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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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老师仍在讲台上孜孜不倦地讲解题型，聒噪又无声调变化，类似噪音，惹人心烦。
女孩久久凝视窗外开得妖娆的花，出神。
桌上的书本、笔记本整理得有条不紊，名字一栏上是清秀又个性的字体，夏暄。
是的，她叫夏暄，理应人如其名，温暖又阳光。实则不然。
又值乍暖还寒时，昨日还身着短袖、大汗淋漓，今日却不甚微寒。
最讨厌的季节。
凉风吹过，那不知名的纯白的花瓣携带着清香落在了书上。
眼角只是无意地一瞥，却瞧见他斜靠在树下，白净的衬衫松松地挂在身上，勾勒出颀长的身形；微眯双眼，慵懒地立于花间那一缕暖阳。
眉眼间淡淡的落寞，嘴角若有若无的邪笑，乱而有形的棕色发丝，他。
她并不认识他，却是多少从他人口中听说过，知道他是某知名企业未来继承人，成绩优良，校篮球队主力，众女生爱慕对象。
她凝视着他，细细打量那棱角分明的侧脸和由内而外的淡漠。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回眸，恰与她对视。
那好看的眼仍旧平静，不起一丝涟漪。
夏暄微愣，还未作反映，他便已移开视线。
邻座的女生依旧是在竖立的书后偷吃着芒果干，上了岁数有些谢顶的男人还是在干瘪着嗓音重复着早已心知肚明的考点，风还是静静地吹着，花瓣仍旧微微地颤动着。
方才那一瞬的心颤便似无。
夏暄撇撇嘴，她一直不喜欢芒果干那甜腻得失真的味道，全然没了芒果本身的清香。
高三下半学期，理应是紧张的，但不乏有反例。夏暄和那邻座女生便是，但两人的原因却是相差甚远。夏暄是参加全国数学竞赛得了一等奖，直接保送S大的，而邻座的若皊却是仗着父母的权势后顾之忧的那类。他亦是后者吧。
“夏暄。”细而美的声线，轻柔得似是叹息，却让人没来由地怜爱。
“恩？”佯装遥望天空，悄悄瞥向身后。
对方略带歉意地一笑，伸手指了指地下。
夏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棕色的木质地板上赫然一张揉成一团的练习纸，白得刺眼。会意地点头，捡起了纸团。
上一次传纸条还是高二呢，忆起往事，着实令人怀念。
轻轻地展开纸条，一如既往，是那般龙飞凤舞的字迹，却潦草地有形，那阳刚劲竟与男人写出的如出一辙。
哎，我在S大自主招生的考试中直接录取了哟，和你一个学校。
Katherine
无奈一笑。还是一所学校呢。
唔，恭喜了。
Ashley
递去纸条后竟半晌没有回应，夏暄轻叹，怕是又不知干起其他什么事去了吧，她。
永远是我行我素的她，自私的、却又温柔的她……
插上耳机，是Taylor Swift的歌。
微风掠过，带来新草混杂着花香的清新气息。
柔顺的长发垂至脸颊，柔美得令人惊叹。
夏暄微笑着，迷人的眼眸里，氤氲着甜美的笑意。
一直钟爱着Taylor Swift，她用那动人的声线，乡村摇滚的风格，述说着一个个不同寻常的童话。
眼眸微抬，是老师那以飞快平率翕动的唇。
轻闭双眼，是响彻耳畔又挥之不去的美妙音符。
又想起她了呢，我的妹妹。
不禁揶揄，不是说好了么？把你忘掉。
耳畔忽而传来刻意压低了的笑声，似是天意，明明戴了耳机，却那般清晰。就像妹妹的笑，幸福的、快乐的、空灵的、美好的。
没来由地烦躁，狠狠地，摘掉耳机，笑声却就此消失。
夏暄伸手拂面，是若皊的笑。
若皊和妹妹，没有任何共同点，除了，笑。
若皊很普通，再普通不过的女孩，总是那么恬静的样子。
但夏暄是知道的，若皊本性的不羁和家世的复杂。
而妹妹却总是笑着，毫无牵挂的样子，那么可爱，那么动人。
钟声悠悠响起，带着振奋人心的讯息。
本应一片骚动，却因高考的临近而寂静无声。
曾经的桀骜不驯、放荡不羁都在包含战火的压抑中消磨干净。
那些充满个性的回忆，全部，都忘掉了呢。
