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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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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树阴斑斑驳驳地照射在一座新起的墓上,墓前静静地坐着一个白衣人,头上、身上落了不少桃花瓣,看来已经待了不少时辰了。风轻轻地吹过,卷起那人的衣袂,也带动满地的花瓣飞舞,本是入梦似幻的画面,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凄迷悲哀的感觉。
不知又过了多久,白衣人终于有了动静,他慢慢地抬起头来,俊美无双的脸上满是凄楚,眼中飞扬不羁的神采也黯淡了。他缓缓地抬起手,轻轻地抚着墓碑上那几个令他痛彻心扉的字——挚爱展昭之墓 锦毛鼠白玉堂立——那动作是那么轻,那么柔,似乎是在抚摸着珍宝,也仿佛是怕惊扰了爱人的酣眠。
“猫儿!”声音喑哑,“我到现在也不愿相信你真的死了,但是你就在我的怀中合上双眼,也是我亲手将你葬于此地,由不得我不信啊!”
往事一幕幕从眼前滑过:听闻“御猫”封号,不服上开封,酒楼中那惊鸿一瞥,你的风采已深刻我心;闹东京,盗三宝,将你诱至陷空岛,困于通天窟内,却不打不相识;交还三宝,同回开封,我推拒官衔,却长留东京,天天找你比剑,日日拉你饮酒,只为贪看你那无奈又满含包容的温暖笑容;后来,我随你东奔西走,破获案件无数,几度出生入死,巨阙画影双剑合壁,那份默契和相知羡煞旁人… …
可是,不知何时,我对你的感情悄悄变了,看到你轻皱的眉头,我想抚平它;看到你对别人温柔的笑,我会难受;看到你受伤我会心痛,恨不得以身代之… …于是,我明白了,我爱上了你,爱上了同为男子的你,这是不容于世的感情啊!我想逃开,却放不了手,因为我分明在你眼中看见了和我一样的犹豫、挣扎、痛苦和恋慕!昭,我可以认为你也爱着我吗?我能拖着你一起陷入这泥沼,受世人唾骂吗?我白玉堂任性惯了,从不理会世人眼光,但清濯如你,又怎堪忍受那折辱人的言辞?那一段日子,我们几乎形同陌路,每次见面都匆匆移开目光,错身而过。
京中传言,襄阳王意图谋反,皇上派包大人以代天巡守之名赴襄阳调查,我不放心你,也悄悄跟去了。到了襄阳,闻得王府中有一冲宵楼,守卫森严,机关重重,必是盟书收藏之地。猫儿,知你如我,料得你必会独闯冲宵,然那凶险万分之地,我又怎能眼睁睁看你去送死。于是,我早你一步潜入王府,以绝顶轻功闯入冲宵楼,取得盟书之时却误处机关,落入铜网阵,眼件千万支羽箭向我射来,,却只能闭目等死。我不怕死,只心中遗憾不能再见你一面,不能亲口告诉你——我爱你!箭未及身。我睁开双眼,见到你挡在我身前,那背影是如此坚定、挺拔。射来的箭纷纷被你拨落,但一柄青锋如何挡得万千羽箭,终于一支箭突破你的剑网向我袭来,你竟以身为盾,护于我身前,任利箭射入你肩头。“猫儿!”我痛呼,你却挥剑斩断网结,反身又冲入敌阵。我红了双眼,不顾身上伤口,拔出画影冲上前去…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们要活着出去!
那一战是何等惨烈,我们俩浑身是血地逃出冲宵楼,冲天的火光映在我们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不约而同地向对方展开一个绝美的笑容,在地府走过一遭的我们,终于突破心结,就如涅磐的凤凰,浴火重生!
冲宵楼毁,盟书到手,襄阳王被擒,我们却身受重伤,几乎丧命。给我们治伤的公孙先生一边包扎一边叹气,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但你的伤还没好利落,就又提剑四处巡视,捉拿犯人,结果被包大人勒令休假。我趁机将你带回陷空岛,就在这片桃林,昭,我们互诉真情,终得两情相悦。红鸾帐暖度春宵,一夜缠绵。黎明时分,你在我怀中倦极睡去,我看着你那平和的睡颜,心中无限柔情,吻轻轻地落在你的眉心,盼此刻即是永恒。
然而,幸福是如此的短暂,当我们沉浸在两心相许的甜蜜之时,死亡已悄悄逼近。我曾经无数次的悔恨,那时为什么不在你的身边,如果我在,是否一切都会不一样?
当我从陷空岛匆匆赶回时,你已昏迷不醒,我颤抖的手抚上你苍白的脸,无语凝噎。公孙先生说,你常年新伤压旧伤,积荷已深,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调养,在这次抓捕一伙亡命之徒的行动中,胸口中掌,心脉重挫,引发全身旧疾,现在恐已回天乏术。
夜深了,我守在你的床边,紧握住你的手,不停呢喃:“昭,求求你,一定要撑下去,我不能失去你啊!”上苍似乎听到了我的乞求,你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我在,吃力地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看得我心如刀割!
“玉…堂…你来了,死之前,能、能再见你一面,我也就了无遗憾了。”
“猫儿!”我捂住你的嘴,“不许胡说,你会好起来的,你会长命百岁的。”我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谎言,声音已经颤抖。
你费力地拉下我的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这次,我怕是真的走到尽头了。玉堂,答应我,我走、走了之后… …咳咳… …你要代我好好活下去。”
“昭!你若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管天上地下,黄泉人间,我们定携手同行!”
“玉堂你!咳咳… …咳咳咳… …”见你咳得喘不过气来,我连忙扶你靠在我的怀里,轻轻抚着你的胸口给你顺气,你一把抓住我的手,“玉堂,答应我,你不会随我而去,答应我!”
“昭!”看着你坚定的眼神,我颤抖着应下了,“我、我、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你舒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容,眼神开始迷离,“玉堂,我…我好想再回到那片桃林,想再与你一起饮酒、舞剑… …可惜,回不去了… …”你的声音越来越低,手无力地垂下,眼睛也悄悄地合上了,只留下嘴边那平和却又如梦似幻的笑容。那一刻,我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浑身如置冰窖。
我搂着那还温热的身体,轻声低喃:“猫儿,我带你回桃林,我们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
“后来,我亲手见你葬在这片桃林——我们的定情之地。”白玉堂收回抚着墓碑的手,提起身旁的酒坛,拍开泥封,将酒缓缓洒在墓前,“昭,这是上好的花雕,从今往后,白玉堂所饮之酒惟有花雕。”
白玉堂将剩下的一半儿酒灌如入自己口中:“昭,陪你喝完这坛酒,我就要起程去开封了,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包大人,所以,这一片青天,就由我代你守护吧!这样一来,我似乎也更接近你一些。只是,我们以后见面的次数会很少吧。”
“昭,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你会好好活着,就不会刻意去寻死,但当死亡来临时,我会欣然面对。所以,昭,奈何桥上你一定要等我啊!”喝完最后一口酒,起身,微风拂过,一滴水珠落在地上,慢慢晕开,渗入泥土。白玉堂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触手一片濡湿,“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好诗啊,好诗,果真贴切呢!”转身,迈步离去,不在回头。
三日后,江湖震动,锦毛鼠白玉堂官授御前四品带刀护卫,代替已逝的南侠展昭供职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