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爱》胡理

4、04

　　点点繁星的夜里，我一个人走在街道上，我的身影在霓虹灯的照射下被拉长了好几倍。它显得那么孤独那么凄凉。世界是那么的宁静，只有我的呼吸声有规律的响起……
　　恍惚中，我似乎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周围的事物在一点一滴的消失，仿佛世界原本就该是什么都没有的。
　　可原本宁静的世界却被破坏了，一种奇怪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里。我还来不及知道它是什么，黑暗就笼罩了我。
　　当我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巨大的恐惧占据了我的整颗心。因为我并不知道我置身在哪里，我只知道我身处在一个有些漆黑又有些杂乱的小屋里。只有外面昏暗的灯光透过墙壁上方的玻璃窗微微的射了进来。阴森又恐怖 。
　　我站起身，想要离开。两个男人却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时，受到惊吓的我当场大声尖叫。
　　其中一个男人及时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并警告，“如果你敢出声，小心刀子。”
　　我浑身颤抖着，恐惧的看着这个男人右手中的小刀利索的在我脸旁闪来闪去。我乖乖的点了点头。
　　我不会是被绑架了吧？可是有谁会绑架一介穷民呢？
　　这时，另一个男人走向了我。因为昏暗所以我看不轻他们的脸，但是我知道他在微笑，而且笑得很温柔，却更加让我害怕。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抓我到这里？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那个男人轻轻的拿开了另一个人捂着我嘴的手臂，并用温和的口气说：“你不用害怕，你只要答应我们一件事，就放你走。”
　　“什么、什么事？”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抖的不行。
　　他接过另一个男人手中的小刀专注的玩弄着，漫不经心的说：“就是……离开你的男朋友。”
　　离开许泽晨？！这个条件让我感到惊奇不己！虽然我害怕，但我还会思考，第一时间我就想到这件事跟萧雪有关。这么想着，恐惧竟慢慢的减少了。
　　“为什么？”我问。
　　他将手中的小刀亮到我面前，“你没有问话的权利，只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面对他手中锋利的刀子，我承认我胆却了。可我知道虽然我胆却了，但我却没有一刻的犹豫。我没法答应，我没法仅仅因为如此就出卖了我们的爱情！我猜想，也许我不答应的话就必定会付出代价，但是我真的无法答应。
　　眼泪流进了我的心里，我不答应，无论面对的后果是什么。我仿佛已经感受到那在黑暗中还闪闪发光的刀子划破我心的痛楚……
　　我总有一种感觉，似乎就算我不答应也依然面临着失去许泽晨的危险。
　　“你到底答不答应？”
　　我听到他们不耐烦的厉声问我。
　　“不答应。”我轻轻的吐出三个字。这三个字混在了空气中，似乎与它合为了一体永远也不会散去。
　　“你……”其中的一个男人扬起了手。
　　我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却不知道脚底下拌到了什么东西，一个没站稳，我倒了下去……
　　在倒地的空中，我撞到了身边层层高码着的箱子。晃晃悠悠，最顶上的箱子落了下来，狠狠的砸到了我的左腿上！
　　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躺在医院里。四面都是白色的墙，中间夹杂许泽晨担忧的表情。
　　“你醒了？怎么样？感觉怎么样？”看到我醒过来，他握紧我的手急切的问。
　　我笑着遥遥头，“你怎么这么狼狈的样子？”
　　“他啊，昨天知道你不见了发了疯似的找了你一晚上。”一旁的尚东明给我解释说，“还没敢告诉赵静，怕她知道了就疯了。”
　　我疲惫的笑笑，缓缓的闭上了眼。我感觉昨天就像是一个噩梦一般在我脑海挥之不去，我似乎还没有从恐惧中脱离出来。
　　“你怎么了？”许泽晨柔声问我。
　　我睁开眼睛，看着憔悴的他，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但我却强迫自己将眼泪吞了回去。可以了，已经可以了。我又看到了温柔的他，看到了他的关心，那么一切都可以了。
　　“没事。”我回答。
　　“你可以哭。”
　　他这句柔声的安慰轻易的摧毁了我所有的坚强。泪，沿着我的脸颊轻轻滑落……
