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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雪妖意外衍春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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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正是唯倾临羽一年一度的衍春同聚,开展于每年的年二十九,特意择日于年二十九,则因着年三十大年除夕,达官贵胄和风流雅士们皆返回家中合家团聚,这一夜也是唯倾临羽一年中最冷清的一夜,当然,说是冷清,其实也就是少了那么些一掷千金的客人,相反,楼内的清倌们会齐聚一堂共渡除夕。
说是衍春同聚,一是为了庆祝新春的来临,春意衍生,绿柳丝绦,莫愁聚散,二是为了给一直光顾着唯倾临羽的客官们一次机会,在此次衍春同聚中,假若能够完成三道关卡,又得清倌的应允者,即可免费抱得美人归,这也是清倌能够从此远离烟花之地的唯一机会。当然,更有甚者,是可以借着此次大会为自己一响名声,如此一来,来年的赏识者和拥护者也会增多,为自己在楼中的地位提升了筹码,这样一个一举两得的机会,一年,也仅得一次。
能够给客官许下如此大的承诺,这三道关卡必然不简单。客官首先选择自己最喜欢的清倌,而后进行三道关卡的考验,首先第一关,便是由客官在琴棋书画中择其一,和倌儿进行比试,唯有取胜者可进入到第二关,到了第二关,则是由倌儿献上音律方面的才艺,客官舞剑相和,并赋诗一首,诗中需得藏有清倌的名字,最终得众人掌声者方可继续,而最后一道关卡,便是倌儿自行选择形式内容,只要对方能够在规则下取胜,又是自己自愿的,那么这位客官便可以抱得美人归,得到唯倾临羽一年一度最大的殊荣了。
因着此次大会遵循先易后难的原则,所以很多客官都跃跃欲试,因为开头第一道关卡,便可以和自己喜欢的姑娘相较一番,佳人美酒环绕,即使技艺略逊一筹也不枉来此一趟,尽管不乏有人抱着这样试一试的心思,但唯倾临羽并不是平民百姓亦或身无一技之长的人皆能够踏进的,因此这重在比文的第一道关卡上,倒是没有难倒太多人,也不知是来人确实技艺高绝才华横溢,还是清倌儿们有意通融,反正客官是玩儿得尽兴,靑娘和严暮也装作没看见。
当然,又因着唯倾临羽的倌儿们斗诗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颜,断不能轻易地白白送出,因此只要是到了第二道关卡的人,都会感到压力很大,甚至碰了一鼻子灰,只道是唯倾临羽尽出些舞艺精湛的高人,又道座中宾客的目光实在太挑剔,到目前为止竟没有一人能够成功闯过第二道关卡。
婉儿站在大堂中央,着一身四喜如意云纹锦缎,娉婷秀雅,婀娜翩跹,一手执墨色狼毫,一手垂于身旁,就着乌木书桌描画了一幅巨大的四季牡丹全宴,花枝俏丽,苞蕊待放,栩栩如生,好不容易完成了笔下秀丽,竟也用了近两刻钟时间,也因着生生维持作画的姿势站了那么长时间,在放下笔墨时人竟有轻微的摇晃,离婉儿最近的宁容发现了,便是讨好一般快步上前来,企图搀住对方的手臂,自从五日前二人在账房内的摩擦碰撞,以及婉儿露骨的威胁后,宁容的态度倒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从最开始的争锋相对,到避让,到现在的无事献殷勤,假意讨好,一切不为别的,只因那日婉儿眼中那地狱罗刹浸血芍药般的凌厉。
本诗宁容眼明手快细心体贴的动作,在众人还没察觉过来之时,婉儿只支撑住自己的身子,恍若适才轻微的摇晃根本就是幻觉,而后抬起漂亮的眼眸,轻轻地扫一眼面前实在令自己厌恶的女子,错开身离了众人的视线,只余了再一次见到婉儿眼中的芍药风暴后呆滞片刻的宁容,以及那一幅美不胜收浓墨重彩的四季牡丹全宴。
不仅仅是在场的客官和倌儿们,就连隐在二楼包厢内的遗月,当透过那一层淡薄的嫩黄色轻纱看见那幅完美的画作时,眼中也不免闪过一丝诧异,只因着那牡丹中毫不掩饰的飞扬跋扈与明艳乖张,这分明与婉儿本身的容貌气质大相径庭,但这些都不在遗月过多的考虑范围内,眼神所到之处,是婉儿巧妙掩饰过去的轻微摇晃,心思细腻如遗月,又怎会发现不了婉儿左脚那一丝丝颠簸的痕迹?
