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短篇）》千倦

1、第 1 章

　　苏帆把最后一道菜摆上桌子，然后招呼我吃饭。四菜一汤，包括我最喜欢的西湖牛肉羹。身为一个大男人的苏帆居然喜欢做菜，尤其是西湖牛肉羹特别出色，新鲜细嫩的莼菜细致的洗过，加上蛋清和精挑细选的牛肉粒，用恰当的火候慢慢的炖出香气，鲜香可口，回味无穷。以前我就取笑他，若是那家的女儿跟了你，也算是有福了，苏帆就过来拍拍我的头：想什么呢。
　　“过来吃饭，”他放下碗筷，走到沙发前拉起我，“电视等到吃完了再看。”
　　我不动，“这个节目没有重播，而有些东西错过了，就再也看不到了。”
　　苏帆不说话，于是我坐在那等他开口，当第二次插播广告的时候，他终于小声的说，“小洋，对不起。”
　　然后我换我拉起他，我说，“吃饭吧。”

　　记得以前姐姐说过，她将来要嫁的男人，一定要知冷知热，偶尔还要肯为她系鞋带，不一定要浪漫的人尽皆知，但一定要温馨的恰到好处。我就一直在想，其实苏帆就是那样的人。
　　我们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很没有创意的是去看电影，出来的时候他去牵我的手，我反握了一下然后赶忙的松开。他说你在怕什么，还是害羞？我说没有，他就带着我走了一条人不多的小路，然后一直一直牵着我，而卧一直一直都还记得。
　　他为我仔细的盛了汤，夹了菜，但是没有看我，微微的低着头，这种情形仿佛他是我请来为我洗衣烧饭的仆人。
　　我说：“你的手艺又长了，再这么下去，当心我会不舍得离开你。”
　　苏帆不说话，低着头向嘴里不断的扒着饭。
　　其实苏帆从来都不是个沉默的人，甚至有时候有些聒噪，但我想说的是，在沉默的时候看上去依旧美好。
　　我说：“其实，你的婚礼，我可以去当你的伴郎的。”
　　他顿了一下，说：“你没有必要这么为难自己。”
　　我说：“没有，我是真心的想帮你，力所能及。”
　　我不是很想说的是，其实我很想和你一起接受祝福。因为这句话太黏牙，苏帆不会喜欢的，我也不会喜欢。

　　吃完饭我继续爬回沙发看电视，苏帆自觉的去刷碗。以前他刷碗的时候总会抱怨几句，但是我脸皮厚，所以最后他总是无可奈何“谁让我找了个傻媳妇儿。”然后就等着我冲进厨房抽他。
　　我看着苏帆的背影，想想明天的这个时候，就只剩下我自己刷碗了，于是我问他：“你说我该不该订一批一次性餐具？”
　　“我已经订了，”他说：“明天下午就送来，到时候你让送货的直接摆到碗橱下面就好。”
　　…………
　　这个时候，我是真心觉得，这个男人特讨厌。

　　说起来苏帆最大的缺点就是睡相超烂，他跟我抱怨床太小不够翻身，我当时就骂他：“我他妈都快滚地下去了，得，以后您自己睡，我去沙发。”苏帆就从背后抱着我跟我死皮赖脸：“那我抱着你睡吧，我抱着你你就不会掉地下了，我也不会乱翻身了，多好。”就和他现在抱着我的姿势一样。
　　我曾经以为到了今晚我们可能会抵死缠绵，□□做到分别的最后一刻，但事实证明我们都淡漠了。我有些困顿，却不是马上就可以睡着，苏帆在我背后一动不动，均匀的呼吸打在我的后颈，我知道他还没有睡着，他是个夜猫子，当然早上起的也很晚。
　　有一次我出差，要赶一班很早的航班，我起的时候他还在睡，临走的时候习惯性的往他那边看了一眼，苏帆还是我起床时的姿势，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从被子下面伸出一只脚，像是告别似的对我挥了挥。
　　我忽然觉得苏帆的手臂压的我有些燥热，我翻过身，他睁开眼睛盯着我，我说：“我们做把，就当是临别赠言，鬼知道我下次能遇见什么水平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忽然间开始爱抚和亲吻，我努力迎合他，苏帆明显有些急躁，弄的我有些疼，很疼。我不知所措，用力的抱着他，然后忍耐不了的开始咒骂，然后哭泣，最后精疲力竭的昏睡。
　　我觉得，至少是有我在借题发挥。

　　早上我醒来时苏帆已经在收拾箱子，他很少起的这么早。吃过早饭后我也帮他一起收拾，然后拿走他行李里和钱夹里我和他的合影，苏帆有些错愕的盯着我，我对他笑了笑“这以后是放你老婆照片的地方。”
　　“一张都不给我么？”苏帆的表情像是个委屈的孩子。
　　“不给。”我说。
　　他又问我：“那，最早你留给我的字条，我可以留着么？”
　　我愣了一下，说：“算了吧。”
　　我和苏帆认识是在图书馆，他一直坐在我后面的位子上。你知道的，如果有一个人长久的关注你，除非你是傻子，要不或多或少都会有所察觉。
　　终于有一天，他在一楼的拐角追上我，有些手足无措的挠着头发，对我笑，“那个，你好，我们可以认识一下么？”手里是我留在我桌子上的草稿纸，上面我留下的字我到现在我还记得，我写的是：我只等你十分钟。那时我们还没有毕业。没想到这么久了，他到现在还留着。

　　楼下汽车喇叭在响，是苏帆的未婚妻在叫他，我帮他拉上行李箱上最后一条拉链，他坐在沙发上傻呼呼的看着我，倒好像我才是那个要离开去筹备婚礼，然后开始正常生活的人。
　　“该走了，不要让女孩子等太久。”我叫他，“这下好了，这么大房子以后我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苏帆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嘲笑他动作缓慢的像是濒死的老头，他也不反驳我，只是走过来。然后拥抱我，对我耳语。
　　他说，“小洋，我爱你。”
　　我点点头，说，“好”。然后目送他出门，关上门的瞬间，世界突然安静的陌生。
　　我们终于结束了。
　　其实那句“我爱你”我期待了很久，我想回应他的是“我也爱你”。我从来没有对他说过的。
　　还有那个时候，比“我爱你”更想让他知道的是。

　　留下来，好不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