　　我所有的伪装在一瞬间瓦解，我所有的恐惧与惊慌也在这一瞬间崩塌。泪，随着第一滴的坠落而不断加剧着。很快眼睛便淹没在了泪水中，连同我的心也一同被淹没了……
　　我从没想过，我竟然是这么的脆弱。可在他面前，我总是这么脆弱。因为他是驻扎在我内心最深处的人，所以他看得到我最深刻的想法。
　　我可以把的脆弱交给他。
　　我的左腿虽然被砸伤了，不过还好那箱子并不是很重，所以两天我就出院了。这短暂的期间，韩哲宇来看过我一次，他告诉了我一个让我震惊不已的消息。
　　那两个人竟是董欣找的！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可我相信他，因为他从来没和我说过慌。我不明白董欣为什么要这么做。几天前，她还在苦苦的请求我。几天后，她居然这么的伤害我！
　　这件事，我当然不能让许泽晨知道。我尽量的隐瞒着他。可我却没想到他竟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他找董欣大吵了一架，他们的关系因为我雪上加了霜。
　　这天晚上，我意外的接到了许泽晨母亲的电话。她约我第二天在爱晨饭店见面。
　　中午的时候，我到了那家高级饭店，再一次踏进这个曾经打工的地方，我的心情是说不出的感觉。
　　进了二楼的贵宾接待室，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曾经爱找我谈话的阿姨。她似乎早就在那里等我了。但她的眼神告诉我她并不友善。
　　坐在沙发上，中间隔着玻璃桌我望着眼前这个跟我爱着同一个人的女人，我真的不愿意冒犯她，单凭她是许泽晨的母亲这一点。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到她约我的目的竟是要奚落我。难道她叫人绑架我还不够吗？她一定要让我粉身碎骨的消失了吗？
　　无论如何，她今天上演的戏码不能叫我再一如既往的尊敬她！她有高贵的身份就可以这样俯视我的爱情，轻视我的尊严吗？
　　“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只要你离开他，就可以得到500万。”她似乎有些急于得到我的答案。
　　“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之前我看到的她和现在的她是那么不一样。
　　“你做他的朋友可以，情人却不可以。”
　　“为什么？”我问。难道又是那套门不当户不对的理由？真是可笑却永不会老套！
　　“因为他需要的是一个爱他胜过爱任何事物的人，可你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我反问她。
　　她却轻笑了起来，“除了他你还看重很多东西，不是吗？”
　　她这是什么理论？除了许泽晨难道我不可以有其他东西吗？
　　她又问我，“是不是你嫌500万少？或者你开个价？”
　　我轻笑，她可真是幼稚，“我的感情无价，我的爱情无价。你买的起吗？”多么好的台词，可它确实是我内心的宣誓。
　　或许，现在我能体会到许泽晨的感受了。我从沙发上站起来，我想我们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你坚持吗？”她像是怕我反悔似的追问。
　　“我坚持。”
　　她看着我突然间又笑了，那笑容仿佛是在嘲笑我的无知与幼稚。
　　“你能坚持多久，你能爱他多久呢？”
　　够了！我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这么高贵的地方让我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我平凡我普通，所以离开才是我现在最好的选择，但是在离开前我必须要给她一个确定的答案！
　　“我能坚持到我不能再坚持，爱他到我不再爱他。至少在这期间我能确定我的爱不会是他的伤害。”我不会像她一样欺骗他，抛弃他。
　　在那一刹那，她的脸色变得煞白。看来，我的话说到了她的痛处对她的刺激不小。就在我拧开门把想要走出这个不愉快的地方时，我听到了咣当的一声。
　　她，晕倒了。
　　这些日子以来，我似乎离不开医院。隔三差五我就得来回。
　　“心脏病晚期。”当医生这么告诉我的时候，我的心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
　　怎么会？我怎么也想象的不到那个永远高傲的女人现在正在与死神搏斗。可当我亲眼看到还在昏迷中的董欣时才真正了解了这个永远高高在上的女人的命运。
　　她醒来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告诉许泽晨。
　　我哭了。我了解到一位母亲的心酸，不管她曾经做错过什么，任谁都不能否定她对自己孩子的爱。
　　我答应了她。我不知道我这样的做法对许泽晨来说究竟是对还是错。可是，看着董欣的眼泪，我怎么也拒绝不了她。