遗月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若无其事地把玩一枚暗紫色的细长透骨钉,一抹妖娆的笑爬上嘴角,眼中透出若有所思。
这一轮的结果可想而知,仅那四季牡丹全宴的一角,便生生盖过了那名欲抱美人归的才子的鱼鸟嬉戏图,待得婉儿下场后,便是连摘倾颜苑花魁之位三度的雪妖。
每一年的衍春同聚中花魁与头牌皆是达官贵胄、风流雅士们争相推崇与喜好的对象,今年当然也不例外,虽然宁容和婉儿是新人,刚进唯倾临羽不久便名声大振,和雪妖并列倾颜苑三大花魁,但总归是新人不如旧,今日为了雪妖而来的能人巧士明显更多。
许是得到了授意,雪妖在第一道关卡中并没有风头太盛,甚至在一场对弈中也落得败场,当然,此番提名要和雪妖一较高下的,也绝非一般的风流才子罢了。
到了第二道关卡,雪妖换了一身水袖灌风裙摆迤逦的舞衣,翩然步入到一块巨大的帘幕后,当然,这样的场景是悉心设计的,在帘幕后设有一百零八盏莲台烛灯,烛芯点亮,灯火摇曳,映照在一块巨大的软红烟罗轻纱上,正好将舞者的曼妙身形放大数倍,身姿亭亭,窈窕婀娜,而舞剑的客官,却立身于帘幕前,配合着倌儿的舞姿运剑相和,并吟诗一首,博取众人的掌声。
当雪妖纤长的身影落入到帘幕之上时,乐师便长指一动,弦音飞旋,一曲雪色空濛,一舞雪影迤逦,便于众人耳边眼前铺陈开来。五指七弦,点弹抚拨,左手按琴,右手挑弦,清灵空旷的曲调便如流水般倾泻而出,恍若银纱,混淆了众人的耳膜,一曲勾魂流连于耳畔,拨动心弦,调音柔和而舒缓,仿似一湖被春风荡漾了的绿水,春波轻散,湖绿痴心。白纱似雪的水袖被暖黄的烛光染色,于清冷中带上柔情,广袖翩飞,衣摆扬眉,长发飘散,腰姿盈盈摆动,再加上偶然转身留下的侧脸轮廓,都无一不吸引着众人的视线。
幕前,青衣男子袍角烁烁,手中长剑起落,腕间有力,剑花连挽三发,锋芒亦晃花了在场人的眼睛,唯耳边缓慢传来舞剑之人铿锵有力的声音,“空谷远水起碧潭,灵箫忽扬展凝脂,雪夜独送狐皮裘,妖娆月下心有衷。”一首简单直白的藏头诗,反复道来的却也是青衣男子的柔情衷肠,远方有女空灵雪妖,身似扶柳窈窕姿,音若清箫久缭绕。
一首七言律诗,一字一句皆如剑气般直指新房,字字铿锵,句句有力,只当最后一句“心有衷”砰然落入橘色的烛光之中时,同样传来了不大不小的一声响动,众人循着声源而望,却是帘幕后的雪妖在最后的奋力一跃时失足跌落,如今整个人半卧于地,青丝散乱。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上前搀扶,二楼厢房内的遗月便早已飞身而至,扶起倒地的雪妖,目光却扫向那只受伤的左脚,长眉微挑,眼带询问,“你的脚受伤了?”不用掀开长及地的裙摆,便可猜测对方的左脚肿起一大块淤青。
雪妖抬眼,对着遗月微微一笑,目中却透着迟疑与闪烁不定,“嗯,前几日练舞的时候扭伤了。”
“靑娘可知道?”
“我没有告诉她,怕她担心。”雪妖就着遗月手上的力道站起,略略掩去了眼中的不安,顺带伸手拢起了过长的裙摆,“遗月,谢谢。”
“楼里人皆知我遗月最喜怜香惜玉。”没有过多的回答,遗月早在靑娘和丫鬟赶来之前,敛去了疑惑与思虑,换上独属于遗月的妖媚邪性与玩世不恭,一句话语虽轻佻,却容不得人不信服,只是内心已思索上千回,那日在温泉池边,紫夜魂钉没入的,分明就是红衣女子的左脚,世人皆知,蓝芷铭老,紫夜香销,魂钉一入,伤筋动骨,那这伤的动的到底又是谁的筋谁的骨?
没来得及多想,只将疑虑压下,把轻倚在自己身上的雪妖交给靑娘,唇边染一朵妖娆笑靥,目光中却是满满的怜惜,“靑娘,雪妖的脚受伤了,找个大夫好好医治下,别落下病根了。”
靑娘会意,看一眼雪妖,整个人不怒自威,“雪妖你一会好好休息,衍春同聚就不用参加了,但是还是照常进行。”
好不容易将雪妖安置好,回头又安抚了躁动不安的宾客,虽然少了一个雪妖,但还是有许多姿色出众的倌儿的,于是这次的衍春同聚便在雪妖的意外失足中继续进行,最终唯倾临羽还是送出了一名名唤素玉的姑娘,好歹在即将迎来的除夕节前得了个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