安知一停一走之间，不会重蹈覆辙？
“……前尘之事，我尽已忘了。”良久，夙瑶道。
说罢，广袖一拂，身形已飘然去远。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Chapter 30 重访禁地，前尘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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