所谓，世事弄人，亦是如此吧。
那么要好的朋友，却在不经意的一瞥中暗暗擦出火花，曾一起笑过，一起疯过，如今却都记不起来了，都成了竞争对手。
所以，夏暄厌恶着高考。
“好，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了……”
曾经的他们，总是用如释重负的喧嚣掩盖了这句期待已久的发言。
如今的他们，飞快地记录着笔记，无声地，像是在暗中较劲一般。
老师慢慢踱出教室，倒与学生的急迫形成鲜明的对比。
终于，不知是哪个不安寂寞的学生打破了沉静，整个教室也并未随之热闹起来。
那么讨厌喧闹的夏暄，如今却成了期盼着的存在。
身后伸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递来迟到了的纸条。
夏暄回首，却不见尹雪织理所当然的微笑。
对方偏过头去，似是刻意躲避夏暄的目光。
夏暄愕然，却也早已习惯了挚友的古怪脾气，没太在意地接过了纸条。
呐，还记得刚入学的时候么？那时候我说的，都是实话呢。
Katherine
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每个比划都写得无比清晰，揭示的是令人震撼的事实。
夏暄盯着纸条，白纸黑字，句句属实。于是忆起了三年前的九月。
二
高一（8）班，成绩最好的班级，夏暄被编入的班级。
她凝视着写着“高一（8）班”字样的门牌，似是有一定年头了，锈迹斑斑的。
昂头，摆出傲然的姿态，冷眼扫过教室中明显男生居多的同学。
分明前排仍有空位，却径直走向靠窗的最后排。拉出座椅，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最终被聒噪的喧嚣掩盖。
百无聊赖地玩弄手中的黑笔，视线则落在远处。
窗外的世界，阳光刺眼，蝉鸣四起；屋内的教室，窗明几净，冷气缭绕。
本应无比美好，却因四处喧嚣而丧失其引人入胜的地方。
夏暄有些奇怪，即是所谓“成绩最好的班级”，理应书呆子一群，不放过一分一秒做题目才是，这班级却活跃如此，闹得心烦。
班主任不知何时出现在讲台前，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毫无疑问是不见反映的。
台上的男人年轻地让人放心不下，自是没有半分威信。
夏暄微扬双眉，让这样的男人担任8班的班主任，莫非S大附中也堕落了？
所谓S大附中，是全国重点高中。冠有这一名好，自是考生趋之若鹜的对象，但一届却只收320人，不多不少，得以考上的是少之又少。便是夏暄这类天才般的人物，当初为能考上，也是牺牲了不少玩乐的时日。
——如今，我已如约，曾经约定的人却已不再，未来什么的，早就没有了吧。
笑容不复，物是人非。回首往事，却遥远得失真，记忆中，只剩无止尽的夏，将一切美好和希望消耗殆尽。
教室里吵闹依旧，班主任却全无怒意，笑意盈盈。
“各位，现在距离开学典礼还有三十分钟，这段时间里，我希望大家互相认识一下，有人愿意向其他同学自我介绍一下什么的都可以。”
老套的环节，夸张的笑容。
让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移开视线，窗外有蝶蹁跹飞过，洁白的双翅，翩翩的舞步。
总是羡慕着蝶，即使在炎炎夏日，仍那么优雅地飞舞花中，不见半分狼狈。
若是永远假装慵懒地、闲适地、优雅地走下去，该多好？
夏暄轻合双眼，似是陶醉其中，夏，温暖的表面。
罢。
终是要明白的，夏，不会因我而不见。
教室里徒然安静下来，刺耳的开门声随之响彻耳畔。
无意中抬眸，于是甜美的女生就那般闯入视线。
粉色抹胸雪纺裙，白色短袖开衫，近日风靡的鱼嘴单鞋以及女生那盘在脑后的棕色卷发，清澈的眼眸和略带歉意的笑。
虽非美得惊艳，却从内而外透出亲切气息，可爱、慧黠、温和。
并未多少在意地转向窗外。
蝶歇息在花瓣上，轻轻扇动雪白的双翼。天空是那般纯净、透彻的蓝，洁白的云低浮在空中，如此宁静，形似静止，却在不经意间移动了位置。
忽然间，有些恍惚，不明白为何明明在移动的云却看作静止。
