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救赎谁》鲁庵

16、第 16 章

　　罗新很快进来，给我认真检查一遍，笑着说：“薇小姐，病情稳定，没有大问题了！”
　　“谢谢。”我由衷道，“这次又是你救了我。罗医生，你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罗新偏着头看我，玩笑一般道：“那么，薇小姐能不能听救命恩人的一句话？”
　　我微微一怔，随即笑道：“除了手术治疗，其他都可以。”
　　罗新无奈地一摊手掌，看了眼方慎：“那么，我还是让薇小姐欠着这个情吧。”

　　这时门口有人探头探脑，我先看见，招了招手：“齐遥，进来吧。”
　　罗新见来了人，便告辞出去。齐遥慢腾腾蹭进来，一脸担忧：“唐姐，你好些了么？”
　　“已经好了。”
　　说着话，方慎已经让开了床前的位置。齐遥诧异地看了眼方慎，在我身旁坐下，眼圈有些发红：“这都怪我……我不该……”
　　“和你没关系。”我微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背，“晓璐那里还好吧？”
　　“她没事，画廊里有她的师弟妹轮流照看着，生意挺好。我告诉岳晓璐你要出门几天，她也没多问。还有，你给李青先生画的画我昨天已经送去了，他公司开业好大的场面，很热闹。李先生说他很高兴，改天要亲自来向你道谢。”
　　我微微点头，很是欣慰：“谢谢你都替我想到了。”

　　话到此，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齐遥低着头掰弄自己的手指骨，良久不语。这时，一直肃立在旁边的方慎道：“齐遥，你唐姐刚醒，需要多休息。”
　　齐遥仿佛被惊着一般，慌忙站起来，挤出个笑脸：“唐姐，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好。”
　　方慎看着青年的背影出了门，忽然想起什么，问：“听说他跟了南以宸？”
　　我轻嗯了一声，方慎眸子微微眯起来。他俯身观察我的脸色，轻声道，“我先去和罗新商量一下，回来就陪你出院。”

　　他一步跨出门，却在门外站下，我听到他沉着声道：“来了怎么不进去？”
　　停了片刻，竟然传来南以宸的声音，缓慢而略带着沙哑：“怕打扰你们叙旧。”
　　我心中一惊，不由自主攥紧了拳。
　　门外守护的手下告诉方慎，说这位南将军已经来了大半个钟头了，一直靠在墙边抽烟，因为没什么过激举动，所以就没进去禀报。
　　方慎回头看了我一眼，关上病房门。我知道他会用心护着我，紧张的情绪一点点散去，慢慢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房门轻响，有人轻手轻脚进来。
　　我以为是方慎回来了，低声问：“他走了？”
　　对方没有说话，脚步声慢慢到了床前。我睁目看过去，南以宸英挺的面容已近在咫尺。我抽了口气，身体向后一撤，被他轻轻按住。
　　“唐薇，别怕，我只是来看看你。还有几句话要跟你说清楚，单独说。”

　　我立着眉看他，心中忐忑：“方慎呢？”
　　南以宸淡笑着道：“就在外头。他还算识相，知道在A星球，如果我南以宸不放手，他要想带走你只怕不容易。何况我今天一个人上来，就是打算跟你好好谈谈，够诚意了？”
　　我自然知道，如今的南以宸今非昔比，由于肖氏兄弟内讧，各自损兵折将，实力大减，而南以宸趁机扩张地盘，收揽人才，已堪堪与肖氏势均力敌。别说是只有几名心腹兄弟的方慎，就是肖槐亲至，只怕也得避忌三分。
　　我闭了闭眼，道：“南先生有什么事，请说吧。”

　　“你怕我？”
　　略显粗糙的手掌慢慢抚上了我的脸颊，男人俯身靠近，唇几乎贴在我脸颊旁，声音低得呢喃一般，“唐薇，你放心，我爱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伤害你。”
　　耳旁的语声轻缓低柔，仿佛带着百转千回的情意，竟然不似作假。
　　我心中一震，紧闭了眼不敢睁开，唇上被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擦过，心里擂鼓似地一阵惊颤惶然。
　　这人对我，难道真的有那么一点真心？

　　正寻思着，对方的唇已正正吻在了我的眉心上，低喃道：“我可不舍得。”
　　我猛然睁开眼，怒目瞪视着他：“南先生有话请说。”
　　南以宸自然不为所动，直起身，顺势在床边坐下，微笑道：“听说你想出院？”
　　我注视着他，语气平静：“南以宸，你如果不愿放我走，就只能留下我的命。”
　　南以宸叹了口气，拉起我的手在自己唇上轻轻吻了吻，低声道：“对不起。昨天的事，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不过，你要听医生的，好好养病，其他……什么都不要想。”
　　我别开脸，慢慢道：“南以宸，不要逼我。”

　　南以宸轻轻啜吻着我的手指，轻声道：“唐薇，我已经答应了方慎放你走。不过，我有条件。第一，不许离开墨城；第二，不许避开我；第三，尽快手术治疗。答应我这三个条件，我就放你走。”
　　我抿着唇没说话。
　　南以宸自顾道：“你要知道，方慎不可能从我手里强行带你离开。还是，你想要肖家的人来救你出去？肖槐大将军自顾不暇，只怕肖大肖二都不会为了你跟我拼命吧。”他顿了顿，慢慢道，“不过，如果你坚持要走……嗯，方慎对你倒是忠心……”
　　我心中一凛，这人察言观色，只怕早发现我周围的这许多人里，只有方慎在我心中能有些地位。这时候竟然用他来威胁我。
　　南以宸看看我，苦笑一声，语气很有些无奈：“唐薇，我以后绝不会再逼迫你，我发誓！你……”
　　他似乎还想好好劝我，我却忽然笑了：“南以宸，我答应你。”

　　南以宸刚离开，方慎就猛然推开门冲了进来。
　　我听到动静回头，微笑道：“方慎，我现在无家可归了，去你那里住行么？”
　　方慎脸一红，连连摆手：“别！我那狗窝，多久都没回去了，又脏又乱的，还不如去雅园……”话没说完戛然而止，他有些惊惶地看向我。
　　雅园正是当年秦正给我在市中心购置的物业，藏品丰厚，布局豪奢，处处都是大手笔。自秦正出事，画廊就歇了业，我更是再没踏入过一步，这几年就一直这么空放着。
　　可雅园虽好，却背负着我一生的耻辱。

　　方慎知道说错了话，一时恨不得咬掉自己胡说八道的舌头的表情。
　　我静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好，就去雅园吧。”
　　方慎怔住，茫然问了声：“你是说……搬去雅园住？”
　　“不错，既然打算在墨城定居，这么好的地方，白白放着多可惜。”我极力让自己保持镇静，撑着手臂慢慢坐起来，“扶我起来走走吧。躺了一整天，累了。”

　　经过了这么些年这么些事，对于过去，我曾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却没想到，“过去”已是深埋在心窝里的一根生了根的利刺，一旦碰触，只会刺得更深，伤得也更深。
　　或许我应当感谢南以宸。
　　是南以宸让我看清了自己。
　　再次从鬼门关一个来回，我忽然有所了悟。既然还要活着，既然打算留在A星球，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秦正都是我必须要面对的无可回避的真实存在。
　　那么，从今天起，就让我自己来拔除这根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