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洞房花烛错新娘 ...
-
武林大会散后,一部分英雄豪杰败兴而回,剩下一部分人则依旧暂住在枕泉剑庄,不为别的,只为庆祝剑庄二当家秦洛的大婚。
其实,不知情的人都觉得这场婚礼似乎腾空而至,根本没有给众人心里准备,当然,也无须给他们准备的时间,毕竟新郎新娘都不是他们。而对于当事人秦洛,他心里的千回百转又有谁知道?
只记得武林大会后的当日,庄主夫人便当着自己和尹家父女的面提了亲,最要命的是,当时钦痕也在场。本就和尹金铃相处时间不长,自己对她也是像平常人一般,丝毫没有越矩的行为,也不知道是庄主夫人一心为之,还是尹家父女在旁边扇了什么风示了什么意,当夫人提出让自己娶尹金铃为妻子时,自己着实被吓了一大跳,原本在喝着茶水,却一口没忍住喷了出去,随后耳边就传来什么门当户对、男才女貌、男未婚女未嫁的说辞,不得不承认,这里面每一个都是切合实际的,但唯一不同的是,自己根本对尹金铃无意,又何必耽误了别人耽误了自己?
心里下定主意,无论如何要阻止这场莫名其妙的婚事,但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地转首去看了看钦痕,脱口而出便道,“钦痕,你说我要不要娶她?”
也不知是光线问题还是其他的,钦痕当时的脸色忽然白得吓人,一双眼内竟空洞得仿若失去了灵魂,只是那粉嫩的唇瓣依旧如往日般略微撅起,“你爱娶不娶,关我什么事。”说完便再也不看秦洛一眼,只转头望向别处,倔强地隐藏好自己忽然开裂的心房,恐怕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会那么难过。
“一句关我什么事”直直闯入心房,秦洛感到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向来直爽的性子却在忽然间优柔寡断起来,心里是爱与不爱,娶与不娶的挣扎,原本下定好的决心被钦痕寥寥一句话击了个粉碎,原来一切都不关钦痕的事,呵,原来就和他没有关系啊,那自己还那么在意他干嘛,何必将一颗热乎乎的心贴向冰冷的回应,何必这样自作多情地折磨自己,他爱,或者不爱,从来就不在对方关心的范围。放在扶手上的拳头忽然握紧,青筋凸现,这样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庄主夫人站在自己面前大声地询问着,“秦洛,你倒是说句话,金铃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你娶还是不娶?”
既然得不到回应,既然不能和心中所想之人在一起,那么和谁成婚又有什么区别?反正这辈子是要成亲的,他已经不在意了,或者说,在自己的心中,其实还隐隐藏着最后的希望,那是绝望之中生长出的渺小的希望,一旦冒出这样的想法后,便生根发芽,再也不能停歇。秦洛忽然松开了握紧的双拳,站起身来走向对座的尹金铃,“我娶你。”一句话三个字,却似世间最难启齿的言语,好不容易逃窜出口中,心脏却于瞬间崩裂了好几块,粉碎成一地冰冷的刺。不敢转身,不敢回头,而是在说完这句话,做出这个承诺后,便径直离开了大厅,离开了众人瞩目的视线。
到底是从几时起,爽朗豁达的秦洛也会变得这般脆弱,这般婉转隐晦?只是伤透了一颗心也没有人知晓,更没有人来抚慰,所有的一切,只能是打碎牙和血吞,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大婚就在三日后,趁着太子和部分武林人士还在,便要好好地庆祝一番热闹热闹,当然,除了当事人秦洛和与武林盟主失之交臂的施允德心情糟糕得一塌糊涂外,其他人都每天乐呵着一张笑脸。
大婚当日,枕泉剑庄上上下下都被披上了一层红妆,红的联,红的纱,红的烛,红的衣,众人眼中,只剩了漫天漫地的红,仿佛这是一辈子中见过的最多最艳的红。
秦洛是个孤儿,从小被收养在剑庄,视施允德为兄长,因此由庄主和庄主夫人坐于上首之位是再合适不过,太子则于侧首,充当证婚人。秦洛一大早就被拉起来,匆匆忙忙地换上一身刺目的红衣,因着本就剑眉星目,容貌俊朗,也不用过多的胭脂铺点,只当看着镜中一身红衣的自己时,却觉得那红一如欲滴的鲜血般,浓稠耀眼到心痛,过往的一点一滴浮上心头,沉浸在回忆中的人儿,此刻竟是满脸痴痴的笑意,只是被安公子叫回神的一瞬间跌落回残酷的现实,笑意便被生生止住,再也抵达不到眼里。
一路被簇拥着来到正厅,发现众人早已等候多时,就连新娘也站在一旁,等着自己牵起一头的红布帘。秦洛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然后条件反射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惜却是探寻无果,心里又添上了一层哀哀的凉。
望着大家期盼热切的目光,秦洛强迫着自己牵扯出一丝微笑,因为不想让大家疑虑,不想让大家担忧,更不想让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庄主和庄主夫人难堪,自觉地走上前,握紧大红花的一头,配合着新娘的步伐一步步来到近前,耳边充斥着众人的欢笑,以及主婚人高亢嘹亮的嗓音,“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礼成,送入洞房!”
