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c小调恋曲》若依_

83、揭晓

　　新专辑赶在新年的第一天发行，好似给一切都起了个新头，把过去统统留在身后。

　　我又开始了一轮密集的宣传，坐着飞机穿过大半个国度，在不同的城市迎接日出日落。专辑受到了热捧，销量节节上升，新歌一上榜就占据了排行榜的头名。这些似乎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现在真真切切地发生了，心中却是波澜不惊。

　　所到之处，歌迷都是热情高涨，有时在室外的活动，接近冰点的气温，他们的脸和手都被冷风吹得通红，依旧认真地举着我的海报和灯牌，嗓子嘶哑仍反反复复喊着我的名字。每每看到这样的画面，都无法不动容。只是心里亦明白，所有的喧嚣只是短暂的绽放，繁花落尽后只余遍地哀伤。

　　来到D城的时候是个雨天。干燥了整季的天空终于又开始潮湿，雨不大，却细密，绵绵不绝地下了整天，从飞机抵达的时候一直下到傍晚活动结束仍在继续。

　　D城靠海，我一个人去了海边，下着雨的日子是没有黄昏的，白昼突兀地离开，黑夜便跟了上来。在这样一个下雨的冬天晚上，很少人出门，亦没有人会去看海。

　　海风森冷，夹杂着雨水和海水扑面而来，腥甜的气味令我安心。周围很安静，有节奏的海浪声和潺潺的雨声是唯一的背景。

　　很久没有来过海边。起初是因为王瑞恩喜欢，自己便也养成了习惯，后来他走了，我就很少再去，说不上是刻意还是无心。现在一个人站在海边，倒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手机铃响，屏幕上闪烁的是王瑞恩的名字。心中暗暗地感慨这微妙的感应。

　　“喂，王大哥。”

　　“若绮，你在外面？”

　　“嗯，我在D城参加专辑的宣传活动。”

　　“我是想通知你，后天来剧组开个会，很快就开拍了。”

　　“不是下周才开拍吗？”

　　“本来是的，现在计划有些变动，再说能早点开始当然更好。”

　　“我恐怕赶不回来，我的宣传计划后天应该是最后一站，去J城。”

　　“能和周映彤商量一下吗？这个会议很重要，想想办法赶回来吧。”

　　心里感到诧异，王瑞恩极少会为了一些计划外的事而要求演员排开其他工作，不知是否因为在国外工作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一些改变，嘴上还是答：“好吧，我去问问映彤姐，不过以她的个性，应该是不会同意的。”

　　然而，我再次做了错误的猜测。周映彤居然毫不费力地同意了，并且立刻替我改签了第二天下午回去的机票。

　　宣传活动就这样戛然而止，未料到，飞机降落后来接我的，竟然会是徐心宁。仅是一年多未见，已有些疏离，兴许是因为当时自己仓促离开，回来后又不断地在经历各种变数，便同她疏于联络了。

　　“若绮，你瘦了好多！”她见了我，仍是顺手要替我拿过行李，如同我去加拿大时一样。我还是坚持自己提着，她也不再争。

　　“怎么突然回来没告诉我一声？”

　　“我也是前两天才到的，本来想不告诉你给你个惊喜，谁知道你去别的城市宣传了，还是问了阿威才知道你今天回来。”

　　“这次回来还会再去加拿大吗？”

　　“当然，大概过完年后走，刚好如果你过年有假期的话陪我去买点东西啊。”

　　是啊，再过不到一个月，就是农历新年了。这个合家团圆的日子于我而言始终太过遥远，从不会去等待或期盼。徐心宁虽说得委婉，我亦知道其实并非是我陪她，而是她陪我过年，这般熨帖的用心，着实令我感动。

　　“你是回来看家人的吗？”

　　“算是吧，我和子寒要结婚了，所以回来做些准备。”

　　“恭喜你！什么时候的婚礼？”

　　“五月，到时候你一定要带莎莎一起来哦！对了，我好久没有见莎莎了，她现在已经会说话了吧？”

　　“是啊，会说话，也会走路了，机灵得很呢。”

　　“她开口叫你妈妈的时候你一定很激动吧？”

　　我惨然一笑，没有回答。她见状亦不再问什么。我不知该怎么告诉她，莎莎第一个叫的是她那个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爸爸，这真是上天在与我开的一个玩笑。

