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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闺中人:月上柳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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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飒爽,街上人头攒动,虽说这夏日刚过天气也不算得凉快,不过大约是老天爷也是兴致高昂,中元佳节倒是比平日舒服些。那河灯盛着满满当当的祝福和希夷向着远处飘去,便有一群的孩子们叽叽喳喳的争论到底是谁的河灯漂的远些。河边也有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枯槁的双手将那河灯轻轻的推去,嘴中念念有词,若是瞧见有那个顽童去捞起近河边的河灯,便只是那么一瞧,就让人慎到了骨子里,那孩童便是草草的放了手,转身没入人群。
素容一早就被相国府的人请了去,说是要祭拜祖先,冯璋因为公务不得空,便派了人带上写礼品同素容一起回相国府,也算是赔了罪。却是没想这皇上甚是体恤众卿,中元节竟是放了一回假,弄的冯璋哭笑不得,去相国府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索性是和一班同僚们嘻嘻哈哈的上了街去。
冯璋这一班都是年少有成的青年才俊,一路上落了珠花掉了香帕的,捡了珠花拾了香帕的,倒是为这中元节添了不少的风流韵色。
成重笑嘻嘻的搭上冯璋的肩,声音装的扭捏,轻唤一声:“公子……”
冯璋推开成重,着实是无奈又好笑,成重与他是一起进京赶考的士子,又是一同中了红榜,两人的关系向来比他人好些,也知道这成重虽是才名在外,可却向来都是这样一幅不着调的模样:“我说你就没点正形吗。”
“啧啧啧,冯大人真是守身如玉。”成重一脸叹息的摇了摇头,转眼瞧着那花灯又是一笑,目光灼灼怕是要赶上那些花灯了:“中元佳节,多少的佳人啊……”
这成重风流成性,冯璋也只得无奈的一笑任他拖了去,到了地方,却是个道观,香烟袅袅很是鼎盛,一瞧果然是佳人云集,成重一脸莫测的笑意,与冯璋站得远远的,道:“兵分两路,你找你的佳人,我找我的佳人,你可别和我抢。”
冯璋本也没什么心思找什么佳人,只不过死活被成重拖了过来,只在观内找了处清净地方,又问小道士讨了杯茶水坐下休息,这石桌像是有些年月,无论桌椅都是光滑如镜,近旁便是有棵树,郁郁葱葱的,瞧那样子,大约是要三四个人才能围起,若是夏日来此定当舒爽。不过冯璋瞧着却忽是有了什么感悟,只念道人生在世怕还没这树来的豁达,死后也不过一抔黄土,求的要的,死后又有些什么呢。
觉到伤心处便是一天,将那茶水一饮而尽,像是在饮茶,倒像是要将自己灌醉了才好,不过,这茶可能醉人?
树上忽是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噗咚一声,竟是掉下个人来,冯承吓了一跳,见那人着了身灰色衣袍,像是个未足量的少年,出声询问道:“这位小哥可还好?”
正要碰到那人肩,转过头来,却分明是女子的眉目,五官也是娇俏可人,却显得有些疲累,冯承来不及多想,只将手讪讪的收了回来,关切的问道:“姑娘可有什么地方受了伤?若是在下能做必然竭力。”
那女子怕是受了伤,面色发白,眉头紧皱,嘴里嘶嘶的吸气,声音也像是有气无力:“脚,不能动了。”
说着像是要哭了一样,冯璋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急忙道:“姑娘你等等,我去叫人来。”
冯璋刚要转身想去叫人,身后便被人拉住,听道:“叫人有什么用,你扶我去医馆。”
到了医馆大夫瞧了瞧说只是皮外伤,并不碍事包扎了一下,开了药方说了些简单的注意事项便也就好了,冯璋瞧着还是有些担心,怎么说也与他有些关联:“姑娘感觉好些了?”
那女子浅浅的一笑,面色比先前好了不少,说话也有了几分气力:“公子叫我小玉吧,今天多谢了。”
“小玉……”口中轻念一声,思绪却像是跑到了别处,隐隐的倒像是看见那青衣素面的人。
见冯璋出神小玉出声唤道:“公子?公子?”