眼睛是最高明的说谎者吧，把人类玩弄于掌心，把世界塑造成谎言。
若是世界回归纯朴，该是有多美好？
明知无谓，却一再奢望，人总是难免贪婪。
合上双眼，宁愿单纯。
那么傻地，那么绝望地，相信着。
——既然害怕谎言，那就闭上双眼，不要那般逞强，我知晓你的绝望。
当年的你，如是说。
其实，你错了，错得那么离谱。
夏暄狠狠地睁开双眼，视野内，不知名的夏花，微微地晃动，纯白的色泽。
没来由得厌恶，自傲的、目中无人的，开在夏日的花。
移开视线，先前的女生依旧立在门口，看着班主任。微蹙着双眉，笑得自然，却饱含歉意。
“真对不起，迟到了。”
班主任笑了笑：“没事，你先作个自我介绍吧。”
“欸？”女生愣了愣，随即粲然一笑，爽快地答应下来。
“大家好，我叫夏凊，是最后一排靠窗那位的孪生妹妹。”
毋庸置疑的肯定，平静的，似仅是在陈述事实，却实是语出惊人。
夏暄愕然，明知此人绝非自己的妹妹，却未能吐出半字反驳。
有些懊恼，也有些自嘲。
夏暄猛地起身，紧盯那“夏凊”。
对方却视若无睹，仍是笑得自然。
火辣的阳光隔了层纱帘照亮了笑容，暖暖的，了无锋芒。
她不语，她也沉默。
班级里寂静下来，更显隔壁班的吵闹异常突兀。
夏暄忽而走出座位，径直向“夏凊”。
啪——
“开玩笑也要有尺度。”
那是冷酷到骇然的夏暄，而彼时的她，只是傲然着眼神，看似淡漠地推门而出，感受到席卷而来的热浪，内心无力。
依稀可闻教室中的骚乱，却已无心顾忌。
人生中第一次扇了一个人的耳光。
对方愕然的眼神历历在目。
不知从何时起，夏凊已成禁忌的字眼，不允许自己忆起，也不允许他人提及。
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冗长的走道，经过一个又一个窗户，一扇又一扇房门，一阵又一阵喧嚣。
她只是看着前方，所以自然地，没有注意到其中一个窗户后的一个人影，注视着她，出了神。
结果，她来到了教学楼的屋顶，十分空旷的平台，躺下，就可以看到天空。
逃离了自称是她的女生，来到了曾经她最爱的地方。
夏凊，她曾经说过，她喜欢所有能望见天空的地方。
而那时候的她却被埋在了坍塌了的楼房的最底下，没有一丝缝隙也没有天空。
三
夏暄靠着网格的栏杆坐下，太阳好大，白皙的皮肤就暴晒在耀眼阳光中，火辣辣的触感，好像生生被那铺天盖地的橘色侵蚀。
刻意不去看那天空，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影子，在亮白的平台上拉得好长好长。
听到天台唯一的门被拉开的声音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对方看到她时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便走到她身旁，颀长的黑影停留在夏暄的影子旁。
他递来一根点燃的烟，“嘿，要吸一口么？”
夏暄抬头看他，只是一个逆光的轮廓，却在一瞬间给人一种万分熟悉的感觉。
阳光在他的身后刺伤了她的眼，想也没想便夺过烟，吸了一口，呛鼻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好难受。
她蹙眉，把烟还给了在身边坐下的他。
男生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把烟丢在地上，碾灭了。
“你是新生吧？怎么？在第一天就逃课？”
“恩。”
对方沙哑地笑笑，抬头看向苍穹。
“呐，我叫千佚，你呢？”
“夏暄。”
那是夏暄来到S大附中的第一天，乱七八糟的一天。
后来，尹雪织曾一再解释过那只是个玩笑，而一问到她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孪生妹妹时，便岔开话题的表现却不得不令人起疑。
一直没太在意地到了今天，才知道，那竟不是个玩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