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绝云》catproject

37、第三十六章

　　国宴之前，玉凰还未回来。

　　姜离等坐在赤衡宫内，只见赤衡宫确实独具特色，红漆六柱，赤色木梁，橙红的烛光照得大殿金碧辉煌。地为白玉，月照进来呈现一片似水之光。每个人的桌几上摆满了吃的，叫不出名字。刚上来的几份还好些，可是越到后来越不对劲……

　　“这，这是什么！？”杜若不敢直视那些东西，有一碗内盛着红色的大丸子，可是却隐隐看到丸子里似有东西在蠕动……
　　这时赤狐宫女又端上来一盘，笑着呈到她面前，杜若一看后背发凉——这是一盘动物的眼睛，牛的，猪的，羊的,蛇的……在盘内俱都滴溜溜的直转……
　　然后又一名赤狐宫女上来……
　　杜若咧着嘴，使劲咽了一口唾沫，不敢看狐女的盘子，连忙拿手捂住眼睛。
　　“我……我不饿……”

　　正好天海的桌子子在自己右边，杜若斜眼朝他那望去，顿时傻住——天海吃得很开心的样子……
　　杜若见他美滋滋地把一长串蠕动的东西从红丸子里掏出来，送到嘴边吸允……
　　惊呼中连忙扭头，正好看到对面湘芸的桌子，突然一愣，见湘芸早就没了踪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的……

　　杜若心道，湘芸竟然也遛？！于是当机立断道：“那个国主，我有点热……出去走走……”说完疾步跑出去。

　　不用说杜若，连姜离甚至襄铃也很想离开，可是国主亲切微笑如此，又是自己的家人，怎好拒绝？
　　襄桓对坐在右边的襄铃道：“这几道菜，都是青丘的菜中极品！公主来我青丘，定要好好品尝！”说完又命赤狐宫女端上一盘眼睛杂烩……

　　襄铃看着那一盘子眼睛，眉毛不住抖动，心道，还是的晴雪姐姐的虫子串好些……

　　尴尬中，忽然玉凰匆匆出现在殿上，环视了一圈后，大声焦急问道：“湘芸呢？”

　　天海一愣，这才发现湘芸不见了。襄桓也纳闷，怎么湘芸离开也不打声招呼……

　　玉凰着急，又对天海怒道：“人去哪了？”
　　天海却恍然大悟，腾地站起，对玉凰怒道：“你呢?你这一天都去哪了？湘芸定是担心你，去半戈找你去了……”
　　玉凰脸色大变，也没有多说，连忙转身出去。湘芸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只见湘芸换了一身衣服，上穿靛蓝色的绸褂，湖波般泛着柔光，下身淡色青纱裙摆，飘然若云。另有水蓝开袖垂于臂旁，露出白皙的皮肤，而右胳膊上的祥云胎记与玉润的肤色相映，更显嫣红。

　　天海惊讶道：“湘芸，你去哪了？”
　　湘芸不语，从玉凰旁边擦肩而过，静静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这一擦肩，玉凰立即感到有些不对——绝云剑的寒气强了许多！可是，今天是十六，并非朔月呀？

　　玉凰回头迟疑地看着湘芸，只见她坐在那里，呆望着前方，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道，她今天怎么了？莫非我不在时，有什么事发生……

　　襄桓笑道：“呵呵，萧姑娘来了，尤公子也来了，很好！来人……上酒！”

　　玉凰走到自己的座前，将紫色袍衣一甩，正襟而坐，然后又不自觉地向左边那桌望去……

　　一盏盏清酒摆在众人面前。

　　“浪兄弟，尤公子，襄桓今日要与两位畅饮……呵呵……”
　　天海喜酒，笑道：“敬国主！”然后仰脖一饮而尽。
　　玉凰端起酒盏，不知为何刚把酒盏端到嘴边，微缩眉头，似乎不愿饮下。

　　“呵呵……国主，这是什么酒？酒香很是特别……”
　　襄桓笑道：“特别就对了！这是我青丘的极品佳酿！公子尽管畅饮吧……”
　　玉凰听后，一阵犹豫，不过还是不想搅了襄桓等的兴致，闭目一饮而尽。

　　天海见他这般，心道，看来他酒量不行……略有些得意。
　　姜离和襄铃也以茶代酒，相互还敬襄桓。

　　笑声中，突然听到天海惊呼：“湘芸！”
　　只见湘芸端起酒盏咕咚咕咚闭着眼睛，愣是把一整盏酒喝了下去！
　　喝完木然望着空空的酒盏，讷讷点头道：“恩……舒服……”

　　天海大惊，从未见过湘芸饮酒，这是怎么了？玉凰也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湘芸啊……你，你没事吧？”天海担忧道。襄铃和姜离也安静下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湘芸脸有些微红，对天海笑道：“没事，不要紧的……你别以为只有你的酒量好，呵呵……”
　　又忽然对玉凰笑道：“玉凰，湘芸敬你！”玉凰一愣，只见她真的提着酒壶朝自己走来。