　　我离开的时候，她对我说，“过几天我就要回美国了，我希望你的坚持是永远，爱是永恒。”
　　现在，我终于能明白些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个将要离开的母亲想要留给许泽晨一切最美好的。
　　这件事情让我和许泽晨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心不在焉。我总是觉得我应该将事情告诉他，可几次想要开口的时候，董欣那双哀求的眼睛就会浮现在我面前。就这样，我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事情总是那么离奇的发生，我万万没想到萧雪竟然无意的跟踪了我去医院看董欣阿姨。而她很有勇气的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许泽晨。也许这是好的，即便许泽晨怪我对他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事。
　　他知道了。我看到了一颗闪亮的东西从他的眼角滑落，它刺伤了我的眼睛也刺痛了我的心。
　　那是许泽晨的泪！即使在他最绝望最痛苦最寂寞无助的时候，我都不曾见过他流过一滴的泪！
　　那滴泪仿佛带着他所有的爱与恨，重重的，重重的滑落下来……
　　我想一切都不重要了吧，在生命面前所有的怨与恨也只能化作珍惜。我也终于了解到他一直排斥的亲情在他骨子里是多么的重要。
　　虽然他难过，可他却怎么都不肯去看董欣阿姨。他只是异常平静的说了一句，“为什么，为什么她悄无声息的一走就是十几年，在她肯回来见我的时候却是生命走到终点的时候！”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怎么来安慰许泽晨。或许，这个时候我只有陪着他一起心痛，一起流泪。
　　可是我却不能一再的看着他错过了，我一定要带他去见一见董欣。否则，他这个机会错过了，将是无止境的悔恨。因为有些东西没有了，就是永远的。
　　哪知道第二天，许泽晨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我到处找他，却怎么都找不到他。
　　终于，在我几乎跑遍了他每个能去的地方的时候让我找到了他。在新华道与新原道的十字路口我看到了两个犹如狮子般正猛烈斗争着的男生，一个是韩哲宇，另一个是我辛苦要找的人。
　　他们两个全都伤痕累累却都还在拼力搏斗着，他们仿佛在宣泄着什么。
　　我风驰电掣的跑过去想阻止这场令人惊心动魄的画面。
　　当我进入他们的战争圈时，一股蛮力将我推了出来，我不知道这股力量是谁的，当然它也不重要。
　　我被推的倒退了好几步，浑然不知我已经到了危险地带。我被推到了宽广的马路上，一辆飞驰的车朝我毫不犹豫的撞了过来，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我并没有被车撞，因为我落入了许泽晨那值得信赖的怀抱。他的速度刚好快过了那辆车，在车祸发生的前一刻他抱着惊魂未定的我躲过了这场灾难。
　　可是，灾难怎么会躲的掉呢？当老天爷想把灾难丢给你的时候，无论何时何地它都会紧紧追随着你。
　　还来不及思考，另一个方向急速而来的车，就将我们重重的撞了出去！或者应该说，是我们突然出现在那辆车面前，车的主人还来不及思考。
　　像两只缠绵的蝴蝶，我们一起飞了起来……
　　又像两片冬天的枯叶，我们慢慢的飘下……
　　为什么我们要经历这些痛苦，为什么不多给我们一点快乐。
　　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了父亲，“你是我最大的骄傲，坚强点，孩子。”
　　我流下了泪，谢谢你，爸爸，谢谢你有这样的骄傲。
　　“真是个爱哭鬼。”
　　“古悦，古悦……”
　　是谁在叫我？好吵。困难的睁开眼睛，我看到一张放大的脸。
　　“你醒了？”
　　兴奋的尖叫声钻入我的耳朵，让我有些迷糊与烦躁。
　　梦里的景象我已经不记得，当雪白的墙壁映入我眼帘时，记忆清晰的回到了那一刻：许泽晨紧紧的抱着我躲过了那辆车，始料不及的另一辆车却出现的那么突然。许泽晨以更大的力道将我抱在怀里。
　　车毫不犹豫的撞向许泽晨，我也一起随着强大的力道飞了出去……
　　“许泽晨呢？”当回忆如潮水般浮过，我不敢迟疑的问。
　　沉默……
　　赵静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随着她的沉默我的恐惧渐渐扩大，我极力平复自己颤抖的声音，“他人呢？”
　　“在抢救室。”
　　抢救室？！为什么会是抢救室？他为什么没像我一样在病房里。
　　一瞬间，我的泪如雨下……
　　抢救室意味着什么呢？
　　顾不得我打的点滴，顾不得我全身上下的痛，我要去抢救室。
　　在医院的走廊里，我觉得路是那么长，那么难走。我恨不得自己长着一对翅膀可以马上飞过去！
