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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惊 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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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云帆走后意柳便一直赖在思飞身旁,说要等爹回来,一起去问问状况。申时刚过逸兴也回来了,三兄妹便聚在一块。说起爹爹想要归隐的事,逸兴心中也明白这事早晚要来,便安慰小妹说,等回了四川老家就帮她在院子里结个秋千玩。意柳听了兴奋的不得了点头直说好。思飞则笑着说要教她怎么到地里去挖泥鳅,到时候她可不准吓的逃跑。意柳不服气,说我可不怕这些,我呀要捉个几百条泥鳅回去煮汤喝。听着小妹天真的话语,哥儿俩被逗的直笑。一时之间三个人憧憬着将来悠闲的田园生活笑闹开来。
可是三个人等啊等,等过了酉时还不见赵伯彦回来。听府学的小童说他今天完了学被请到东阁大学士家中去了,这也实属平常,赵伯彦身为府学教授,文笔极好,常被地方官吏请到家中代为撰写奏章。可是像今日这般那么晚还不回来的却不常见。
街上更声传来,都到戌时了,人却还不见踪影。三兄妹开始担心起来。思飞等不及,便说亲自到东阁大学士家去看看,提着灯笼出门去了。
思飞走了没多久,大街上忽然隐隐绰绰传来大队人马的呼啸声,几百双皮靴踏在坚硬的青石板上,一声声回荡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揪得人心里阵阵发紧。
意柳好奇,站起来想到大门边去张望,却被逸兴一把抓住,意柳回头,就见大哥脸上好像隐隐有些慌张,手上力气很大,抓着她手腕生痛,许是心里烦躁,连控制力道都忘了。
意柳觉得有点好笑,出动这种大队人马必是官府中人,官府夜里出来抓人,在这北平府根本就是司空见惯的事,大哥哪一次惊怕过,怎么今晚便脸上变了颜色。
那脚步声由远及今,越来越清晰,转过了十字街,竟是向着城东方向来的。
意柳只觉得心中也开始没来由的慌了,就觉得,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她看着大哥,大哥也看着他,两人僵着身子听着越来越近的喧哗声,大气都不敢出。
嘈杂的脚步声忽然就停在了家门口,接着只听“砰”的一声,家中大门被粗鲁地撞开,大队人马闯了进来。
逸兴一把拉过脸色发白的意柳,“快,回后面去!”
“不,我不走!”这种时候,怎么可以离开。
“哼,走到哪里都没用!”只听一个粗砺的声音饶过照壁传了进来。意柳一回头,见一个身穿蓝色官服的男人一脸威严的走进大堂。“给我围起来!”一声令下,大队士兵动作迅速的把整个厅堂围的水泄不通。
逸兴镇定下来,一步走上前去一揖:“不知黄指挥使带着大队人马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黄填与不削的用眼角瞄了逸兴一眼,越过他走到厅堂上方,从袖里抽出一张诏纸,
“还不跪下听旨!”
逸兴和意柳跪了下来,接着,意柳觉得自己所听到的一切就像一场噩梦,是那么的不真实,那么的令人颤砾,那个指挥使的嘴一开一盍究竟在说些什么?说爹写文章混淆圣听,无视皇族威严,侮辱当今圣上?他,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还是我听错了?这是怎样一个巨大的罪名啊!
“……缉拿赵氏全家入狱,……不日问斩!…………钦此!”
天空好像开了一个巨大的霹雳,震得意柳耳边再也听不到任何东西,眼前白花花一片,什么东西都无法入眼。全家入狱,不日问斩?不日问斩?这是在说我们吗?天哪,谁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耳边好像传来了大哥急急争辩的声音,但他在说些什么…………想听却听不到,然后眼里出现了烧饭的武大娘、小玲子、还有家里帮佣的小三,都被士兵粗鲁的拽着拖到了厅堂上,她看到他们哭嚎着,嘶叫着,可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听到,只有心里那个声音“不日问斩,不日问斩……”一阵阵地回旋,吞噬了她全部的世界。
忽然一条锁链罩头而下,她的手被一把拉过反绑到身后,一阵捆绑后被人硬拉起来,大力的推着往前走。这大力的一推把意柳推醒过来,就觉得耳边那些哭嚎声和士兵粗鄙的推攘声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中。她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大哥,同样被捆的严严实实,被身后的士兵推着踉跄的往前走,还一面转过头对着意柳大叫着:“……阿柳,不要怕…………大哥在这里…………!”
听着大哥急切的声音,意柳忽然觉得自己的世界沉了下去,一些陌生的东西浮了上来,好像在一瞬间一切都那么明晰起来,好像从出生到现在的十几年都比不上这一刻那么清晰。她想到了二哥,想到了爹,他们不在这里不是吗?只要他们现在没被抓住就还有一线希望。不要慌,先不要慌!他们一定会有办法救我们的。
这时一个士兵走到黄填与面前回禀道:“大人,属下整个宅院都搜过了,一共人犯五名,独缺赵思飞一人。”
一听这话,意柳觉得另一阵打击猛烈地向她袭来,那个士兵搜了整个院子只说没找到二哥,那就是说爹已经被他们抓了,想到今天他不同寻常的晚归,这分明就是出事的征兆。
黄填与一挥手阻了整个队伍的前进,看了看逸兴,微一沉吟,却是慢慢渡步到意柳面前,威吓着问:“你说,赵思飞到哪里去了?”那黄填与看意柳人小,又是个小姑娘,总比赵逸兴一个的男子好说话,吓一吓便肯定会把什么都说出来了。所以挑了她来问话。
“二哥…………两天前奉了爹爹的命…………回湖北老家去了……。”意柳装成不懂事的小姑娘,害怕地回答道,还特意把“四川”说成“湖北”,话声却响得很,有意让在场的人都听到。
哪有那么巧的事?黄填与自也不信,但也不再多问,一挥手命锦衣卫把人压着走了。
出得大门,只见士兵早把整个宅院围得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缉拿区区一普通民家居然也出动上百的人手。
意柳跟着队伍向前走,忽然心意一动,回头看了一眼那扇黑漆大门,匾额内黑金两字“赵府”,那是爹爹亲题。意柳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预感,自己这辈子是再也看不到这扇大门了。
身后士兵一推攘,催着她快走。意柳回过头,看向前方漆黑的夜路,耳边是镣铐叮当,脚下却是每一步都在迈向一个未知。意柳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二哥,千万不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