　　眼前的酒盏渐满，映出了他的脸庞……玉凰不解地抬头看着湘芸。
　　“湘芸……”
　　恍然从湘芸的瞳孔中看出了异常——绝云之光！冰冷的寒色！
　　（绝云剑的邪气大增……）

　　玉凰腾地站起，对她问道：“今天怎么了？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听湘芸冷冷对他言道：“你不喝么？”然后突然端起酒盏，猛然仰头又把酒饮干！
　　玉凰瞠目看着她，惊恐，担忧，怜惜……

　　湘芸把酒盏放下，看着玉凰突然笑道：“玉凰也会吃惊？呵呵……”一双翦水秋瞳，闪着幽蓝色的迷人光晕……
　　玉凰看着她这般，心中一沉。
　　只见湘芸又忽然怅然低头，转身对襄桓道：“国主……可否让湘芸先行回去？”

　　襄桓早就看出不对，连忙说道：“好好，来人……帮萧姑娘提灯，”
　　湘芸挥手笑道：“不用的，我自己回去即可，湘芸先告辞……”行礼后转身离开。襄铃和天海呆在那里，从未见过湘芸这般，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冰冷的眼神，寒烈的语气……

　　玉凰渐渐锁眉，刚要转身拉住她，忽然捂住额头——
　　“这酒里……”
　　踉跄几步栽倒在地上。湘芸急步离去，却并未注意到他。

　　姜离等连忙围上前看玉凰怎样。
　　天海惊呼道：“咦？难道真醉了？可他才喝了一碗啊！”
　　“奇怪……”襄铃纳闷地看他，只见玉凰一动不动地躺着：“这个家伙怎么了？”
　　杜若这时也回来，慌张说道：“我刚刚碰到了湘芸，她有点怪……咦？玉凰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就，就这样了？”

　　姜离道：“杜姑娘，浪公子，麻烦你们把尤公子送回房间休息，我看他好像确实不胜酒力……”
　　襄桓惋惜地看着国宴，说道：“明日大典不可耽搁……公主要早些休息……今日就先散了吧”
　　“恩，好……”
　　几名赤狐卫士帮着众人一一离去，暂且不提。

　　再说湘芸，孤身一人走在黑暗的路上，其实自己也不明白刚才是怎么了，为何自己会那般失常……
　　（不过这酒……确实舒心……）

　　她在林中越走越慢，终于自己停了下来。默然环视，只觉周围一片静谧，偶尔微风一过，撩起她的垂腰长发，拂起两边淡蓝臂袖，感觉甚是清凉。
　　湘芸心道，自从离开禁园，好久没有一个人走在黑暗的夜色之中，这种感觉竟反而让我还念起来，呵……

　　湘芸不愿回到人多的住处那里，连想都没想走上了僻静小路，不知不觉中来到靛蓝湖边……
　　只见偌大的湖泊在黑幕下泛着幽蓝之光，如深蓝色的珀石，月亮，星星，积云，还有旁边的枫叶林全都都映在这面湖上，像是天地间的一面镜子一般通彻、透亮。

　　“好美！”
　　湘芸微笑，几步来到枫叶林下，无数的红艳枫叶随风片片飘落，扑簌簌地从她身旁擦过，落在幽兰的湖面上，而湘芸的靛蓝缎衣与绝云剑之光同时泛起，在枫叶飘落中如同一片红海的一颗湛蓝明钻，晶莹璀璨……

　　抬头望天，真是皓月千里！
　　月，明如昨昔，把周围的堆云照得通透如纱，能看出叠叠的覆盖……

　　恍然间，似乎看到了父亲对月舞剑的身影——

　　（爹爹……你找到娘亲了么……你可是也在看这一盘皓月？）
　　（芸儿今天很是孤单……无人相伴……）
　　（无人相伴……）

　　湘芸怅然低头，忽然在眼前的水影中看到了背后的绝云剑，正在发光！

　　（呵，还是绝云了解我，只有你与我为伴……）

　　湘芸拔剑——
　　明月下，湖水旁，枫叶中，寒光抖闪！

　　一道道寒光，挥舞于斑斑红色中。锃亮的绝云剑擦过飘落的枫叶时，把血红的叶脉都照得通亮……

　　绝云回转，如行云流水。
　　绝云横扫，如闪电劈波。
　　绝云空舞，如轻灵鹰翔。
　　绝云后勾，如崖边浪转。
　　夜幕下，蓝影光华一片……

　　湘芸一招一招使起，剑速越来越快，身旁的枫叶也跟着狂乱起来……

　　（——蓬莱的确为人间仙境，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招来了祸事……）

　　（——想是跟了你爹的姓，呵呵~怎么不跟你娘那个蓬~莱~公主的姓？你应该叫莱玉涵，对~吧？）

　　(——妹妹，你先等我，我去教训那伙贼人！我马上回来，你莫要离开！）

　　（——不要让人知道你是蓬莱后人！）

　　（——蓬莱已经覆灭，湘芸为何如此问起？）

　　（——不过哥哥和爹爹谈过蓬莱天灾时神色确实不对……）

　　想到这里，眼中寒光闪烁，猛然将剑向前刺去……

　　绝云剑龙吟，声音穿透林间，枫叶大片洒落，湖面水波惊起。

　　大概是因为喝了酒，湘芸只觉浑身温热，额上都是汗珠。
　　（本来想借绝云之冷忘却烦扰，却没想到现在体内却冷热相争，更加痛苦……）
　　心中纳闷道，明明不是朔月，为何我却觉得这般异常……

