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御·屋檐下》姬羽离

1、第一章

　　漠刀絕塵就算抓破腦袋也不會明白，自己到底是如何將此刻因疲乏至極而倒在沙發上睡得香甜的男子買回來的。至今回想起來，仍然覺得莫名其妙——
　　今夜，是為『泉月閣』之『夜宴』。
　　各界政要、集團核心人物與精英齊聚『幻夜水榭』——『泉月閣』用於重大宴飲場合之地。雖是千個萬個不情願，漠刀絕塵還是跟隨四個兄弟，作為御天五龍巨頭出席。天都集團總裁，被譽為『武君』的羅喉仍如往年，君臨天下般安坐于前排長桌，在他身邊的，是其總經理冷吹雪。于天都集團附近悠然自得的，便是質量安全監督檢查局要務，枫岫主人，助手棄劍師與鄙劍師待命身後。接下來更有火宅佛獄之靈魂人物凱旋侯，死國創始人天者與地者等等。
　　漠刀絕塵輕描淡寫是的環視一周，發現上一年仍現身『夜宴』的玉刀出版集團與佛業金融集團並未出席。佛業金融集團之所以不在邀請之列，完全是因為其余天都集團的對立與摩擦。傳言『泉月閣』能在對『公關行業』管制極其嚴厲的現今運轉自得，如魚得水，大部份在於天都集團總裁不明所以的垂愛，迄今天都集團與佛業金融集團撕破臉皮，『泉月閣』不再將佛業集團奉為座上賓自為情理之中。至于遇到出版集團，于三個月前被佛業集團以截斷現金流的惡意手法整垮，遇到集團總裁玉刀爵在無法清償債務的情況下宣佈破產。
　　『泉月閣』作為風月場所是一個特別的存在，能夠成為其客人的非富即貴，見得光的見不得光的交易大多於此成交，自是成為信息流通的樞紐。天都集團是最主要的助力，而『泉月閣』閣主黃泉與『嘯龍』地產巨頭極道先生尚風悅關係匪淺更是惹人側目。『夜宴』便是由此而來。
　　『夜宴』實際上是一場明爭暗鬥的角逐，一場似無硝煙的戰役。每年初春，『嘯龍』地產將拿出一塊價值不菲的地皮作投標，邀請各界競標，與得標者進行項目合作。在寸土寸金的當代，沒有什麽比與頂尖集團合作地產項目來得更讓人垂涎三尺。得標，等於財富近在咫尺。
　　主菜過後，是甜點時光——由『泉月阁』推出處子，價高者得。
　　這也是漠刀絕塵最厭惡的部份，儘管每次出現于舞臺上的，非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也天姿國色不可方物。
　　然而此次，在他尚未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舉起了競價的牌子。
　　臺上的男子有著圓潤的瓜子臉，膚色凝脂如玉，五官精緻非常，尤其是左眼角下一顆淚痣，生生引出傾城之姿，墨藍色的髮束于腦後，一派溫文爾雅。漠刀絕塵想如往常一般漠視，卻在凱旋侯舉牌的瞬間反擊。
　　故意忽略兄弟訝異的眼神以及嘯日猋“完了完了完了，四哥瘋掉了被二哥的癲癇傳染了老人癡呆癥比大哥來得早@#&@#……”漠刀絕塵將人帶回了御天五龍的別墅。
　　此刻，這個化名為『千秋雨』的男子安靜得像個孩子一般在沙發上睡著。抬手，輕輕撫過那淚痣，漠刀絕塵無法明瞭漲滿心臟的熟悉感，指尖的溫暖卻讓男子緩緩蘇醒過來。
　　“漠刀…先生……？”御不凡被作為拍賣品般拍下的時候，只知道得標者為御天五龍集團。回到幕後的時候卻被黃泉似笑非笑地盯著，告訴他，買下它的實際上是御天五龍董事之一漠刀絕塵。
　　“絕塵。”
　　“絕塵先生……”
　　“絕塵。”
　　跟前這個面無表情惜字如金的人，真的是以三千萬美金將自己購下的買主嗎？御不凡非常無奈。嘆一口氣：“絕塵。”
　　“嗯。”漠刀絕塵沉默半晌，又問，“為何賣身『泉月閣』。”
　　“為父還債。”眸子間那樣漂亮的光芒忽然地就暗淡下去，連周圍的空氣都要變得稀薄。
　　漠刀絕塵暗自壓下莫名的心臟的震顫，淡淡開口：“你的名字。”
　　“像我這麼溫文爾雅的人，當然要有個儒雅的名字，我叫御不凡。”兀自揮去那些殘酷而悲哀的情緒，用盡全身力氣也無法力挽狂瀾，自古以來成王敗寇，他既不能改變，便只能積極接受。即使失去天下，御不凡仍然是御不凡。
