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古堡》龙*精

5、第 5 章

　　韩庚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他做得很好。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城堡变得焕然一新。韩庚在城堡里进行了一场劳动大革命，原本每个人都是自己管自己的活儿，有的人一早做完之后就闲着发呆，有的却要辛苦到后半夜才能睡。韩庚想出一个分工合作的方法，让他们两人一组搭配着干活，互相竞争，胜利的那一组可以得到奖赏。要问奖赏是什么？就是他亲自下厨烹调的晚餐。

　　要说他的厨艺，可真是让城堡里的居民大吃一惊。他们都被贝拉糟糕的厨艺折磨到麻木了，韩庚偶尔一次制作的奶油草莓甜点却让大家彻底清醒过来。这一下可不得了，不论是老的少的，做梦都在流口水，都在幻想能得到管家先生的亲自招待。

　　当然韩庚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小心眼，说的更直白点儿，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厨艺而被累到半死。他把每种菜肴的烹调方法详细记录在一本小册子里，贝拉不识字，这本册子便由小让娜保管。每次做菜的时候小让娜就念给她听，日子一久，小让娜的厨艺也大有增进。

　　韩庚让老园丁在后花园专门开辟了一块菜园来种植蔬果，这样约瑟夫和雷蒙就不用每天为了采购食物大老远的跑到山下镇子里去了。节约出来的时间他们就可以帮助让娜打扫城堡，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城堡里那么多灰了。原来所有的房间都是小让娜一个人在打扫，波比偶尔会帮她的忙，但基本都是帮倒忙。韩庚在每晚的祈祷前都把人聚集到一起，如果有谁在那时还没完成任务，全部的人都会去帮忙干活。这样一来虽然他们只有八个人，却也不比皇宫里成百上千的仆人差到哪儿去。韩庚的脾气好，头脑好，人缘也好，某人暗中观察了他一个月，没发现半点儿差错。这可坏事了。

　　这天晚祈结束后，韩庚接到了公爵大人的单独召唤。

　　他惴惴不安的走进书房，那无礼又粗鲁的男人正在看书，连眼皮都不愿意抬一下。

　　“您找我吗，主人？”

　　“你做得挺不错的，看起来是真的打算留在这里做我的管家了？”

　　“但愿您能满意。”

　　“对了，那天你跟我说过那番话之后，我想了想，觉得你说的有点儿意思。你说你从小在修道院长大，是吗？”

　　“没错，主人。”

　　“哼，真是这样？我怎么查到你的父亲是个骑士，你家原本还是个望族呢。可惜你父亲犯了盗窃罪，把什么都丢了，你进修道院不是因为虔诚，而是因为你是个罪人吧？”

　　韩庚紧咬着嘴唇沉默不语，并不是第一次被人当面羞辱了，他早就习惯了……

　　“那天你说你有一个妹妹，是这样的吗？”

　　“是的。”

　　“她叫米莉对吧，蛮漂亮的小丫头。我很怀念她的小手。”

　　什么？他见过米莉了！怎么会！

　　“别以为什么都骗得了我，你那皇帝陛下玩得把戏瞒不过我的眼睛。我还知道你有一个保姆，叫做朵丽，她现在和你妹妹米莉相依为命。”

　　“您……还真是有心……”

　　“真是太可惜了，我精明能干的管家应该受到奖励，怎么可以让他最亲的人住在那么破旧的地方？我自作主张替她们找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家。别谢我，这是你应得的奖赏。你这么忠诚可靠，我当然要照顾好你最亲的人。你说是不是，我可爱的小管家？”

　　韩庚低下头，轻声回答：“我会永远忠于您的，主人。”

　　“你能保证只忠于我一个人吗？”

　　“是的……”

　　“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

　　公爵绕过书桌径直走到他面前，用手勾起他的下巴：“告诉我，谁是你的主人？”

　　韩庚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深邃的黑瞳有种蛊惑人心的魅力，一旦被吸引就万劫不复。他情不自禁的说：“是您，我的主人。”

　　“很好……”始源勾起嘴角，拇指慢慢的在他柔软的嘴唇上摩挲。一时间，那双黑瞳变幻了无数种神色：戏谑，满足，痴迷，狠戾，最终归于平静。他将一份写着一长串显赫地位贵族的名单交给韩庚，命令道：“给上面这些人发一封邀请函，再过两个星期就是帕斯卡的生日了，我想趁这个机会向大家宣布他的身份，让他名正言顺的成为下一任瓦尔登公爵。”

　　“需要通知陛下吗？”

　　始源锐利的目光扫过来，韩庚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惭愧的低下头，“抱歉，我又自以为是了。我会安排好这次宴会的，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吩咐。”

　　“我的新月城堡好久没有举行过这种大型宴会了，给我办的体面一点儿。这也是检验你能力的最好机会。”

　　“是的，主人。”

　　“还有一件事，你之前在修道院里是跟谁学习？”

　　“瓦萨里大主教是我的老师。”