　　她靠在树旁，默然望着湖面，这才发现，原来刚才因为自己舞剑，枫叶狂起，飘落在湖上，几乎已铺满了半边，幽兰的湖水与红艳的枫叶相溶在一起……

　　喘气休息时忽然一个阴冷的声音飘来——
　　“真是绝~美~！”

　　湘芸一愣——这个声音好熟悉！

　　抬头望去，只见一人远远站在湖的对岸，立在树影下，金色的袍衣，黑色的牡丹……

　　姬环的出现，倒真是让湘芸吃惊。从远处看去，除了衣服不同，感觉像极了玉凰。
　　湘芸心道，这人是谁？莫非刚刚一直在看我？

　　姬环此时歪头看她，眼神沉迷得仿佛在欣赏一幅画。突然凌空跃起，月光中，从湖的对面直接前翻来到湘芸面前……

　　湘芸暗惊——
　　（好厉害的轻功）

　　姬环落地后缓缓起身，柔声笑道：“呵呵……湘芸姑娘。”拱手施礼。
　　“……！”湘芸当即回忆起了这个声音，在神农时的那个人——那个说她不舍毁剑的人！
　　“你是——”只见他皮肤白无血色，红唇微扬，不阴不阳的样子。

　　这会儿湘芸恢复了常色，不再低萎，将绝云收起，警觉地看着眼前这人。

　　“呵呵，我叫姬环，是……玉凰的朋友。”姬环简单说着走到湘芸面前，眼光落在了胎记上，阴柔笑道：“哦，这就是祥云胎记吧……”眼睛一亮，伸出左手欲摸湘芸的胎记。

　　湘芸一愣，心道，他怎会也知胎记？正在迟疑，突然一人出现在她与姬环中间，拦住了姬环，正是玉凰。

　　玉凰似乎匆忙赶来，连紫色袍衣都没有顾得穿，他盯着姬环怒色低语道：“你竟敢给我下药……好大的胆子！”说时满脸都是汗，束袖的白色长衣也有些不整。

　　姬环却无奈微笑道：“唉……你这么紧张作什么？我只是好奇而已~”
　　玉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乱说话。然后转身对湘芸说道：“湘芸，这是我的朋友，姬环。”忽又扶住额头，皱眉不语。

　　湘芸见他有些不对劲，担忧问道：“玉凰怎么了？”
　　“呵呵……醉了……”姬环立即笑道。
　　湘芸听后忽然想起刚才在国宴上自己的失常表现，不觉尴尬。她哪里知道，这都是姬环设的局……

　　玉凰抬头看着姬环，那种眼神让姬环立即明白，玉凰是真的生气了，于是自己冷笑一声，说道：“反正今后还会见面的，不急……”

　　说完，擦肩而过玉凰，来到湘芸旁边，侧身对她低语道：“剑冷么？冰冷刺骨的感觉是不是很享受？呵呵，我很好奇，如果冰冷的是人心……你是不是也会享受在其中？”

　　湘芸听后怔然看着他，这是何意？却见姬环对她淡淡浅笑，很是期待的眼神，然后又挑眉瞅了一眼玉凰的背影，随即快步离去。

　　湘芸还想拦住他，问为何在神农说那几句话，却忽然注意到了他背后黑色牡丹上闪烁的沙砾……

　　湖边安静了一会——
　　“这里如此僻静，湘芸为何一人来这里？”玉凰对着湖面问道，然后转身看湘芸。
　　“今天有些心乱，想找个地方静一静。”
　　“怎么了？”玉凰连忙问道。
　　湘芸却陷入沉思，看着玉凰良久不语。夜色下的玉凰，一身白色长衫，如此温润的人，为何却让她感觉……
　　湘芸眼光下滑，落在了玉凰的笛子上。
　　“玉凰，可不可以与湘芸合奏一曲？”
　　“……！”
　　湘芸走到湖边，看着自己和玉凰的水影，双手抬起竹箫……

　　舞剑之后，心如止水，湘芸的箫声坦荡在湖面上，好似风雨之后的一缕阳光，几乎把深蓝的湖泊照亮。绝云剑也柔和地泛着蓝色微光，与之呼应。玉凰惊异，心道，蓬莱乐歌果然名不虚传！

　　可是他握着笛子，低头迟疑，仍是不肯相合……

　　湘芸徐徐吹箫，闭目沉醉，心中失落……

　　雪芒山上，有一人也听到了箫声，在白色狐衣中微笑自语道：“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