　　至此漠刀絕塵才恍然，原來被自己衝動買下的，竟是玉刀出版集團極少露面的二公子。儘管以御天五龍的能力，總能查到想要的資料，然而漠刀絕塵印象中卻從未親身見過玉刀集團的二公子。他就像一個影子一般，分明曝露在陽光下，卻只能看見斑駁的黑影。
　　御不凡并不知道漠刀絕塵的腦袋正以非常態的速度運轉，在他眼裡，是一個身材高壯，五官深刻得如雕琢出來一樣的俊美男子，盯著他，在他臉上流連忘返。御不凡斂了眉眼，低低說一句：“……如果指的是，服侍…的那件事，請先容許我清洗身體……”
　　“服侍不必。”說罷，漠刀絕塵一把撈起纖瘦頎長的墨藍身影，往二樓的房間帶。
　　“呃，絕塵，我……我自己走，放我下來……”御不凡只覺熱氣一個勁兒往上涌，雙頰燒得通紅。他一邊掙扎的時候，身子一輕被放到地上。
　　“我去幫你拿衣服。”漠刀絕塵沉默寡言的做事可以說極其有效率，扔下一句話便關門而出。
　　御不凡環視四周，發現自己置身于一個碩大的浴室內，裝修簡潔明亮，非常典雅。方才絕塵說了‘不必服侍’，看來自己暫時是安全了。又隱隱地感到失落，那個人，那個給他以強烈熟悉感的人，那個花了三千萬美金買回自己的人，到底想要幹什麼呢？為何只是心裡默念『絕塵』兩個字，都會帶來心痛呢……
　　跨入浴池，拉上雪白的磨砂簾子，擰開熱水開關，讓滾燙的水沖起濛濛霧氣。
　　漠刀絕塵敲敲門，只能聽見朦朧曖昧的水聲，只是裏面之人聽不見，便自行打開門。手裡拿著給御不凡換洗的衣服，視線卻不由自主地投向紗帳。霧氣讓裏面的人影更加翩躚繾綣，修長筆直的雙腿，盈盈一握的細腰，還有渾身散發出的曖昧讓漠刀絕塵下腹一緊。
　　“呃，絕塵？”感覺到輕微的響動和灼灼視線，御不凡回過神來。
　　“嗯，衣服。”漠刀絕塵急急放下衣物，光速掠出浴室。否則，他無法想像下一秒會做出何事。
　　御不凡洗刷完畢從浴室里出來的時候，卻見他的『主人』已經一副洗好的模樣倚坐在床頭看書，墨黑紅邊的浴袍無法遮蓋住那人精壯的身軀，露出粗壯的鎖骨和健碩的胸肌，緊緊抿著的嘴唇里散溢著禁欲的氣息，御不凡無知覺地吞了一下口水。
　　大概是在別的浴室裏面洗了吧……
　　御不凡正饒有興致地暗自稱讚自己聰明。……不對！爲什麽絕塵會坐在我的床上？
　　終於把握住重點的御不凡有點僵硬地走過去：“那個……絕塵，夜深了，你作何不回房睡覺？”
　　“五個兄弟都住這裡，沒有房間。”聲音依舊冷淡，我行我素依舊理所當然。
　　言下之意是兩人睡一間房了。御不凡有點想對著蒼天流淚。像絕塵那樣的貴公子，大概不想和幾乎淪為青樓名妓的人，還是個男人同睡一張床吧…被自己的想法刺痛，御不凡自動自覺地挪到沙發，堆起有點勉強的笑容：“那個，絕塵大概不習慣和一個大男人同床共寢吧…我，我睡沙發便可。”
　　“……”漠刀絕塵終於從書中抬頭，淩厲的視線看向御不凡。他直接站了起來，如法炮製地直接一把撈起御不凡，將他塞進柔軟的被窩。不待一直處於被動的人奮起反抗，漠刀絕塵一手熄燈，“睡吧。”
　　這到底算什麽呢？君子守禮地共寢一室，身邊那個已經閉上雙眼貌似入眠的人，到底想要做什麽呢？
　　反復琢磨也得不到答案，御不凡決定傾聽內心的聲音：既然他對自己的身體沒有興趣，那就直接做他的傭人吧，從進門到現在為止，都見不到半個傭人的身影。像絕塵這樣的大少爺，肯定不懂得好好照顧自己。對，就當找到一份新工作吧。
　　心裡一松，連日來的疲憊一湧而上，御不凡終是沉沉睡去。
　　聽到綿長的呼吸聲，漠刀絕塵輕輕地張開雙眼，側過身去，看御不凡像孩童般的睡眠，又用指腹撫了撫那顆淚痣。
　　感覺到有熱源靠近，御不凡舒服地蹭蹭漠刀絕塵的指，嘴裡不知嘟噥些什麽。
　　“御不凡……”歎息般低喚，漠刀絕塵收回手指，也陷入深沉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