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云影》沉湮

1、楔子

　　龙吟九霄，凤舞九天。
　　萧史弄玉，弄琴吹箫。
　　霓裳羽衣曲，飞天舞再续。
　　璎珞琉璃碎，龙鳞凤羽毁。
　　惊鸿化羽逝九霄，银龙入世离九天。
　　采薇赋记千年之殇……

　　酒香横溢，轻纱飘飞，暗波流转，笛声悠悠。
　　席间杯著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晶莹的夜光杯在夜明珠温润的光华下荧荧亮着。
　　“呵呵，”天帝清远在珠帘的另一边轻柔地笑，带着常人不可窥探的威严，“子阕，你也有一千八百多了吧？”
　　右席的龙子阕放下白玉著，流星般的眼望进珠帘：“是。子阕有一千八百六十四岁，难为天帝陛下记得清。”
　　“该成家了。可有中意的女子？让我也当一次红娘过过瘾。”清远眼睛看着夜光杯中的酒，面容映照在波澜起伏的水面上。
　　龙子阕脸色发白，但是还是很规矩地笑着起身，摇摇晃晃地扶着桌案：“臣已有心仪之人，多谢陛下费心了。陛下要为臣做红娘，怕是……”子阕摇摇头，微微扯了一下嘴角，“无期……”
　　“哦？不知何人有幸？子阕又怎知无期？”
　　龙子阕似乎是真的醉了，摇晃着走到中间行个礼：“天帝陛下聪明睿智，洞察天机，又怎么会不知道，臣所心仪之人正是陛下。又何必……说出这样的话来……”

　　宽阔的大殿静了下来。
　　舞伎早已悄无声息地退下了，风将青纱吹起，翩然飞舞，却也不敢惊扰了这奇怪的气氛。
　　天边云聚，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
　　龙族控雨，龙子阕更是以心为令，随心而动。
　　“叮咚”一声，一滴水珠从龙子阕的脸上滑落，滴落在他脚边的白玉石阶上。霎时云动，风啸，电闪，雷鸣。
　　满殿的天人，目光都注视着那正殿之上珠帘之内超然高华的天帝。

　　“龙卿醉了，筵席早些散了吧。”天帝瞥一眼天边，“天人也是不能随心所欲，不然何时龙卿几日不顺，人界岂不是受了无辜之灾？”
　　人人都听出来天帝的拒与责，但是终究给了龙子阕一个台阶。
　　龙子阕脸色数变，最后淡然而对：“无论酒醉与否，都是子阕真意。折辱了天帝，子阕……甘愿受罚。”
　　“真的不改？”天帝挑起嘴角。
　　龙子阕缓缓摇头：“不改。”

　　“今日的筵席，就散了吧。众卿家都回去休息几日。至于龙子阕……候旨。”天帝挥挥手，没有再看龙子阕一眼，径自优雅地走了。殿下的众位大臣也纷纷离开。
　　不一会儿，天降大雨。
　　龙子阕一人站在褪了法术的大殿里，衣衫尽湿。
　　铺天盖地的雨里，不知谁隔着雨幕看着那一抹倔强的身影，一声叹息，淹没在雨声里。

　　“天帝有旨：龙族龙子阕，冒犯天帝，多有不敬，贬下人界转世为人，百年之后方可回庭。龙子阕为人之时，众天人一概不得相见相帮。限十日之内交代诸事，十日后依旨贬下人界，不得有违。”

　　似乎有无数的纷乱，在这一场大雨中，被埋葬了。

　　下界。
　　祈天和几个弟弟正在太傅日芮那儿练字，突然有个太监走进来。
　　“皇上，六王爷出生了。芸太妃失血过多，已经……”
　　祈天慢条斯理地放下笔，抬头说：“你先下去吧。”
　　太监行个礼退了下去。祈天又转头看了看几个弟弟和一直坐在一边看书的太傅：“今天就这样吧。太傅，您和我们一起去流芸殿看看吧。”
　　日芮放下书，跟在皇帝身后，和众位王爷一起离开。

　　流芸殿。
　　躺在床上刚刚生产完的芸太妃已经闭眼。清理完毕后，下人和太医已经全部离开。
　　祈天从奶娘手中接过那个小小的婴儿，手中软软的身体让他手足无措。他正在端详这个可爱的弟弟，一根手指伸过来飞快地戳了戳婴儿的小脸。
　　“好软啊。”五王爷朝欣惊叹地睁大眼睛。
　　祈天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过头的时候，看见怀里小小的婴儿正在慢慢地睁开眼睛。细长的睫毛扇子似的扑动两下，慢慢地打开了。乌黑明亮的眼睛茫然地望着身边围着的人。他微微动了动，又闭上眼睡了。
　　“我来吧。”日芮小心翼翼地从祈天手中接过孩子。
　　这个孩子……是先皇的遗腹子，出生就失去了父母……到底，是不是如星象所示……

　　“小芮！”一个人影飞快地扑过来，“哇！白白软软香香的小婴儿耶！是不是我那个新出生的侄子啊？”
　　“皇叔！”祈天看到自己的皇叔八脚章鱼一般吊在太傅身上，扶着额头呻吟，“不要压到弟弟啊！”
　　迹欢眨眨眼：“小天……我的小侄子有没有名字啊……没有我来起啊……”
　　祈天绝对不会给邪恶的皇叔留下任何可以作弄的机会：“我刚想请太傅帮六弟起个名字，太傅博学，一定能给弟弟起一个好名字吧。”
　　“喂！小天……你确定你现在是十岁不是二十岁？”迹欢不满地抗议。连个十岁的小毛头都知道日芮是自己的死穴，可是小芮偏偏一点都不让他。

　　日芮无视挂在自己身上的某人，怜爱地看自己怀中的孩子：“霏微……叫霏微吧。”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一怔。

　　霏微霏微，如烟雨之霏霏，如光影之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