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Chapter24 执念心生，破而后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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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蜃兽戒心虽重，毕竟是一兽类，终于按捺不住自身对修道者鲜血的渴望，当它影影绰绰的身形显现在夙瑶身后，血盆大口一般的黑影眼看要笼罩夙瑶的身形——
那白衣染尘的道姑颤抖着，突然回手就是一剑！
这一剑几乎融会了夙瑶毕生所学，她深知蜃兽易疑，一击不中恐怕之后再难得手，这一出手便是贯注了三百年修为的雨恨云愁——
岂知聚散难期，翻成雨恨云愁。
这一式前生练成，那时玄震化作黄土之下的白骨已有十年，玄震墓前，夙莘曾对自己言道：“师姊，我会永远陪着你，不会离开琼华——”
谁料想这话说了不过十年，夙莘便与派中弟子口角，孤身离山。
这永远便也只有十年。
夙瑶闻弟子回报当日，深夜独往剑舞坪，万千思绪化作一式自创的招数——雨恨云愁。
夙瑶性子最容不下食言背叛，夙玉云天青离山她便勾去二人姓名将此二人逐出门墙。然而对夙莘她做不到，夙莘的姓名记载在弟子名册上，直到再过了多年，慕容紫英带回了夙莘的机关鹰——
那时是真的失望。
今次不能……不能让夙莘再……
周身水灵真气在这一剑之上递出，天寒地冻，那蜃兽中创，黑影颤动，有兽的鲜血鲜红的滴落下来。无法可治，只能任周身精气流逝，无法治愈——那是水毒。
夙瑶一派掌门，自身是不屑在招式中带毒的。但是五灵之毒借助天地五灵灵气，与药物所致之毒自然不是一类，两相比较高下立分。水毒乃是以水灵真气为引，中者精气流逝不能自愈，便将衰竭而死。而雨恨云愁的剑招先重创对手，再由创口流失气血，且无法愈合——
当年这雨恨云愁毒辣，夙瑶只用得两次，一次是在妖界再临时对上了幻瞑界守将，一次却是在卷云台上，面对着曾是自己门下却又叛出师门的弟子——对着慕容紫英。
那眉目清俊的少年以琼华所授的上清破云剑向自己出手，其心可诛矣。
那蜃兽受创后再不得灵动，想要遁逃，夙瑶并不留情，欺身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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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赏。
酒味是极其淳厚的，第一杯酒滚过喉头下了肚，云天青一双灿若星子的眼睛变得更亮。
这是何等的好酒！他并未尝过这般的酒味——辛甘交织回味悠长，这等酒怎会是这乡间的小小酒肆供的起的？少年人极聪慧，隐约察觉了些不对劲儿之处，但是名为文君的女子还是殷勤相劝，由不得他再想些什么，见女子执了皂角每一色酒都斟了若干与他，喉头不禁滚动，心想，人生在世，难得有这般好酒，便是阴谋诡计，且饮了这酒再说——
为何会有阴谋诡计？自己这番又是去了何处？
云天青此时并未想到这个，只拿酒碗灌入喉，文君笑着拿了红泥描金的小火炉，道：“温了更有风味。”又呈上若干梅子，供少年取用。
酒这东西原有什么好？
少年时喜酒是桀骜不逊，原本在云家村云天青便是个孤儿，因都是同族，东家衣西家饭的养大了他，十三岁上因少年顽劣再混不下去，背个小小行囊离了云家村，江湖闯荡许多年，直到心念一动说要上昆仑寻仙，之前浪迹江湖做游侠那些年，他见了多少打马而过的大侠都是要带着美酒的。于是偷了坛酒喝下肚，喝得急了呛的脸通红，寻思这东西有甚么好喝的？苦涩辛辣冲的人难受。然而大侠是都喝酒的，他是想做大侠，就得喝酒，久而久之，竟不觉得那酒难喝了。上了昆仑山再喜酒却是借酒浇愁。琼华是禁酒的，至少明面上是不允许弟子饮酒的，玄震师兄夙瑶师姐反复管着自己，不是不知事理的人，但是心中抑郁之情唯有喝着酒，瞬间的麻醉才能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夙玉师妹是极美极美的，就像是凤凰花一般美，玄霄师兄是极好极好的，虽然总是板着脸，但是人品武功学识都是极好的。这两个人他都极喜欢，极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但是为何看见这两个人在一起自己便是郁郁的？