　　老天爷，求你！求你不要带走他！求你不要那么残忍！我在心里不停的祈求。
　　我双手紧握，勉强抑制着不住颤抖的身子，赵静在我身边扶着我，我却仍然明显感到自己如海上惊涛骇浪般汹涌的恐惧。
　　不要让他有事，不要！我愿意拿任何东西来换她完好的生命！任何东西！
　　如果他出事了，那我该怎么继续走以后的路？
　　去抢救室的路似乎很长，我恨自己没能走到那里就再次晕厥了过去。因为这让我失去了最后一次见到许泽晨的机会。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只有一个年轻的小护士在我的病房里。我急忙下了床想出去。
　　“你干什么？你还不能下床！你头部受到撞击，腿也擦伤了，你……”小护士死命拦着我。
　　我没心思听她唠叨，谁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出不去我就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就不知道许泽晨是不是平安的。
　　情急之下我大声哭喊了起来，“求求你！求你让我出去。我要去看许泽晨，他在等我。求你……”
　　或许是我的惊举吓到了她，她愣在那里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看着我。正当她无奈之际，便有人进来了。不是赵静，是萧雪。
　　“你先出去吧，我来照顾她。”萧雪友善的对小护士说。
　　我像是抓住了一根不知道能不能活命的救命稻草望着萧雪，一颗心紧的要命。
　　“那好吧，她不能太激动。”小护士嘱咐她。
　　“我知道。”她给小护士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送她出了病房。
　　我呆呆的站在地下，我在等萧雪告诉我许泽晨是没事的。可是她只是用她发出冷光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我，却不说话。
　　“许泽晨……”我忍不住提着一颗心问。
　　“啪——！”
　　好响亮的一巴掌！我差点随着她的掌风倒了下去，可我知道我不能，因为我还要听她说许泽晨没事了。
　　“你还敢说！”她似乎恨不得一巴掌打得我不省人事。
　　“他呢？”我固执的问。
　　此时此刻，任何事情都进不了我的心，除了许泽晨！如果他没事，我宁愿让萧雪一巴掌打的不省人事！
　　她冷哼一声，“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我抬起眼注视着她，生怕听漏了她的一个字。
　　她也怕我听不清楚似的一字一顿的对我说，口齿清晰的要命。
　　“许泽晨的下半生可能要在轮椅上度过，董欣阿姨知道后受不了刺激，心脏病再次发作，死——了。”
　　轰——！
　　萧雪的话如晴天霹雳！劈的我一片混乱与疼痛！我只觉得心仿佛与头脑一起炸开了，天旋地转！一切是那么不真实，却又是那么实在的扯痛着我！
　　我跌坐在地上，呆呆的。三魂七魄仿佛都已经被抽走。
　　死了？董欣阿姨死了？！我想起了许泽晨的那滴泪，那么他会是多么的心痛，我无法想像，我更无法想像高傲的许泽晨坐在轮椅上的情形。
　　“不会的。不会的。”
　　“很难过吧。你是为了什么难过呢？是为了许泽晨？还是为了董欣阿姨过世？”萧雪双手环胸，问我。
　　我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她，她为什么一点都不难过。
　　“你应该知道如果阿晨知道他妈妈过世了会是多么难过，不过如果你离开了，董欣阿姨也许还能活过来。”她用那双伶俐的眼睛很犀利的看着我，那样子像极了猫见到老鼠。她仿佛吃定了我。
　　还能活过来？
　　“董阿姨没事？”我激动的问。
　　“如果你一直呆在许泽晨身边那就难保了。”她来到病床边，坐了下来，俯视着地上的我缓缓的开口，“她本来有机会在美国做换心手术，可是她却因为阿晨把手术一拖再拖。美国那边心脏捐赠者的家属已经不打算把心脏捐给她这个不爱惜生命的人了。你要知道，这个手术机会是很难得的。”
　　她站起身，又来到我旁边。我仰着头，默不作声的听着她俯身对我接着说，“哼，真巧，这个心脏捐赠者居然是我美国的表姐。现在，董阿姨究竟有没有机会活下来就看你的了。”
　　她直起身子，骄傲的盯着我。我知道，她是憎恨我的。所以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她骄傲了。
　　没错，她可以骄傲，因为她是个胜利者。我很明白她的意思所以第二天我不顾任何人的反对就强行办了出院手续。
　　我回了家，我离开的是那么干脆、决绝。我告诉萧雪我离开的理由她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到最后，就连赵静都有些责怪我对许泽晨的无情。
　　怪吧，我想，如果他们都怪我，我心里会更好受些。至少我给他们留下了些什么。虽然这是个愚蠢的想法。
　　一切都结束了。