　　第二天下午如约去彩虹影业开会，却在停车场遇到黎华。他的表情很轻松，见了我没有丝毫的不自在，我却有些无法自处，只勉强地朝他一笑。

　　“来见王瑞恩吗？”他自然地向我走过来。

　　“嗯，”局促地答道，心里又觉得有些不对劲，问，“你呢？”

　　“我也是。”他玩味地看着我说。

　　“啊？”《静默森林》大部分都是女主角一个人的戏份，其他演员戏份都不多，按说黎华是不会去演一个没有太大发挥空间的配角的，“你参演《静默森林》？”

　　他笑着，却避过问题：“上去吧，时间到了。”

　　我们走进电梯，同时伸手去按键，手碰在一起，我下意识地缩回来，他顿了顿，按下楼层。电梯缓慢地上升，耳畔只有轻微的机器运作声音。我压低着头，生怕被他听出我那紊乱的呼吸。

　　“若绮……”他突然开口。

　　我抬头，他的目光坚定又带着急切，没有一丝躲闪，全然不像那日被我撞破他和萧依莉亲吻时的迟疑。想起那个画面，心里又不免一阵酸楚，避开目光，用故作冷漠的声音应道：“怎么了？”

　　他却没有立刻回答，我又望向他，他轻浅地笑着：“一会儿再说吧，马上就结束了。”

　　来不及体味他的话，电梯门便打开，我仓促地走出去。

　　推开会议室的门，萧依莉抬起头，目光与我交织在一起，同是愕然。我怔怔地站在门口，所有的行动仿佛都被惊愕捆绑起来，黎华却似若无其事般地从我身后走到我的身前，微微侧身对我说：“进去吧。”

　　偌大的会议室只有萧依莉一个人。我麻木地跟着黎华走进去，他在萧依莉的对面坐下，我顿了一下，坐到他身边，三个人都是沉默，气氛诡异而滞缓。

　　不知过了多久，王瑞恩推开门：“哦，你们都到了。”

　　萧依莉微微起身，仿佛寻求他的帮助一般，他却熟视无睹似的走到我的另一边坐下。四个人形成了诡秘的三对一的阵仗，使得萧依莉有些按捺不住了。

　　“王导，这是怎么回事？今天不是来讨论电影拍摄的吗？”

　　这话令我也感到讶异，抬头看看王瑞恩，他却仍是气定神闲的模样。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里不带任何温度：“前几天，我已经收到了令尊投资的资金。”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推到桌子中间。

　　萧依莉未伸手去接，只是不明所以地问：“是不够吗？不够的话我想还是可以追加的。”

　　“哦？那不如现在打电话去给令尊询问，正好我也能和他直接交谈一下。”王瑞恩顺水推舟地说。

　　“这……”萧依莉面露难色，“我父母忙于生意，常常辗转在各国之间，我也未必可以找到他们的。”

　　王瑞恩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压在那张支票上。萧依莉刚欲伸手，面色骤然煞白，紧咬嘴唇，眼里流露出无尽的惶恐，这是我从未见过她露出的表情。

　　照片横亘在我们和萧依莉之间，在寂静而空旷的会议室里像一把锐利的刀刃，将空气生生划开，各自凝结。照片上是王瑞恩和一对夫妇的合影，男人虽已过中年，仍是身姿挺拔，看起来有些面善，又一时想不起他的身份。

　　“看你的表情，功课做的还算不错，我以为你会无辜地问我他们是谁。我想，你总不至于会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认识。”王瑞恩的话令我愈加迷茫，对面前的状况一头雾水。

　　萧依莉压低着头，面如纸白，声音绵软而微颤：“你想怎样？”

　　“真不幸，我认识萧氏夫妇，我在欧洲的电影都是他们投资的，包括这一部《静默森林》，也是他们出资，我才飞回国内来的。可是据我所知，他们的女儿萧依莉早在多年前就因突发疾病而去世了。他们夫妇二人心灰意冷才毅然选择移民海外，过着隐居的生活。这些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千金早已香消玉殒，若不是在巴黎歌剧院和他们偶遇，并且十分投缘，我大概也不会有今天的成绩。真想不到，还会有人利用他们死去的女儿的身份在这里兴风作浪。”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是在试探和布局，只是为了揭穿我的身份。”萧依莉微扬着头，露出凄绝的笑，眼里的恐惧已经消失无踪，只遗满眸决然。

　　“没错，从我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身份是假的，真不愧是金像奖影后，可惜，你的戏码已经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