却还要在他们并肩步出禁地的时候撑上笑脸快步上前？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哪？喝着酒就仿佛看见凤凰花一般的女子对自己莞尔一笑，说，天青师兄，你看这凤凰花开的多美，你可愿摘一只送我？施展轻功腾身折了树端最美的凤凰花想要递给她，酒醒了，那朵凤凰花在自己的手里，那佳人却不知何处，自己身边是掉落的嫣红花瓣，只得哼着小曲儿将凤凰花别在衣襟上往禁地外面去，等那双剑宿主出了禁地——玄霄师兄微一皱眉，想是闻到自家身上的酒气，看着自己衣上的那枝凤凰花，道：“像什么样子！”然后却会把掌心贴在自己的后背上以至阳至刚的内力助自己驱散了酒气，那时夙玉微微的一笑，花瓣一般的唇角微微上扬。
云天青想，自己还是醉了的好。
胸中块垒酒难浇。
真是醉了，几十碗下去，云天青不曾发现自己脸色已做了血红，他仍在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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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游，杏花吹满头，谁家陌上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被少年郎扶起身，走进一处庭院，突然就是风光变换，脑中一片朦胧。
江南一夕做长安。
夙玉想，这个人是谁哪？
他说他是玄霄，他正是玄霄……可是玄霄是谁？是自己的师兄，共自己相识三年，与自己在冰火交织的禁地共修双剑，眼角眉梢会有温柔的笑意，会陪着自己看凤凰花——那么此时穿着一袭水蓝色的齐胸襦裙的深闺里的名门千金的自己，身边那个俊俏风流的少年郎那又是谁人？那人是玄霄，白色的衣袍上有卷云纹的暗纹刺绣，玉冠高束头顶却又披散青丝三千，额心一抹朱纹人说是异相，当有所为——
夙玉记得自己是江南小城的姑娘，上了昆仑山入了琼华派，她为高人点化，淡看了皮下白骨色相红尘——可是真的淡看？玄霄说，这一切都是一场梦而已——夙玉和夙汐是江南官员的千金，父迁京都，举家入京。当今相爷乃是夙玉夙汐母舅，玄霄却是当今相爷的独子，刚弱冠的年纪已入了国子监，打马过长街荣华无双的天子门生。夙玉似乎记得自己幼时和自家惊才绝艳的表兄极好，一别经年，少年俊逸风流名满京都，少女身姿初成风华无双——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望见了欣赏和惊艳——亦或还有眷恋？
妾拟将身嫁与。
然而夙玉却是端庄自矜的，玄霄不说什么，她就不说什么。她深信玄霄对自己的心意当如自己对玄霄一般无二。这原本是应该的，京城贵女中虽有身家原胜夙玉者，谁的容颜又可胜过夙玉那？谁的气度风华又可胜过夙玉那？夙玉是不担忧的，毫不担忧的。
春风起，吹落一朵海棠，落在少女如墨青丝之上，顺着发丝滑上香肩，沿着广袖落下，玉腕轻抬拈起海棠花，看向表兄，那般温柔的点漆一般的眼瞳之内尽是笑意。
说玄霄不喜欢自己，怎么可能。
父亲也是极其看好表兄的，夙玉想着，微微骄傲的抬起美丽的面容，却又微含羞涩的低下了眼睛。
“表兄，表兄！”突然婉转莺啼打破旖旎气氛，同胞姐姐夙汐娇笑着行来拽住表兄的袖口说话，夙汐是活泼娇憨的，原本便比夙玉清淡内敛的性子来得亲切，他二人说得兴起，夙玉的手轻轻的揪住了裙摆。
击退多少京城贵女，却是击不退自己的姊姊。
说起议亲，夙汐原比夙玉年长，自然是要配给玄霄表兄，而夙玉却是要配给玄霄表兄的弟弟玄霁——深夜惊闻，夙玉拽住玄霄的衣袖，低低道，若表兄你是对我有意，我们私逃可好。
玄霄的手轻轻的握住夙玉的手，却把她的手温柔的自自己衣袖上拿了开。男人的眼睛里怀着遥远的温柔，表妹，我是将你做极好的妹妹照顾看待——夙汐，夙汐她极好。
我是哪里比不上夙汐？夙玉只惨然问道，论相貌才华，夙汐都是不及夙玉的。夙玉灵慧无双美貌更是原胜姊姊，夙汐也被家里说过于外放没有女子仪态。夙玉不甘心，自小自己都是胜过姊姊的。
……你并没有哪里比不上夙汐的，然而你姊姊……她是我所见最真实的姑娘。玄霄的眼里温柔漫溢，似在想着夙汐。夙玉身形一挫，自己在玄霄面前尽力做到最好，做到尽善尽美，却是这个结果。
夜色更冷，夜风更冷。
庭院中已空无一人，夙玉似乎是睡着了，似乎在做梦。
她梦游般的走出自己绣楼，立在夙汐门外。