　　“后来进宫是跟了瓦朗蒂诺对吗？听说他跟你很亲密？”

　　“是的。”韩庚胆战心惊，没想到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把自己的底细调查的一清二楚，这位公爵真是个难缠的对手，难怪皇帝陛下会对他如此忌惮。

　　“你有两位很棒的老师啊，韩庚。你都跟他们学了什么？”

　　“剑术，骑术，棋艺，诗歌，狩猎还有礼仪。”

　　“不会还有矛术吧？”

　　“是的主人。”韩庚闭上眼，等着听他再次羞辱。没错，他是个痴心妄想的人，明明是罪人的孩子却一心想当骑士，可这又怎样呢？他的愿望并没有妨碍到任何人，不是吗？

　　出乎意料，他并没有从那个傲慢的男人口中听到羞辱的话。始源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书，是爱比克泰德的演讲集，这种用拉丁语写下的手抄本可是教廷严禁的禁书，韩庚像被蜂蛰到一样迅速抽回手指，书掉到了地上。

　　“捡起来！”公爵怒斥道，“忘记谁是你的主人了吗？”

　　“是的主人。”他一边忏悔一边捡起书，在公爵的注视下把书翻开。

　　“给我念一段。”

　　韩庚排除一切杂念干巴巴的念诵上面的文字，他尽力让自己忘掉上面的每一个字。他是神的孩子，不可以碰触这种邪恶的东西。每念一段他就要在心中祈祷一次，为自己，也为这个罪孽深重的男人。他看到公爵的书架上放着好多禁书，几乎全都是，从亚里士多德的论灵魂到尼可罗·马基亚维利的君主论，还有许多传说中的英雄人物写的书，比如凯撒大帝的高卢战记。这个男人到底接触过多少邪恶的东西啊，他肯定是被撒旦迷了。

　　他念完一段后，始源又挑了一些轻松的诗集和人物传记让他念，然后又给他出考题，让他用拉丁语写一首诗。韩庚写了一首赞美诗，始源对此不置可否，他的评价是，内容狗屁不通，但字迹还算工整。

　　韩庚气得脸都红了，他怎么可以这样污蔑宗教？折磨还没结束，公爵大人又摆开棋盘，命令他和自己对弈。这一次韩庚可不留情了，他把刚才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棋艺是纯粹的脑力比拼，几回合下来他和公爵战成了平手，还大有超越之势。看到自己的皇后已经逼近他最后一个骑士，韩庚这才惊觉自己越轨了。

　　他装作没看到那步棋，返回去折腾他的国王。公爵皱了皱眉，把棋盘推到一边。“可以了。”

　　韩庚终于松了口气，再折腾下去他的心脏可受不了。

　　“老实说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迂腐，顽固，自以为是，还喜欢耍点儿小聪明。”

　　听他这么说韩庚并没有太过惊讶，这男人会觉得自己好才怪呢。只是摸不透他让自己做这么多无意义的事到底是为什么。始源显得一副很挣扎的样子，“可是现在看来你比吕西安要更合适一点儿，而且帕斯卡那小子似乎挺喜欢你的……”

　　“唉，好吧。在我还没有寻到一个合适的家庭教师之前，就由你来教导帕斯卡的功课。其实不会很麻烦，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教他。但最近我抽不出空，不得不由你来。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教他就可以了，给他讲一些故事，教他拉丁语，陪他下下棋。那小子三分钟都坐不住，但愿下棋能让他变得有点儿耐心。你不必像对我这样故意避让，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想多接受各方面的知识对他并没有坏处，哪怕教廷的那一套在我看来一无是处。两个星期后我会来验收成果的，在他的生日宴会前我希望看到他有点儿继承人的样子，哪怕只是装出来的。”

　　“好的，主人。”

　　“教那小子会很辛苦的，你要做好准备。”

　　韩庚一直没明白公爵这句话的深意，直到他给帕斯卡上了第一堂课。

　　那小子完全静不下来。任何一点儿小波动，哪怕是波比打个哈欠都会转移他的注意力。韩庚尝试了各种方法，食物奖励法，褒奖鼓励法，威逼利诱法，没一种对他有用。帕斯卡就像一只皮猴，在板凳上一刻都坐不住。

　　韩庚连续尝试了三天之后终于放弃了。他索性陪着帕斯卡疯玩了一整天，陪他捉蚯蚓，捉蝴蝶，捉波比，可怜的牧羊犬被他们折腾的够呛，到最后彻底倒地不起，不管帕斯卡怎么揪它的毛儿都没反应了。而韩庚的处境也不比那只狗强到哪儿去，真不知公爵平时是怎么教导他的，这小孩儿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力气。他跳到韩庚身上，不甘心的拽他的衣服。

　　“起来！起来！帕斯卡要玩！帕斯卡还没玩够！”

　　“就来了……再让我歇一会儿，帕斯卡少爷。”

