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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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早晨的阳光有着温暖而不灼人的适宜温度，我趴在那张巨大的躺椅上看他静静地看书时低眉敛目，仿佛世界上所有最美好的事物都聚焦在眼前的书本里密密麻麻的字里行间。
我用呈现紫黑色的象征着不详的尖锐指甲戳了戳薄脆的纸张，那黑色的字眼安静而乖巧地躺在指甲下方，安然就戮。
“死是什么？”
“唔，死亡吗？……”
修长的手指抚摩着线条清丽优美的下颔，透明的质感，好像连骨骼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想了想，他抬起颜色甜美的眸子，其里蓄满了深沉的意味，好像咕嘟嘟冒着泡沫的沼泽，“闭上眼睛，整个世界万籁俱寂，所有的声响和意象都不复存在，再也没有存在与不存在之分。没有意识，没有知觉，只有永恒的沉默……这一点，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我摇了摇头，“我是说别人的感觉。”
明乐笑着喝了一口咖啡，品尝了一番余韵后，他用洁白的手指指着自己的心房，慢慢地开口道：
“并不是那种好像看了小说后因为产生共鸣而感受到的一次性的撕心裂肺的哀恸，而是属于永久性的持续伤害，一直到爱着你，或者思念着你的人死去为止，它都会隐藏在心里的某一处。”
“这样说好像太抽象了，”他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帮我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一句话来说，就是活着的人不能再感受到死亡了的你，迷途无返。”
我抱着大大的马克杯喝他被子里剩余的咖啡，香浓的点滴沁人心脾。
他把我抱到膝盖上，“那么，你能告诉我你的感觉吗？”
我把被子环在臂膀里，看着它静静升起的袅袅白烟，宛若大漠孤烟里的一抹炊烟，鲜活的气息。
我歪着头用手指戳他的脸颊，富有弹性的质感与我脸上僵硬的感觉截然相反，我渐渐对这种传递着勃发着脉脉生命气息的感觉上了瘾。
“我在等待一样东西。”
他静静地托起腮等待我完整的回答，由于没有阳光的直射，他的眼睛呈现出一种仿若干涸的糖渍的褐色，无机质的冰冷如机械般的冷酷色彩。
我把右眼上罩着的眼罩拿开，空洞的眼球对着他。
由于距离很近，所以我能够看见他暖阳色的眼睛里呈现着的，仿佛谴责般的手指，又或是愤怒的黑洞洞的枪口般的右眼眶。
“它再也不在了，虽然能够感觉到自己在渴望着它的回归，知道它曾经属于自己。”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再次睁开眼睛。我想，在我第二次真正闭上眼睛的时候，应该就能够找到它了。”
他叹了一口气，用手捂住我的右眼。
我想他知道答案，这就是他口中所谓的游戏通关的关键。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阳光照射的方向都改变了，书页也翻了好几次，书本里的人物演绎着他们的被虚构出来的悲欢离合，自得其乐的虚拟人生犹如昙花一现，大多数故事都是被翻了一遍后就抛弃在一旁。
我推了推他的肩膀，他没有理我，只是重新将目光放回了眼前纸张泛黄的书页上，如同蚕吃桑叶般，手指划过的地方发出沙沙的声音。
那只潮热的手仍旧放在我的右眼之上。
在这样充斥着柴米油盐和浓郁生活气息的静谧到安宁的时日里，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打破这让我格格不入的氛围，“你现在，这里是什么感觉？”
伸出手去，隔着看不见的空气障壁指着他的那处正有节奏地搏动着的心脏所在地。
明乐偏着头继续用手指摁压着自己正津津有味地在心底咀嚼着的文字，翻过一页：“有点期待，想要继续看下去……但是又因为马上就要看完一个好故事而感到遗憾，有点开心，也有点难过。”
我好奇地看着他，“那是什么感觉？”
那甜蜜而温软的湖泊里安静地倒影着我的身影，破天荒的，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等到你完成了你为之醒来、并等待着第二次死亡的事情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他闭上眼睛，眼睛变成了一道浅褐色的冰冷的线条。
鬼使神差之下，我忍不住再次问道，“遗憾是什么感觉？”
就在眼前，那两个黑色的字柔然地躺在黄白色的书页上。一直以来，除了温习死前的情绪外，只有开心这种简单的情绪的我迫切地想要了解。
空气里响起的唯一的声音，是两道粗重不一致的呼吸声。
他站起身来，将坐在他膝盖上的我移开，没有理我。
修长的腿迈动着优雅的步伐，他走着每一步都仿佛经过了精准的测量般的间隔一致的步子，走到一旁的柜台前，研磨着咖啡豆，然后用滚烫的热水冲泡。
书上的文字渐渐地在模糊的视线里形成了一个嘲讽般的笑脸，与贴在胸口上的向我源源传递着冰冷的怀表里他略带轻蔑的笑容如出一辙。
“你已经死了。”
耳边突然想起这句话，猛然抬起头的我发现这声音是从自己身体内部传来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那令人厌烦的时钟规律而机械化的“滴答滴答”、象征着生命的洪流正一点点被卷走细节的涓滴的声音重复了无数次，才听到他清澈的声线在耳边响起。
他递给我一个羊角形状的、沾满了金黄色的牛油的面包，眼神淡然，“很抱歉。”
我疑惑地看着他，面包的香味钻入鼻孔，引逗着蠢蠢欲动的馋虫。
“这个世上没有真正的心灵相通，我无法自身的感觉传递给你。”他停顿了一下，轻轻吁出了一口绵长的气。
“对于杀了你这件事，我感到很抱歉。”
笑容干净的他言语却显现出奇异的病态，“但是我却感到有点高兴……你居然连死了都不愿意放过我呢。”
渐渐地，从胃部开始，一路上升的食欲全部褪了色，像是用力吞下了一块大得出奇的冰，那块冰冷正在温暖的胃里永无止境地垂坠着。
他的手指从额头一路下滑到鼻尖，然后停顿在了我的唇上，温软甜蜜的细腻感触，“能得到有史以来对待仇恨对象的最高待遇，我感到非常荣幸。”
“……”
他打开一本书，抖了一下，才摸索出一张纸，然后递给我。
“经由死者强烈的愤怒、怨恨及各种反面情感的堆积而形成，能够与被怨恨的对象有片刻的情感共振，本身形态是自身所期望的模样。危险指数：S。”
茫然的我站起身来，心如擂鼓。
“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种东西？”我抬起头问他，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
作者有话说第5章 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