秦洛身不由心地做着一系列动作,心思早已飘远,或者说,心房里早已空荡一片,仿若最后的一丝希望都被破灭,为什么在最后夫妻交拜之时没有人出来阻挠,为什么没有听见那个魂牵梦萦的声音,为什么看不见那张唇红齿白的少年容颜,为什么自己是秦洛,为什么他不是女子不是平凡人……
好不容易把新娘送回新房,秦洛却被一干豪气的武林人士推嚷着去喝酒,本想问问安公子钦痕的去向,话还没出口便被生生止住,因为忽然想起安公子说过不习惯这样过于热闹的场合,想问,而不能问,遍寻,而不得寻。
“秦洛老弟,为兄的先敬你一杯……”
“秦洛,你好福气啊,娶到尹掌门的掌上明珠,以后这千叶派可是都归你了……”
“来来,兄弟,恭喜你啊,我先干为敬,喝……”
“大家都悠着点,别把新郎罐醉了待会误了正事,哈哈哈……”
众人说了什么秦洛一点儿也没在意,只是不由自主地一次次端起斟得满满的酒杯,一次次一饮而尽,又一次次地寻找那醉人迷人的身影,脑中早已混沌不堪。
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只依稀记得自己最后是被抬回了心房,众人都道秦洛是太高兴了一时喝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有多苦,就连那辛辣的酒水,也被染了浓浓一层撕心裂肺的感觉。
好不容易支撑住自己的身子,向众人报以最后一笑,终是重重地关上了房门,回过身,看着满目的红艳,一时半会竟有些失神,只是心里的感觉时刻在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
秦洛一步一拖沓地来到床前,却忽然停住了脚步,为什么此刻躺在床上的是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天真纯善的脸,鲜红若樱桃的唇,小巧的下巴,就连覆在眼睑上的睫毛都是那么的熟悉,紧密而修长,恍若颤动的蝶翼般,也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的心也颤了,那是曾几何时,自己动了心?
看着眼前的美好,秦洛不相信地使劲晃了晃脑袋,直至都要眼冒金星才停下,又捏了捏自己的手臂,目及衣袖上纯色的嫣红之时,却徒然放弃了清醒的想法,自己已经清醒了二十三年了,为什么就不能糊涂一回,就不能将自己置身于梦幻中一回?
想罢,便是一屁股坐在了床沿,眼神痴迷地看着床上昏睡着的人儿,到底是被酒迷了部分神智,只有如此近距离的时候,秦洛才听到对方口中传来的一声声呓语,“秦洛你个混蛋……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你为什么要娶那么姓尹的,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我会那么难过……你……你难道,难道不喜欢我么……”
秦洛的唇边漾起痴痴的笑,不自觉地伸出温热的手,一下下抚摸着床中人儿,仿似最珍贵的水晶般,一用力便会碎,所以只得捧于手心,抱于怀中小心呵护,手指轻柔地向上移去,触及眼角,却是一片潮湿,指尖轻颤,蓦然收回手,放在唇边细细舔了一口,原来他的泪是咸的,是苦的,是那么难吃的。
“秦洛……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我有哪里不好……秦洛,不要离开我……我不任性了,我不欺负你了好不好……你,别离开我……”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便对那个阳光一般灿烂的男子上了心?他虽然常常取笑自己,却总是在最危险的时刻保护自己,习惯了他的笑闹,习惯了去捉弄他,习惯了他偶尔投来沉甸甸的却又明亮异常的视线,习惯了寒冷时汲取他手心的温度,习惯了有他在身边时的感觉……习惯究竟是不是爱?还是说自己爱上的只是有关秦洛的习惯?不知不知,他钦痕不懂情爱,却又初涉情爱,遗月于自己是谁,秦洛于自己又是谁,这一夜,钦痕却也是迷糊到恍惚,只是一个人躲在暗处,喝了好多好多的酒,恐怕自己一辈子也没喝那么多吧,最后竟然一步步地颠簸进了新房……人说酒后吐真言,而此刻醉酒的自己,终于倾吐出了多日来的心事,心里带着奇异的轻松与疼痛沉沉入睡。
秦洛忍住心中的抽痛,再也不管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他只知道,眼前的就是自己爱的人,要守护一辈子的人。恍惚中,温柔地拉开了对方的腰带,扯下自己头上的丝带,微微低头,真正用心地去触及那一片柔软,去呵护心中至爱,“钦痕,我不会离开你……我,我爱你……”今夜,再不会有人打扰到他们。
任青丝披散,任红纱满帐,任那温柔无处可询,却又处处皆寻。
任缱绻肆意,任缠绵永恒,任那爱意弭于唇齿,却又如火如荼。
秦洛是真的醉了,醉倒在摇曳销魂的烛光中,醉倒在钦痕的泪中,醉倒在自己的悲痛中,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新房一角,倒着一名全身红衣的女子,只是她已然晕迷了过去,无法欣赏这一夜漫天漫地的温柔。
洞房花烛春帐宵,杯酒洗愁梳清容,饮不尽此生最美。
迷醉新郎错新娘,红烛霞光贪爱恋,映不满最是销魂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