　　韩庚摸了摸小孩儿的头，碰到他嫩嫩的耳朵，那里灵敏的抖动了一下，帕斯卡呜咽了一声，舒服的趴在他身上。

　　咦？这一招好像管用？

　　他又摸了摸小孩儿的耳朵，帕斯卡眯着眼睛，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身体像毛毛虫一样蠕动起来。

　　“舒服，再摸摸……”

　　韩庚顺着他的脊背来回抚摸，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间轻轻揉按，帕斯卡被他弄得舒服极了，紧贴着他亲昵的磨蹭。那模样说不出的温顺可爱。

　　“乖孩子，去洗个澡，我们就去睡觉了，好不好？”

　　“好……帕斯卡要跟你一起睡。”

　　“可以啊，但你要听话，好不好？”

　　“帕斯卡听话，帕斯卡要顺毛儿……”

　　“走吧，我带你洗澡，咱们到床上，我一边给你讲故事一边给你按摩，好不好？”

　　“好。”帕斯卡拖长音回答他。那蓝色的大眼睛半眯着，奶声奶气的声音把韩庚心底的温柔都勾了出来。他的小米莉最喜欢临睡前听自己讲故事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公爵把她们关起来了吗？

　　帕斯卡一听到要顺毛，很配合的洗了澡，然后自觉的爬到韩庚床上，摇晃小脑袋：“顺毛，要顺毛。”

　　韩庚把他抱到自己怀里，取出枕头底下的圣经给他讲上面列王传的故事。原本公爵是要他讲那些古代英雄传记的，但韩庚自作主张的把那些大胡子武夫换成了圣经故事里的先贤。帕斯卡在他的爱抚下很快就睡着了，柔软的小身体在韩庚身边蜷缩成一团，双手还紧紧抓着他的睡袍。

　　“乖孩子……”韩庚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蹑手蹑脚的爬下床。

　　他披了件外袍，冒着寒冷的夜风走到城堡后面的花园里，坐在胡桃树下静静等着。

　　树梢上传来一声轻微的扑腾声，他警觉的抬起头。

　　帕斯卡倒挂在树枝上，睁着大眼睛问他：“你在做什么？”

　　韩庚沉住气，镇定的笑道：“没什么，我睡不着，出来散散心。您怎么没睡呢，帕斯卡少爷？”

　　“你撒谎。”帕斯卡不以为意的眨着眼睛，把手伸到他面前。“你是在等这个吧？”

　　他手里抓着一只猫头鹰，那可怜的鸟儿不知怎么的了，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帕斯卡把猫头鹰腿上的信筒拆下来，递给韩庚，“帕斯卡知道，你每个星期这时候都会来这里。”

　　“您怎么知道？”韩庚笑了笑，没有接那个信筒。他抓紧手心里的羊皮纸卷，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消灭证据。

　　“帕斯卡喜欢你。每天晚上都去看你，只要始源睡着了，你也睡着了，没人发现帕斯卡。”

　　“您在说什么呀少爷？”

　　小男孩儿从树上跳下来，把信筒塞到他手心里，然后跳到他旁边的座椅上。“然后呢？你要怎么做，快做给帕斯卡看！”

　　“嘘……”韩庚捂住他的嘴把他拉进花圃里。帕斯卡蹲在长草丛中显得很兴奋，蓝幽幽的大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少爷，您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主人，对吧？”

　　“没有。帕斯卡知道，你不喜欢始源。帕斯卡也不喜欢他，始源是大坏蛋。”

　　韩庚松了口气。还好这小家伙不懂事，不然自己可就小命不保了。他把羊皮纸塞进信筒里，帕斯卡好奇的把羊皮纸抽出来，磕磕巴巴的念那上面的字：一切……安好……公公（公爵）已回，鸡…车…人身份不明。鸡车人是什么？”

　　“是继承人，少爷。”

　　“是帕斯卡吗？”

　　“是的，我在为您祈福。这件事要保密好吗，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嗯！秘密秘密！帕斯卡喜欢秘密！帕斯卡也喜欢你！”

　　韩庚迅速放飞了那只猫头鹰，然后按原路返回。帕斯卡不走正道，在草丛里蹿来蹿去，灵活的跟着他返回城堡。还好公爵在两天前外出了，否则今晚他可要危险了。

　　韩庚心里盘算，他能骗这孩子一时，骗不了他一辈子。怎么办？到底要用多长时间才能收集到公爵的罪证？看着帕斯卡清澈的双眼，他心里无比窒闷，也许自己才是那个被撒旦诱惑的人吧……他跟那个男人，谁更罪孽深重呢？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帕斯卡把头贴在他胸前，听了一下他的心跳，“你在难过？”

　　“没有……我们睡觉吧，帕斯卡少爷。”

　　小男孩儿爬上床，弓着背蜷缩在角落里。韩庚发现这孩在用一种很奇特的目光盯着自己，感到有些不自在。帕斯卡慢慢的爬到他身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嘴唇：“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