冯璋自觉失态,讪讪的笑了笑,拱手道:“姑娘的住处在哪儿,我派人送姑娘回去。”
小玉低低的垂眸,声音却显得有些飘忽不定:“哪里还有什么住处,这几日都是在郊外过的,只是今日饿极,听有人说中元节道观施粥,我才……”
冯璋想了一想,说道:“小玉姑娘这样一个人在郊外住,也着实不妥,舍下到还有几间空屋,若是姑娘不嫌弃到不如暂且到我那儿住上一阵。”
小玉像是有什么顾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恩,有些,不方便。”
瞧着小玉的样子,冯璋不禁一笑,眉眼舒展来,显的柔和:“家里只有我和夫人两人,另加一个刚会说话的孩童。夫人是个极好说话的人,心也善,若是知道我遇到了姑娘不施以援手才要将我数落一顿呢。”
小玉眼中像是微微的有些波动,又是极快的掩去,微微的颔首一笑:“如此就麻烦公子了。”
素容在妆台前卸妆,一头青丝随意的铺散在脑后,口中像是不经意的问道:“听说你带了个人回来。”
冯璋轻笑着放下书卷,瞧着那镜面上的人,声音显得有些轻佻:“是,娘子这是吃醋了吗?”
素容瞧着冯璋的样子,娇嗔一声道:“是呢,吃醋了,还盼着你快些走出这屋子才好。”
“果然是醋了,酸的很呢。”冯璋从背后抱住素容,头轻轻搁在素容的颈间,嗅着那淡淡的香气,轻笑道:“我不过是瞧她孤苦,又是受了伤,总不好把她晾在那儿不管。你若是有空,多去同她说说话吧,别叫下人们冷落了她。”
素容是相国的女儿,虽是大家闺秀,却从不娇柔做作,又是难得的明事理知进退,冯璋知是她心里是有些不自在,说清楚了也就好了,光影照的人有些犯困,也正是月上柳梢的时候,瞧倚在怀里的女子,便觉得心头一暖,柔声道:“睡了吧,我还有些公文。”
院落的另一处,却渗着丝丝的寒意,也不知是哪里传来的声音,只听便已是媚惑了人心:“你入了冯府下一步要如何。”
小玉轻笑出声来,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分外突兀,忽的笑声一止,显得有些阴冷:“你不是说了,男人向来是喜新厌旧的,既然当日他能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情,又何妨对别人再做一回呢。”
女因蹙着眉,如此作为何尝不是爱罢不能:“香玉,你可是想明白了?我今日瞧那冯璋却不像那样的薄情人。”
若是冯璋在此,大约是要一惊了,香玉……
这个名字,已是有些年月了。
小玉面色一厉竟然是透出了丝丝黑气,五官面目皆是扭曲,声音阴狠的连女因也不觉的一寒:“这世上的,谁不是薄情人。难道你忘了那个臭道士吗,付出一颗真心,他却是要除了你,只因为你是妖,是不容于世的妖。”
女因面色一僵,已是泛白,沉默了许久,两人皆是没有言语,小玉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苍白着脸道:“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起的,只是我对那人恨极……你切莫生我的气。”
“他……”声音卡在喉中,心下思绪万千乱糟糟的一团,女因也只能是一叹,瞧着小玉,当年的自己也如小玉一般,恨那人入骨,拼尽一生的修为,也不再求什么仙问什么道,那时只道人心狠毒怕是连自己这等的妖物也不能及,一场情爱修为散尽,而那人也早是魂归黄土,又愕然觉得,那人兴许也不是如此的。
到底谁是痴情种,谁是薄情人,怕是自己勘探一生也明白不了,如此想,往事便也渐渐的淡了。见小玉如此,一时三刻自己也劝她不得,便道:“你不要后悔便好。”
“不会的。”
声音渐渐的散入空气之中,长留下的,不过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