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闪着幽蓝光芒的奇形长剑，夙玉想起这似乎曾经梦见过，那时自己是个道姑，兵刃就是这把剑，自己是极为强大的——
一抬手，望舒月下光华流转，夙汐的房门被一剑劈开，房内，夙汐惊讶的自床上坐起，夙玉拿着剑，快步走上前去。
这一声巨响却未能使得相府中任何一个人被吵醒过来阻拦，也许这里原本是没有一个人的，除了夙玉夙汐二人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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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烦意乱，似要喊叫似要恸哭似要扬起手中长剑毁灭一切——
天光暗了下来，这茫茫白雾却依然笼罩玄霄夙莘身周，随着光线的消失，夙莘愈感心烦意乱。玄霄试着以风咒驱散白雾，然而这白雾原本是无穷无尽的，身前的些许白雾散去，前方依然一片白茫茫，片刻之后，身前又被烟雾包围。此时天色渐暗，玄霄夙莘施以雷火两系咒文，然而光芒稍纵即逝。雾气湿润难闻，夙莘只觉呼吸都不极畅，暗运吐纳之法，心中不耐已极。
暴躁，暴戾，暴虐。
夙莘性子极为泼辣爽利的，此时愤恨，颂念口诀出声，却是雷系术法天雷空破。
一道几人粗的天雷为夙莘真气所引，自天而下，撕破一道夜空狰狞如疤，几乎伤及玄霄。所幸玄霄身法极快的，及时闪避，待的雷光消逝无踪，男人剑眉高挑凤眼微眯，怒道：“夙莘！你……你疯了，为此无用工，浪费真气作甚！”
夙莘原本险些误伤了玄霄，心中有愧疚，但见玄霄以自己浪费真气来嘲讽自己，不觉冷笑道：“玄霄师兄要是因为我险些伤了你心中有气就请直说，难道我还会不认帐么？何必装作为我好的样子来教训我！”
“一派胡言！夙莘，并没人为了你好，你若死在此处，我难以向师尊和师姊交待！”玄霄自以为冷然肃然，实则已然语带怒火的说道。
女子明艳的脸白雾掩映中看着扭曲的很，玄霄突然想，这莫不是妖物所变幻的师妹？想要趁机害了自己？
羲和剑蓦地出手，羲和宿主怒气如潮。
夙莘不甘示弱，自己的功力是不及玄霄的，但是她绝对不会认输。紫电长剑随之出手，白雾中，同门师兄妹怒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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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怪已除，夙瑶审视地面上的五灵阵法。
虽然蜃怪亡身，但是破阵只得自阵内自破，酒色财气四阵相分相联，耽搁时间若久，若为酒色财气所迷，自相残杀，纵欲亡身——
夙莘。
夙瑶微一闭眼，低低颂念冰心决的咒文。
心如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她举步踏入阵眼，纤美身形顿时被卷入阵中，消失了影踪。
她知道这酒色财气须臾幻境四阵究竟为何，心下提防着，又以冰心决自警，须臾幻境当可一闯。
穿着素白布履的脚触在地面上，夙瑶看见了师父的身影。
太清真人抚摸长须，淡然说道：“夙瑶，这琼华就交给你了，你一定是要守住。”
说罢，一只手爪刺穿师父胸膛，万千妖魔一拥而上。血色自眸中消逝，转眼已是琼华宫的景象。掌门御座前，夙瑶见自己挽起朝天髻，戴上紫金冠，换上流云袍，系上碧绶带。
转身，满座衣冠胜雪的弟子裣衽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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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色财气，皆执念耳。
酒里醉了不问岁月是拿不起，色里溺了深陷红尘是求不得，财里沉了竭尽心力是舍不得，气里迷了争强好狠是放不下。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Chapter24 执念心生，破而后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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